坐在下面的杜芷萱,即使依然低着頭,卻因爲滿屋子飄蕩的鬼鬼們,並沒有錯過老夫人和錢氏之間那對望的目光,嘴角微勾,冷笑一聲,擡頭的時候,用一種特別冷漠的目光看着錢氏,彷彿錢氏只是一個路旁小巷隨處可見的陌生人船,而不再是自己孺慕的長輩。
錢氏心裡一個咯噔,後背竄過一陣陰風,心裡也浮現出一股不妙的預感。
待到錢氏想要追根究底時,卻不知靈感飛向何處,只能將這樣的疑惑按耐在心底最深處,待到時候到了時候,自會知曉。
“我想問一下,這件事情,父親知道嗎?”
“當然,這位公子,你的父親見過無數次,還屢屢讚不絕口。”錢氏將睜眼說瞎話這個技巧發揮得爐火純青,彷彿那人並不是令人不恥,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似的。
“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樣看來,我這個做小輩的只能心甘情願的應承下來了。”說到這兒時,杜芷萱特了頓,果然看到了老夫人和錢氏等人那心事得成的得意和算計的目光。
趕在錢氏再次出聲,定下這件事情之前,杜芷萱又偏偏頭,用一種疑惑不解的目光回望着老夫人和錢氏:“只是,若我未記錯的話,我的婚姻是由太后做主的。你們這般地擅作主張,也不怕傳揚開來,引來太后對你們的嫌惡和申訴。”
“果然,像我這樣的年輕人,就是不明白你們這些老人家都在想些什麼,竟然這般地無視勇誠候府的名聲。”
杜芷萱還特意搖頭嘆氣,做出一副“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的委屈無辜的模樣,只氣的老夫人白眼連翻,一張面容更是青青白白好看極了,房間裡其他人也用一種驚詫莫名和可惜遺憾的目光看着杜芷萱,不過。很快衆人就換了一種神情。
——那是一種圍觀看戲仍不嫌熱鬧的神情。
果然,下一刻,就見老夫人發飆了:“四丫頭,可別口口聲聲說太后才能決定你的婚姻。你不聽大夥的勸。在宮宴裡當衆向太后跪下,請求太后賜婚一事給勇誠候府帶來多大的非議這件事,你可別說你不知道,更別說你不知道盛京街頭巷尾的議論紛紛,早已影響到了我們候府裡的姑娘。”
“若非你做下這種事情。你的姐姐妹妹們怎麼可能謀不到一樁好的姻緣。”說到這兒時,老夫人還一臉可惜地看了眼杜莜,原本,那武候王世子正是她給杜莜準備的,卻被杜芷萱意外橫插一槓。
幸而,最終,錢詩雅又想方出招,撬了杜芷萱的牆角,不然……
“你說,你得了太后賜下的婚約。卻也不知道珍惜,這也就罷了。畢竟,你這個人從來就是這樣的,我們也不能對你的智商和情商抱有多大的希望,不過,我也沒料到,你竟然蠢成這樣。”
估計整個大梁王朝就沒有誰是被自家親表姐給撬了未婚夫!偏偏,這樣的事情,竟還出現在勇誠侯府的長房嫡長女身上!只要一想起這件事情給勇誠候府帶來的影響,就令老夫人恨不能立刻弄死杜芷萱。以絕後患。
“太后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可別依仗着自己有候府嫡長女的身份,就一次又一次地去爲難太后。要知道,你的一眼一行都代表着勇誠候府。稍有不慎,就會將整個勇誠候府都拖下水!”
杜芷萱微微垂眸,長睫掩住眼裡的嘲諷和譏誚。哪怕老夫人說得再冠冕堂皇,義憤填膺,也掩飾不了她內心推崇榮華富貴的,像飛蛾撲火一般的追求和渴望!
也確實。若當時杜芷萱沒有在太后面前請求賜婚,那麼,這求賜婚的人就會換成杜莜了。
想想,也挺可惜的……
畢竟,若換了杜莜,那麼,錢詩雅就不可能輕而易舉的撬到牆角,更不可能借此而打擊到杜芷萱,最終完成將杜芷萱碾壓到塵泥裡,再也無法翻身的目標。
“怎麼,你很不服氣?”雖然杜芷萱一聲不吭,但在老夫人看來,杜芷萱在用自己的沉默行爲,來表達對她的抗議。
“你覺得我說錯了?”
“不敢。”杜芷萱恭謹地說道:“祖母,你的話都是金玉良言。”
老夫人淡淡地瞥了眼杜芷萱,心裡輕哂:都說吃一塹,長一智,果不其然,這樣一個驕傲得眼睛長在頭頂上,瞧不起所有人,跋扈驕橫的杜芷萱也會對她服軟,並用一種恭謹的態度說出這樣的誇獎話語來。
只可惜,這世間,最難買的就是後悔藥。
“既如此,從明天開始,你就好好地待院子裡,繡你的嫁妝吧!”老夫人乾脆利落的做了對杜芷萱的處悶,然後,就做出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微闔雙眼。
錢氏等人極有眼色的起身,準備告辭,並有一種嘲諷的目光看了眼依然呆坐在椅子裡的杜芷萱。就算杜芷萱再如何地囂張跋扈,那有如何?在這個以孝爲大的朝代裡,只要杜芷萱想繼續生活下去,那麼,就必須要聽從老夫人的安排。婚姻大事,更是如此。
對於這樣的情況,杜芷萱早有所預料,並不覺得有什麼失落和遺憾的,更沒有什麼傷感的情緒,只是有些可惜原身那樣一個重視親情的姑娘,竟然遇到了一堆不拿親情當回事的狼心狗肺、冷血心腸的親人。
也不該這樣說,畢竟,這所謂的冷血,只是針對杜芷萱一個人,連府裡最不起眼的庶女,得到的重程度也超過了杜芷萱。
特意留在最後的錢氏,用一種帶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情看了杜芷萱一眼,側過身,準備邁過門檻離開時,杜芷萱突然出聲:“祖母,你剛纔在說什麼,我怎麼不太明白。”
不待老夫人回話,早就準備利用此招,徹底將杜芷萱打落塵埃的錢氏頓住腳,轉過身,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着杜芷萱。
“萱兒,我們大家都知道,你癡戀武候王世子多年,更發下了非武候王世子不嫁的誓言。只是,現如今,既然已經和武候王世子退婚,就不能因爲這件事情而影響到候府其它未出嫁的姑娘,更不能因此一直呆在府裡,令人非議我們候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