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州,棗陽。
孟青領着一個都尉營,正在從棗陽,往襄州方向摸索。
此時天色漸暗,孟青下令在棗陽城外大概六十里的地方駐紮,等到天色漸暗,孟青進入到了剛剛搭好的營帳裡,坐下翻看地圖。
一個身材比他矮一些,只有十七八歲的年輕人,小心翼翼將一份地圖,遞在他的桌案上,低着頭說道:“七哥,這是九司送來的隨州還有襄州地圖,九司的人說,在棗陽發現了荊南軍,讓七哥你多多注意。”
孟青擡頭看了看這個年輕人,皺眉道:“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在軍中,不要七哥七哥的叫。”
孟青在孟家同輩堂兄弟之中行七,孟海行四。
當初石埭河西村之變,以至於後來整個河西村,存活下來的,只有不到二十個人,他們這一代堂兄弟,連同孟海孟青在內,也就只有四個人活了下來。
其中孟海在九司任事,孟青從軍做了將軍,還有一個兄弟跟着長輩孟衝一起鑄錢,而同輩之中最小的兄弟,排行老九的孟巖,去年長到十六歲之後也從了軍,現在跟在孟青身邊。
孟巖低着頭,小聲說道:“不是沒有外人嘛…”
孟海微微搖頭,沒有多說什麼,翻開九司的文書看了看之後,開口說道:“去跟斥候營的人說,今天巡邏,往外多探十里,尤其是棗陽那個方向,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來報。”
孟巖低着頭,抱拳道:“是,都尉。”
他轉頭離開,正要下去,又被孟青叫住,這位小孟將軍想了想,開口說道:“讓九司給趙將軍彙報,就說我們明天就能抵達棗陽。”
“後續的兵力,可以推進隋州了。”
“是!”
孟巖再一次應了一聲,扭頭大踏步離開。
……
子夜時分,孟青已經沉沉睡去的時候,帳外再一次傳來了孟巖的聲音,孟巖喊了兩聲之後,便掀開簾子走了進來,搖了搖孟青。
孟青這才猛的驚醒,一睜眼看到是自己的堂兄弟之後,他才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皺眉道:“什麼事?”
“九司急送來的。”
孟巖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口道:“七哥,蘇將軍那裡動了!”
聽到這句話,孟青立刻瞪大了眼睛,睡意全無,他聲音沙啞:“你說什麼?”
“九司送來的情報,蘇將軍的主力,已經開始動作,讓我們這裡,加以配合!”
孟青連忙翻找出地圖,藉着蠟燭的光芒,在地圖上找出來荊州的位置,他想了想,開口問道:“蘇將軍是從澧州動手,還是從沔州動的手?”
“沔州,自汊陽起兵,現在已經進了復州境內!”
孟青的目光,又看向地圖,認真琢磨了一番之後,他喃喃自語:“是的,是該從沔州動手。”
原先,蘇晟所部駐紮在澧州,這澧州是與荊州接壤的,從澧州可以直接進入荊州境內,方便快捷。
而沔州,跟荊州之間,還隔了一個復州,相比較來說,就要複雜一些。
不過上一次,蘇趙兩個將軍商量過之後,一致決定,蘇晟所部應當從沔州動手。
因爲荊州,被大江一分爲二。
而荊州的州城,在大江的北側,如果從澧州進入荊州,最後只能打到大江的南岸,與荊州城隔江對望,而從沔州一路往西打,則可以直接打到荊州城下。
當然了,蘇晟也不是把所有的兵力都佈置在了沔州,他在澧州依舊留了一部分兵力,方便到時候,進佔荊州全境。
而這個時候,蘇晟的的確確已經沿着沔水一路西進,兵進復州,到了復州的沔陽城下。
所謂沔陽,就是沔水之南,而這道沔水,最終會在荊州城附近匯入大江。
值得一提的是,襄州與荊州一樣,都是數水交匯之處,正是因爲水路交匯之處,這兩個地方纔格外重要,幾乎成爲兵家必爭之地。
孟青看了一會兒地圖之後,開口道:“這事,趙將軍那裡知道了嗎?”
孟巖立刻低頭:“九司的情報,是同時送到各個軍中的,這會兒後方的趙將軍,應該已經知道了。”
他看着孟青,低聲道:“都尉,我們是不是應該趁機,兵進棗陽?”
“是要進。”
孟青閉上眼睛,開口道:“不過,那是明天的事情了,這會兒三更半夜,睡覺要緊。”
“不能打擾將士們歇息,孟巖。”
孟巖連忙站了起來,欠身低頭道:“屬下在!”
“讓咱們的傳信兵,立刻送信出去,附近分散開來的兵力,明天天亮,往棗陽方向集結。”
“再跟趙將軍去信,我要兵發棗陽了!”
“是!”
孟巖有些激動,大聲笑道:“屬下這就去!”
孟青看了看他,微微搖頭:“要打仗了,還傻樂。”
孟巖這會兒已經走到了帳篷門口,聞言他回頭看了看孟青,笑着說道:“不打仗,我怎麼能像七哥一樣當大官?”
說罷,他頭也不回,大步離開了。
孟青出神了一會兒,又躺回了自己的牀上,看着帳篷頂,輕輕嘆了口氣。
隨着年紀增大,在軍中經歷得久了,孟青已經見了太多的生離死別。
少年時候,只覺得青春熱血,全然沒有別的念頭,隨着他到現在的二十多歲,親眼見過不少戰友死在眼前,如今的孟青,多了幾分沉穩,也稍稍多了一些哀傷。
“只希望上位。”
一片黑暗之中,小孟將軍輕聲嘆氣:“能儘快結束這個亂世罷。”
…………
次日,孟青領着自己所部以及附近兵力差不多兩千人,直撲棗陽,而在他身後的主力,也就是趙成所部,也已經收到了九司的消息,天亮之後,趙成所部兵圍隋州的隋縣。
隋縣並沒有太多兵力,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什麼像樣的軍隊,因此趙成只進攻了一次,還沒到中午,這座隨州城便被一戰而下。
取下隋州城之後,趙成留了一個旅隊駐紮在這裡,然後他站在城樓上,大手一揮,喝道:“掛李字旗,西進,西進!”
按照成例,一般軍中,都是掛主將的旗幟,比如說趙成所部就是趙字旗,蘇晟所部是蘇字旗。
現在,李字旗高掛,就意味着江東之主李雲,正式從江南,開始了自己,以及整個江東軍的西征!
而荊襄這裡動手的消息,九司自然以最快的速度,通報到了江北,首先是在鳳陽的鄧陽,也是第一時間收到消息,然後這位金陵將軍立刻下令,加強整個淮水防線的巡邏,隨時防備平盧軍南下。
更東邊楚州的李雲,要差不多晚了半天左右收到消息,他收到荊襄的消息之後,並不怎麼驚訝。
這會兒,雖然距離原先預訂動手的時間,還有差不多幾天時間,但是他給了前線足夠的權限。
畢竟這是個沒有及時通訊的年代,前線打仗想要有足夠的靈活性,就必須要放權。
只要時機成熟,前線自然可以自行動作。
李某人站在楚州北邊城樓上,默默的看着北邊,悠悠出神。
在他身後,是金陵軍的都尉馮奇,正畢恭畢敬的對李雲欠身低頭:“上位,荊襄已經有動作了,是不是往淮水多派些人巡視?”
李雲回頭,看了看他。
馮奇,原先在緝盜隊的時候,沒有名姓,因爲他模樣生的醜陋,別人就給他取了個綽號叫阿怪,後來也是薛韻兒給他改名,改作馮奇。
馮奇此人,身材高大,跟李雲幾乎一般高,雖然打架不是李雲的對手,但是上了戰場,很是勇武。
他先前在越州做旅帥,如今升到都尉,全是憑藉軍功,沒有一絲絲水分。
而且,因爲他生的醜陋,原先根本不可能尋到婆娘,現在做了軍官,雖然找的婆娘依舊不算好看,但總算是成了個家,也有了後代。
也因爲這個事情,馮奇可以說是江東對李雲最忠心的那一批將領。
“派人是要派的,不過也不用特別緊張,淮水這麼長,我們五千人,守不太好守住楚州整個淮水防線的。”
李某人頓了頓,然後笑着說道:“今天就算了,北邊的平盧軍收到荊襄的消息,最快也要明天,從明天開始,你帶人去巡視淮水。”
“如果看到平盧軍的船,就放響箭,我會帶人過去支援。”
馮奇連忙低頭,抱拳應是:“屬下遵命!”
他退下城樓之後,李雲又叫來了一個校尉,開口笑道:“把我的帥旗掛起來。”
這校尉連忙低頭,應了聲是,然後也退了下去。
李某人揹着手,看向北邊,輕聲低語。
“來罷,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