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去!”
獄警拽着頭髮蓬亂囚褲腳拖地,抱着一疊被子的邱越民,打開鐵門後,將他狠狠往裡一推,向裡面掃了一眼,最後將目光停留在最深處的一架空人鋪上,用手指着喝道:“你,以後睡在那裡!”
獄警也沒做過多的交代,說完後便離去。
邱越民裹着懷裡的被子與枕頭,緩緩的向自己的牀鋪走去。黑暗中,他感覺到兩邊的人影都已站了起來,從牀上跳了下來,一雙雙眼睛正在黑暗中緊緊的盯着他。
邱越民討厭這種糟糕的感覺,這絕對不是一個歡迎會,每個人,看上去都那麼邪惡。
邱越民走到了牢房中間,後方兩旁的犯人在中間匯攏,跟在了邱越民的後面。
邱越民倒吸一口涼氣,他聽說過太多關於牢房中的契約,甚至有些時日,他對這種生活還有些癡迷。但現在自己真正經歷了,心裡的恐慌與懼怕會不由的涌上心頭。
這一刻,邱越民只覺得平日裡毫無重量的被子與枕頭,這會像是兩塊大石頭,讓邱越民每邁出一步,都十分艱難。
黑暗中,漸漸滲出四五個人影,迎面攔住了邱越民。
邱越民擡起頭,斜望過去,是螳螂。
螳螂雙手抱胸,吧嗒着嘴在邱越民身上來回探望,像是在看一樣東西壞了沒有。
“我記得你,你就是那個說自己會守規矩的乖小子。”
認清楚了人,邱越民的心裡也舒坦了些,“對,是我。”
“那好,看得出來你是個老實人,既然你進來了,我們也別浪費時間。”
邱越民不明白,爲何螳螂說完這話,圍在周圍的人羣紛紛向後退了退,只剩下五六個人圍着自己。
螳螂向後退了一步,向身邊的瘦個子男人微微偏頭,接着幾人猛的向邱越民撲去。
邱越民雖然反應過來,但根本躲閃不及,捱了兩拳才吐出幾個字,“你這是……”
螳螂的聲音略帶笑意,道:“這是規矩,新人都有這一次,忍着點,哥哥我叫他們下手輕些。”
邱越民不想反抗,他也反抗不了。以前在學校裡,有幾人敢和他叫板,敢和他打架?但那是什麼?那只是學校,那只是屬於孩子們特定年齡段的一種行爲方式。
沒有接受過正規格鬥訓練的邱越民,沒有強勢背景撐腰的邱越民,註定逃不過命運之神在這一環節上對他的安排。
人,只有經受挫折,纔會更快的長大。
畏縮在拳星腳雨下的邱越民想了很多,他並沒有在想該如何報復如何爲自己出這口氣,而是在感悟人生,體會那種微妙的感覺。
正是邱越民這種不斷的體會,讓他的人生觀得到了洗禮般的淨化。
邱越民只覺得鼻子一酸,不知何時被人砸到了臉上,一條鮮紅的血液順着鼻孔轟然而出,落在了邱越民的枕頭上。
那些在邱越民身上肆虐的人依然不肯罷休,彷彿一切纔剛剛開始。
混亂之中,一塊酷似饅頭的拳頭本按着它的軌跡向邱越民的背上砸去,卻在半空中被一隻突來的大嵌牢牢夾住。
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讓衆人都是一驚。
邱越民斜着眼望去,居然是牛二娃。
牛二娃放開那隻大手,對螳螂道:“已經打出血了,就算了吧,以後大家還要相處的。”
螳螂盯着牛二娃,有些不滿,“我做事還要你這個傻子教嗎?”
邱越民想叫住牛二娃要他不要幫忙,否則也會和自己一樣捱打,但喉嚨莫明的一陣巨疼讓他頓時說不出話來,只好急得用手推着牛二娃。
看着邱越民難受的樣子,牛二娃怒氣騰騰向螳螂聳去。
螳螂頓時挺直腰桿,喝道:“怎麼着?你是嫌上次捱打沒挨夠,想陪陪他?”
牛二娃沒有理會螳螂的警告,依然向他走去,看架勢像是要把螳螂吃了一般。
“二娃,回來!”
就在此時,人羣外一道清幽的聲音傳來,偏偏這聲呼喊,讓牛二娃馬上止步。
牛二娃轉過頭,向發聲處望去,眼神中充滿了尊敬。
“他是個懂規矩的人,你別害了他。”
直到這樣,牛二娃才作罷,退了回來。
螳螂也改變了主意,向旁人揮了揮手,接着一支香菸便夾在嘴裡,裂着嘴說道:“老花,既然你開口了,那就露露嗓子吧!”
螳螂這一說,衆人逐漸分開,在一條牀鋪的深處,隱隱顯出一纖瘦的身影,身影搖搖欲墜,左晃右擺。
下一刻,一道清脆的二胡聲悄然響起。
由小到大,由慢到快……
旋律逐漸緊湊,高低起伏不定,伸縮收發豪邁。
這一刻,整個牢房的人突然都微微一觸,不約而同的向那被螳螂稱呼爲老花的人望去。
伴隨着二胡聲,比之更爲悅耳的聲音響起。
老花緩緩的站起來,手裡拉着二胡,嘴裡唱着歌,一步一步的向衆人走來。
……
獄中望月漸漸高
春風啊吹動着楊柳樹梢
白天我思念小啊妹妹,
夜晚我思念爹和娘,
十八年的恩情永不忘,
是爹孃從小把兒兒撫養,
盼望我長大能啊**,
誰知我犯罪進那牢房
記得那是三那年前,
秋風吹來樹葉發黃
天氣寒冷渾身冰涼
我孤單悲傷送教養
啊秋梨夠啊沙鬆剛
高牆裡面我眼望著明月
我的心兒又飛回來家鄉
……
邱越民忍着身上的疼痛,漸漸的舒展着身子,他也被這動人的歌聲所打動了。
憂哀的旋律,動人的歌詞,無疑讓邱越民覺得,這首歌彷彿在唱着自己。雖然他入獄不久,但此刻他也體會到,自己是多麼的無助。
這首歌雖然以前聽過,但那時只是覺得調子好聽,並體會不到這其中的深意。
邱越民也注意到,那狂妄無人的螳螂居然也陶醉其中,跟着老花的節奏小聲的唱着。
螳螂帶頭唱,那些小弟們也都唱了起來,瞬間,大家都受到感染,整個牢房裡響起了憂傷的歌聲。
歌聲中,帶着希望,帶着期盼,夾雜着夢想……
老花的聲音悠揚流長,但卻又有種說不出的低沉,那極富顫抖的嗓音與低沉混合在一起,越顯憂傷。
邱越民鼻子開始發酸,心中的熱淚莫明的在體內翻滾。此刻的他除了被老花的歌聲感動外,還被他專業級的唱功所震撼。
想不到這牢獄之中,竟臥有這樣的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