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麒麟哥也知道,我們正在乾的事情,真的不一定能騙的過它。它就好像站在講臺上的監考老師,而我和嘲風和麒麟就好像是在底下偷偷摸摸傳紙條的兩個成績最優秀的優等生。
它很少特別的去關注我們,因爲它一度對我們無比信任。它有一種偏執的自信,確定我們不會去幹那些不值得一幹的事情。
但是終於有一次,它發現每一次嘲風和麒麟的答案都驚人的一致,於是它看是默默關注起了我們。
於是我們和它的位置發生了偏轉,變成了它開始防備我們,而我們渾然不覺。最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它徹底的發現了嘲風正在作弊的事實,於是它漸漸的開始不再信任這個優等生,而優等生也因爲這種原因變成了差等生。
最終,它要把破壞考試的嘲風和麒麟趕出去了,而嘲風很講義氣的告訴它,是我主動給麒麟看的。
雖然最後這個還算仁慈的監考老師還是放過了嘲風麒麟一馬,但是他們的名字卻已經永遠的被寫在了黑名單之上。
對於這些,嘲風和麒麟都是心知肚明的。但是沒辦法,現在必須來一次賭博,如果賭了,畢竟還有一絲機會。
如果就這樣放棄的話,也許今天或者明天,這個世界永遠都不會再出現這個作弊的嘲風了。
“我們手裡抓着的,是這世間的六道。裡面包含着從這個世界誕生以來的所有的記憶。”麒麟哥用爪子把六個亮着不同顏色光的珠子捏在爪子上,遞到我的面前。
我覺得有點好笑,這六個東西讓我感覺和七龍珠有異曲同工之妙啊,都是費盡千辛萬苦一點一點從各個角落裡收集到一起,只是爲了一個奇怪而不切實際的願望。
不過雖然覺得有點傻,但是我還是從他的爪子裡接過了那些珠子。真的還是挺漂亮的。
“老狗……老狗……你死哪去了?”我腦子裡突然響起了莫名其妙的一聲呼喚。
聲音很輕,但是非常熟悉。這聲音顯然就是十七八歲時候的我的聲音,在這個聲音響起來的一瞬間,我突然感覺我好像回到了那個雖然辛苦但是無比快樂的年月。
“老狗!你剛偷什麼了?”
地點依然是酒吧一條街,但是那時候的酒吧一條街還只是城中村裡一條蕭條的小路,我是在這裡長大的。記憶很深刻,而我發現好像這些珠子正在誘導我翻閱以前的記憶。
是了,肯定是這樣了。麒麟想用這些珠子弄一個假的我,那麼他現在肯定要收集我的過往啦。
而這一聲呼喚和這一條破街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馬上就會完全沉浸在回憶裡了。其實我很期待,因爲有許許多多的東西都被時間給湮沒了,連短短十數年的事情,我都已經忘掉了大半。
現在在這個時刻,如果能把那些邊邊角角的回憶都挖出來,這何嘗不是一種幸福啊。
其實人在陷入回憶的時候,其實是一個很有趣的視角,就是那個介於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之間的那個角度。很微妙,它並不像做夢,反而更像是觀看自己主演的一部電影。
“我偷個毛啊,我一天都沒出去。”同是十七八歲的老狗,嘴脣上閃爍着青春期小絨毛的光芒,雖然儼然已經是個姑娘看見就發呆的俊美小少年了,可是那一圈迎風招展的絨毛還是把他的稚嫩深深的給暴露了出來。
而十七八歲的我,好像顯得有點呆,一副老式的眼睛佔據了我的大半個臉,關鍵是我沒鬍子。所以儼然就是一個走搞笑路線的諧星。
“你真沒偷?”
小老狗一臉迷茫的看着小楊雲,我赫然發現,原來十年前的我們原來都是如此二逼,如此稚嫩。如果不是現在有機會讓我用這種獨特的視角看看小時候的自己,也許真的會成一個被自己忘記並且今天之後再也沒有機會回顧的遺憾。
“我妹妹呢?”小楊雲在問老狗,小月在什麼地方。
老狗指着屋子後面:“她在挖蚯蚓。”
是的,我沒有聽錯,我也沒有記錯。十三四歲的小月最喜歡乾的事情就是挖蚯蚓,是不是不敢想象?但是確實就是這樣的,小月其實有許多不爲人知的奇怪秘密,比如喜歡挖蚯蚓喜歡把蚯蚓放在一個裝滿土的魚缸裡還喜歡往裝滿土和蚯蚓的魚缸裡放螞蟻。
這些小細節,我差不多都忘記了,因爲無關緊要。不過現在回想起來,我果然真的還是會笑出聲了。
我想,就算是已經快當媽媽的小月回頭來看看自己原來乾的那些事情,她也八成會笑到後腰抽筋。
“李子和畢方呢?”小楊雲好像是個十萬個爲什麼,他不斷的問坐在凳子上看灌籃高手的老狗各種奇怪的問題。
老狗其實也挺二的,但是現在細細想來,老狗真的是我見過的人裡耐心最好的一個人了,真的。我從來沒見過任何一個人的耐心可以和老狗相比的,因爲我突然記起,老狗曾經在十一歲的時候裝烏龜,在大夏天在自己身上綁了一牀棉被在地上一趴就是一整天。
“小李子帶畢方出去吃棒棒糖了。”對,老狗就是這麼說的。我敢打賭,老狗那時候絕對不知道這其中的奧秘。
可接下來,小楊雲,也就是那時候的我,說出的話,居然讓我現在都能欲仙欲死:“哦,你沒讓他也給咱們帶點來吃?”
“我忘了,下次一定記得,等會去看錄像吧?”我記得那時候老狗癡迷於古惑仔,癡迷於陳浩南。兩塊錢一張的錄像廳的票,他一看就能看上一下午。
錄像廳這種東西是很神奇的,在我的印象裡,那時候的錄像廳還是非常不純潔的。經常會播放一些略帶趣味性的好片,不過也都是晚上十一點以後纔會放。而且那時候的錄像廳一般都是在一個黑漆漆陰森森的防空洞裡,散發着廁所味和黴變味。但是我們依然樂此不疲,可傳聞中的絕世好片,我們始終無緣得以一見,因爲到了吃飯的點,小月就會準確無誤的從各種廉價的娛樂場所中找到我們,無論多遠,小月都能很神奇的在五點半的時候出現在我們面前。
其實我已經忘記了那時候小月的長相了,人就是這樣,越是親近的人你越看不出他的變化,因爲每天每日一點一滴的接觸,留下的東西已經可以完全讓我們忽略掉那個人的長相了。
就好像我們清楚的記得小學老師用透明膠布纏住的眼鏡腿,卻記不住鏡子裡的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有了皺紋。
而就在小楊雲和小老狗偷偷摸摸從小月的書包裡,把各自第二天的早餐錢偷出來的時候,小小月卻提着一小塑料袋還在蠕動的蚯蚓出現在小楊雲和小老狗的面前。
“你們不做作業了?”
哇……我赫然發現,十三四歲的小月,居然可以漂亮成這個樣子。真的,居然可以這麼漂亮,比現在的小月漂亮多的多的多,人都說女大十八變,看來小月是長歪了,現在的小月雖然也漂亮,但是絕對算不得什麼傾國傾城。但是那時候的小小月卻有着一種冷豔不可觸摸的臉,而且小小月的表情比小月的表情更加清冷。已經冷到了沒有一絲人間煙火了。我這纔想起來,小月初中時候的外號好像是神仙姐姐來着,許多人仰慕,但是無人敢靠近。除了傻逼老狗之外。
也許是直到騙不過去,也許是出於對小月的一種仰慕,老狗很坦然的承認禮拜一早上會去抄作業,於是小楊雲和小老狗就這樣,被提着一袋子蚯蚓的小小月給狗血噴頭的罵了一頓。
一種前所未有的想放聲大笑的衝動從我心底冉冉升起。要知道兩個十七八歲的大男生被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罵到連回嘴都不敢回,是一種怎麼樣的可愛啊。如果不是手上的這幾個球球,我還真不知道當年的我們都是那麼的可愛。
可愛到骨子裡,這一次想忘都忘不掉了。
當然,被訓完之後的小云雲和小狗狗,最後還是用盡一切辦法走進了正播放着古惑仔和陰陽路的錄像廳,並且津津有味的看了一下午的電影。
而到這裡,我猛然不用靠那些球球也都回想起來那天的事情了。
那是小月第一次殺人,是的。那天小月是第一次殺人,她在那天去找我和老狗的時候,在路上因爲漂亮的臉蛋被當時穿着破着洞的牛仔褲燃着莫西幹髮型的小流氓給圍住了。
這種事情經常發生,但是從來沒有人受過傷,小月通常都是讓那些人吃一個月的屎或者老狗直接打斷他們的骨頭了事,而偏偏那一次,小月直接讓十五個人變成了屍體,而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她還悠然自得的跑到錄像廳找我和老狗回家吃飯。
並且在吃飯的時候告訴了我們這件讓人有點毛骨悚然的事情。這件事後面成了一場懸而未決的無頭公案,因爲那些人的死因很離奇,是被嚇死的。光天化日,十五個人同時被嚇死,這種事情當然是交給王老二處理。他還會逮小月麼?
而當我在許多年後……今年上半年,無意中問起小月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居然有點害羞的告訴我,那天她第一次來月經,因爲害怕所以下手重了。
其實事情固然悲痛,但是原因卻無比荒唐,十五個小流氓的生命居然折損在一場風花雪月的例假裡,這是何其悲哀的事情。
我手上的石頭,提取我記憶的速度開始漸漸加快。小青年漸漸變成了小年輕,在這過程中,我看到了大學裡的那些已經離開我很遠的同學,看到了二手電腦裡的鬆島楓和已故的飯島愛。
偶爾回顧一下自己的回憶,果然是唏噓不已。那樣的一個人,那樣的一個廢物,別說別人了,就是當時的自己都完全想象不到今天的我居然站在一個世界的巔峰,被那些一直凌駕凡人的人們膜拜着。
人生的大起大落真的是很精彩,也很刺激。真的,每一次回顧都讓我百感交集。
回憶麼,其實過的飛快的,漸漸的,我的回憶裡出現了老王八、小狐狸、殭屍哥、春夢男、大金鍊等等等等這些許久沒在記憶裡出現的人物。
也出現了金花、糖醋魚、狐仙大人等等等等這些一直在身邊的人。
回憶是一個不分彼此的天平,不管是讓我始終牽絆的愛人,還是那些生命的過客。都被我的回憶裝在裡面。回憶沒告訴我這些人裡面,誰重要一點或者誰不重要一點。這些事情好像本身就不帶着什麼主觀色彩在裡面。
也許這也是一種成熟的標誌吧,就好像曾經有個傻逼跟我說的,說男人成熟的標誌就是可以面無表情或者面帶微笑說着那些曾經和現在都能淚流滿面的事情。
記憶裡的糖醋魚果然那麼鮮明,粉紅色的尾巴,對着月亮唱着歌。又或者在看一部悲情電影的時候,把牀鋪拍的梆梆響,還有拿着兩把手槍卻從未開過一槍。
而記憶裡的金花卻是那麼憂愁,現在看起來,她的眼睛裡從來就袒露着一種哀傷,一種淡淡的哀傷,一種看着窗戶上的水霧,會感覺到孤獨的哀傷。
這一切,都從我的記憶裡被調了出來。此刻我也不用說去可以的壓制自己的感情,我就是傷心,就是傷心。
這種傷心和金花的哀傷一樣,沒有根據沒有理由。就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反應,就好像失戀的人聽到某一首歌,失去親人的人看到全家福。
“這算不算騙自己呢?”我好像漫無目的的問了一句,這句話是在那幾個像是U盤的珠子拷貝完我的記憶之後,我突然之間很突兀的問出來的。
“當然是咯,寶貝兒。”海鮮鯤的聲音在這個時候顯得格外討厭。
“汪!”
我:“……”
狐仙大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爬到了我的腦袋頂上,我居然毫無察覺,體型太大就是這麼點不好。
不過好像這些妖怪裡也只有狐仙大人的任性,會不顧一切的蹦過來,如果她懂事一點,她肯定會選擇像小月糖醋魚那樣在遠處靜靜的等待着。
“這隻小狐狸精是我帶上來的,人捨不得你喲。”海鮮鯤用很三俗的語氣調侃着我。
而狐仙大人也在我耳邊汪汪叫着,而現在我居然能聽明白她汪汪叫裡的意思,她居然在衝我抱怨,我爲什麼會變得這麼大,她爬的很費勁。
“嘲風,祝你好運。”海鮮鯤不知道幹了點什麼,我的腦門子頂上突然感覺到涼了一陣,然後就是火辣辣的疼。就好像撓癢癢撓破了一個火癤子的感覺。
“你幹什麼了?”我小聲問着海鮮鯤。
但是海鮮鯤已經沒有再回答我了,甚至連狐仙大人的聲音都消失不見了,接着就聽見麒麟衝我說道:“那個傢伙拿走了你的鱗片。”
鱗片……我聽到這個詞感覺真的有點怪怪的。但是我現在確實是身上覆蓋着一層這個奇怪的東西,或者說是嘲風身上長着一層這個東西,麒麟哥也有,不過我總覺得他有才是正常的,畢竟他叫麒麟嘛,怎麼能沒有鱗片。
而很快我頭上的疼痛感就消失了,我知道那是嘲風這個不老不死的傢伙所特有的超強生命力給自我修復的。
說着的,要是真能沒事,而且以後還能隨便變成嘲風的樣子的話,那麼別說是打飛機打坦克了,就是用這個身體去打變形金剛和蟲族女王的大部隊都是綽綽有餘,畢竟除了我誰也不知道嘲風到底有多強悍。
如果嘲風想,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毀滅這個世界。因爲他本身就承載着形成這個世界的盤古的所有的生命力。
但是命運這種東西,不論是誰,都非常難以把握。
不是麼?我能毀滅卻註定要去拯救,而我想拯救的時候,卻因爲我而要毀滅。
哦,這種東西實在太難了。坦然點,我覺得或許可以更輕鬆。
畢竟,我是戰無不勝的嘲風,也是賣啤酒的楊雲。
賣啤酒的嘲風?這個名字還不錯。不過戰無不勝的楊雲就有點吹牛逼了,畢竟我打鬥地主照樣貼着一臉條兒。
當然,我現在真的很想很想再感受一下貼着一臉條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