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之後,賊人好像就離開了京城。
他再沒有來過,長安也再沒有見過他。只是後來,她才從她皇兄李世宗的口中得知,那個賊人叫李駟,盜聖李駟。
每當入夜時分,長安還是經常會坐在窗邊等着什麼,這似乎已經成了她的習慣,偶爾她也會用手指輕敲兩下那窗沿。
可是再也沒有突然出現的聲音,也再也沒有突然擺在她妝臺上的糖。
她窗前的月色依舊在陰晴圓缺,卻莫名的少了幾分顏色。
這一切似乎就這樣恰如其分的過去,就像它恰如其分的來時一樣。
······
御花園的庭院裡,李駟坐在桌前等了一會兒,等了多久呢,大概是半柱香的時間吧。
終於,他聽到了一個腳步聲走了進來,他順着聲音擡頭看去。
是一個裙裝女子走到了庭院的門口,她穿着一身綺羅長裙,輕紗披肩,半遮半露着那粉白色的肩膀,手裡拿着一隻小搖扇,微透淺紅的眼睛向着庭院裡打量着,依稀帶着一些期盼的目光。
最後,那目光停留在了李駟的身上,女子的神色輕輕怔住,隨後薄脣輕啓,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卻又沒說出聲。
只見得她那柳葉一般的眉頭緩緩舒開,笑了一下,像是化開了園中春色。
在微暖的陽光裡,兩人對望了一會兒。
半響,李駟問道:“你是?”
女子的神色頓時變得幽怨了起來。
“你不會,已經忘了我吧?”
······
“哈哈哈。”桌前,李駟笑出了聲,看着眼前女子說道:“原來是你這小姑娘啊,這麼多年沒見,都長這麼大了。”
“是啊,以前你總說我是小姑娘。”女子坐在了李駟的對面,用手托住了下巴,笑着看着李駟說道:“現在看你還怎麼說。”
眼前的這個女子自然就是從前的長安。
四年的時間,已經讓她一個女孩長成一個少女,如今的她樣貌成熟了許多,爲人處世方面的言行也大方了不少。
是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會哭了。
“是是是,小姑娘長大了,變成大姑娘了。”李駟輕笑着,像是感慨一樣的說道。
他也是這才發現,又已經過去了數年。
“你倒是沒怎麼變。”長安看着李駟,微微地出神了一下。
這人依舊像從前那樣隨性閒散,就好像是什麼事情都不能夠讓他緊張起來似的。
“是嗎,我倒是覺得我變了很多。”李駟輕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說的變,是變了什麼。
天光照得園內的草木青翠,幾隻飛鳥停在了枝頭鳴叫着,溪水潺潺作響,當是好一副時節光景。
“這段時間,你過得怎麼樣?”長安抿了抿嘴巴,好似隨意地問道。
心裡卻是帶着些許安然和欣喜,她沒記錯的話,這還是他們第一次這樣對坐着聊天。
“還不錯,不用像從前那樣東奔西走了,我倒是清閒了不少。”李駟伸了個懶腰,悠閒地說道。
他對於長安這個小姑娘的印象還是挺好的。
就是這姑娘有些粗心大意,他隱約還記得四年前,她從窗戶上掉下去過,那時好像還是他救的她。
“那就好。”長安小聲地說道,像是鬆了口氣。看來她求皇兄的事,皇兄還是做到了,沒有對李駟用什麼刑罰。
然後,她又轉而看向李駟,期待地說道。
“如果你以後不想東奔西跑了的話,就留在皇宮做事好了,憑你的功夫,皇兄一定會留下你的。”
“別。”李駟擡了擡雙手,苦笑了一下:“我這個人清閒一段時間就好,若是真讓我在一個地方待久了,我也待不住。”
“好吧。”長安知道李駟的性格,也沒有太過堅持。
不過,接着她像是又想到了什麼。
遲疑了一下,將視線看向一邊,略微裝作不在意地輕聲問道。
“說起來,聽說這次你是爲了幫一個姑娘才被抓住的?”
“確實。”說起這事,李駟無奈地扯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點了點頭,那着實是一個麻煩的姑娘。
長安的心裡頓時沉了一下,她也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就好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被別人拿走了一樣。
“她,和你是什麼關係?”
女孩的語氣有些變了。
李駟卻沒有聽出來,嘆了口氣,繼續隨意地答道。
“怎麼說呢,算是一段孽緣吧。”
“孽緣······”桌邊,長安手中的搖扇微微停住,眼睛也低了下來,眉宇間似乎是有些恍惚。
“是啊。”李駟扶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只是路上碰到的一個人而已,卻在機緣巧合之下成了朋友,但既然是朋友了,也只好幫她這個忙了。”
朋,朋友?
就像是峰迴路轉了一般,長安心裡的不快也一下散了個乾淨。
“只是朋友?”她重新看向李駟,又確認似的問了一遍。
“是啊。”李駟不解地看着長安:“不然還能是什麼?”
在他的心裡,他一直是一個有家室的人,所以下意識的不會往那方面想,對於女人也一直都是敬而遠之。
只有像長安和白藥兒這種小丫頭他纔會聊上幾句,畢竟他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以他的年紀看來,這些小姑娘就和五六歲的小孩沒有什麼區別,全當是照顧晚輩了。
“沒什麼。”長安笑了起來,就像是春日裡的白雪消融一樣,很是好看。
她低下頭來,用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新茶,遞給了李駟,紅着臉說道。
“喝茶。”
“啊?”李駟沒弄明白女孩怎麼突然要他喝茶:“我不渴。”
但是長安此時卻完全聽不進其他的話,只是又把茶杯往李駟的方向推了推,低着頭抿着嘴巴傻笑道。
“喝茶。”
看着她這副模樣,李駟輕輕地擦了一下額頭上的一滴冷汗。
我是不是,哪裡得罪到她了。
不會是,她還記着幾年前白玉鐲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