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願意吃屎,不管是狗屎、馬屎還是別的什麼屎。
更何況是陳家的這些王爺們好不容易纔重新回到京都,攀上人生巔峰,誰會樂意吃屎?
中山王不樂意,廬陵王不樂意,想來即便是那位最窩囊的婁陽王也不會樂意。
但王破來了京都,他們沒有任何辦法,這就是吃屎。
眼下看來,除非相王親自出面。
問題在於,誰都知道陳留王去洛陽城的意思,也知道今天相王府爲何如此安靜。
想到那個夜晚發生的事情,中山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寒聲罵道:“真是狼子野心,貪慾不滿!”
就算相王親自出面,也不見得能夠搞定。
王破是那把最鋒芒畢露的鐵刀。
在他的身後還有槐院、離山、聖女峰以及南方數十個世家與宗派山門。
這場動靜太大,太過驚人,震動京都,懾及天下。
對徐有容的安排,離宮保持着沉默,皇宮也很安靜。
皇帝陛下與教宗這對師兄弟,什麼話都沒有說,但並不表示什麼都不會做。
如果商行舟不做反應,如果朝廷與這些王爺們的反應稍微軟弱一些,這對師兄弟完全可以藉助徐有容用強大行動力與魄力推出的萬丈狂瀾,直接除掉王爺們與軍方那些神將的實權,徹底改寫大周朝廷的格局。
除非商行舟立刻回京,纔有可能力挽狂瀾,因爲只有他有這樣的威望與能力。
不然陳家的王爺們爲了自保,必然要召兵入京。
到時候烽火連綿,誰又知道最後的結局什麼。
這也是廬陵王與孝陵神將這些人想不明白的事情。
徐有容爲什麼要這樣做。
做爲一代聖女,難道她就希望看到兵荒馬亂,百姓流離失所,人族的大好局面毀於一旦?
中山王看着府外的天空,聽着遠處傳來的雁鳴,微眯着的眼睛裡忽然閃過一抹亮光。
他在心裡把整件事情倒推了兩遍,最終得出一個結論。
那個結論看起來很真實,但太過簡單,以至於他有些難以相信。
徐有容做這麼多事,難道真的就只是想逼道尊回京?
問題在於,如果道尊真的回京,她又能做什麼?
就算南方強者衆多,就算國教底蘊深厚,就算王破戰力強大至極,就算她與陳長生雙劍合壁精妙難言。
難道這樣就可以殺死道尊?
……
……
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徐有容做這些事情的目的。
同時也想不明白,她如何能夠命令如此多的宗派山門與世家前來京都。
她在南方的地位當然極其崇高,聲望極隆。
問題在於,這是真正的大事,甚至可以說極有可能會迎來滅門之災的禍事。
教士們帶着那些來自南方強者與晚輩弟子們向各殿走去,對這個問題也很是疑惑,卻無法問出口來。
這次以大朝試爲藉口,南方諸宗派世家共有兩千餘人進京,這麼多人自然無法住在客棧裡,被安排到離宮、青藤諸院以及京都大大小小的道殿裡,陳長生沒有發話,戶三十二處理的非常妥當,沒有出任何問題。
最開始的時候,雙方之間難免會有些陌生感,但稍微熟悉之後,沒有誰願意錯過這樣難得的南北交流的機會,很快在離宮、青藤諸院以及那些道殿裡,雙方開始進行切磋,更多的時候當然還是坐而論道,免傷和氣。
像木柘家以及吳家這樣的豪富世家,在京都裡當然有自己的寓所,不需要安排住處。那些駐守京都的子輩,也更方便向家主們提出自己的疑惑……您爲什麼願意聽從聖女的諭旨前來京都?
木柘家的老太君把雙腳放入滾燙的水裡,發出一聲疲憊的嘆息,說道:“我們這些家的根基在南方,又不是在北邊。”
以此而論,聖女峰的諭旨當然要比朝廷的聖旨更加重要,但以木柘家的地位實力,就算不聽徐有容的話,她又能如何?
在木柘家的這些子輩以及京都民衆的印象裡,徐有容是天賦驚人的鳳凰,是地位尊貴的聖女。
她不是陰謀家,按道理來說,她應該不擅長用什麼強硬手段,更沒有什麼冷血手段,而且也沒有這種能力。
“你們都不知道聖女是什麼樣的人。”
木柘家的老太君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往事,眼裡露出後怕情緒,說道:“她就是個瘋子。”
在相隔不遠的另外一座華貴府邸裡,吳家家主與任戶部侍郎的族弟進行着類似的談話。
吳家家主嘆息說道:“你不知道,聖女瘋起來是多麼可怕。”
聽着這話,吳侍郎臉上流露出荒謬的神情,明顯不相信他的說法。
吳家家主沒有多做解釋,感慨說道:“你們沒有經驗,自然不會怕,但我是真怕了。”
吳侍郎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下意識裡心生寒意,又問道:“那秋山家呢?”
汶水城裡發生了很多事情,唐三十六出了祠堂,所有人都知道,唐老太爺已經改變了態度。
在商行舟與陳長生的師徒之爭裡,他將保持中立。
四大世家,現在就剩下秋山家的態度不明確,這次入京的隊伍裡,也沒有看到秋山家主。
“那個老狐狸最慘,平日裡習慣了左右騎牆,但這次根本不用他表態,衆人便知道他會站在哪邊。”
吳家家主忽然覺得心情好了些,嘲笑說道:“誰讓他生了這麼一個好兒子。”
……
……
京都外有一座叫做潭柘的道廟。
這座道廟的後院裡有一棵銀杏樹,相傳是當年太宗皇帝親手所種,至今已近千年。
那棵銀杏樹生的極好,到了金秋時節,樹葉變黃,便會成爲一座金色的瀑布。
三年前王破入京殺周通,就是在這顆銀杏樹下坐了十一天,靜思悟刀,繼而在洛水畔驚天一刀斬了鐵樹。
現在是初春,銀杏樹葉自然沒有變黃,王破也不在這裡。
秋山家主從道廟裡走出來,坐在那把冰冷的石椅上,連嘆了三口氣。
他也來了京都,但沒有進京,而是第一時間來了潭柘廟。
他想找到王破,勸王破去洛陽。
總之,他不希望商行舟回京,更不希望商行舟看到自己。
因爲他非常不看好徐有容。
他不想事後受牽連。
“要不然……我們還是回去?”
那位境界極高深的秋山家供奉,看着家主愁眉不展的模樣,很是同情。
“就算我們不來,難道朝廷就會相信那個不孝子?”
秋山家主嘆息說道:“來都來了,那就再呆幾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