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金戈鐵馬踐月魂

彎月絕對不會想到, 她才離去了一年的時間,京畿地區,已然風光不再。十舍九空, 稻穀不種, 江州猶如此, 京城又何以堪。

在到達江州後, 張大夫帶着她們馬不停蹄地趕去了江州城外的收留所。據傳, 這個收留所乃城裡的善心人士,爲難民所搭建起的臨時居所,雖然條件甚爲簡陋, 可住在這裡的難民,始終有增無減。

“張老哥, ”一箇中年男子從人羣中探出頭, 朝他們招手小跑了過來:“張老哥, 謝謝你大老遠的趕來。”

“何賢弟,你就別斯文了, 你老哥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瞭解嗎?”張頑童拍了拍老何的肩膀,向着彎月她們介紹到:“這是我給你們提到的何賢弟,你們叫他何叔就行。”

“何叔。”彎月幺一和若涵,忙開口叫道。

張頑童拉過若涵來, 笑道:“這孩子, 是我剛收的徒兒, 若涵。這兩丫頭, 這個叫彎月, 這位是……”張頑童忽然打住,幺一的死訊已經傳遍了京城, 江州這邊必然也已知曉,那麼,該怎麼稱呼她呢。

“小女子秦靜姝,見過何叔。”幺一落落大方的站了出來,行禮道。

何叔撫着山羊鬍須,頗有遺憾的看向幺一,同時點了點頭,算是還禮。如今的幺一,精緻的面龐上沾着彎月爲她調製而成的泥漿,遠遠看去,宛如滿臉大麻子的鄉下女人。有佳人如此,也難怪何叔會嘆息了。

時逢亂世,女人的美麗,只會爲自己招來無妄之災。既然如此,還是醜一點兒吧。

此時,一個小男孩呼呼地跑了過來,搖着何大夫的衣襬哭道:“大夫叔叔,我孃親快不行了。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這個小傢伙,聲音軟軟的,臉胖嘟嘟的就像一隻波斯貓,頗引人憐惜。

何大夫聞言,忙跟着小男孩小跑了過去,張大夫帶着彎月若涵一干人等,也忙跟了過去。

一個瘦弱的婦人躺在了一塊兒草蓆兒上,頭髮已經亂蓬蓬的不成樣子,然而,她的可憐樣,在周圍人眼中,早已見怪不怪。

“大夫,孃親已經昏迷好久了,您救救她吧。”小男孩趴到婦人的身旁,嚎啕起來。

何大夫忙俯身爲婦人把脈,然而,這乾枯的手上,已經摸不到任何脈象了。

何大夫搖了搖頭,已經見慣生死的他,無奈地走了出去,惟留下這個弱小的孩子,仍在死去的母親身旁哭着。

彎月和幺一不忍看到孩子哭泣,忙上前哄起他來。若涵在一旁冷眼看着,末了拋了一句話:“男子漢大丈夫,怎麼哭的跟個娘們似的。”

小男孩很是委屈地看了一眼若涵,一雙白胖的小手,繼續在眼睛上揉搓着。

“小弟弟,你娘她病了,需要睡很久。你這樣哭,可是會打擾你孃親的哦,她若醒了,病就不會好了。”幺一好言勸解道。

“那我不哭了。孃親什麼時候能醒?”小傢伙的眼中升起了一縷希望,奶聲奶氣地問道。

幺一勾了下小傢伙的鼻子,笑道:“那要看你乖不乖了。這樣吧,姐姐帶你的孃親去養病,你以後就跟姐姐在一起,好不好?”

小傢伙很努力地點了點頭,像只小貓兒似的依偎在幺一的懷裡。

幺一臉上流着溫柔的笑,她牽着小傢伙的手,帶他離開了這裡。若涵一臉不甘地跟在後面,悄聲問彎月道:“醜姐姐,你們不會要那個小東西跟咱們一起吧。”

彎月笑了笑,不語。如今兵荒馬亂的,如果放任那個小東西在外,他必將凶多吉少。哎,能幫點兒就幫點兒吧。

此時,在何大夫的帶領下,幾個家僕一樣的人走了過來,他們將死去的婦人包在席子裡捲了卷,隨即將她的屍身放在已經裝滿密密麻麻席子的車子上,推着走了。

“何叔,他們是什麼人?”彎月指着那幾個家僕模樣的人,問道。

何大夫“哦”了一聲,答道:“他們是那家大善人的家僕,過來幫忙的,呵呵。”

彎月聞言,繼續問道:“何叔,是哪家善人如此厚德啊?”

“嗨,這我就不知道嘍。”何叔憨厚地笑了笑:“那位善人哦,我只知道他姓陳,但其他的我就不曉得了。”

此時,又有病患陸續出現嚴重的病症,何大夫與張大夫二人,來回穿梭於病患中間,額頭沾滿了汗水也不顧去擦。若涵在一旁做張大夫的下手,時不時地爲他擦去汗珠,並且細心記錄着張大夫說下的方子,一臉乖巧相。幺一則牽着小男孩的手,來到了內置的醫館內,和彎月一起抓藥。

“小傢伙,你叫什麼名字啊?”幺一一邊抓藥,一邊問道。

“我……”小傢伙顯得束手無策:“孃親總是叫我二丫。”

二丫……彎月和幺一不禁愣了愣,這個男裝的孩子,難道是女兒身?

幺一笑着俯下身,在二丫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話,二丫登時羞得滿臉通紅,靦腆地點了點頭。

“幺一姐,你都問了她什麼呀?看她的小臉紅的。”彎月邊搗藥,邊問道。

“沒什麼啦,只是確定了下她的性別,果然是個花木蘭呢。”幺一眨了眨眼,眼裡盛滿了憐惜:“真可憐,看她的樣子,也不過七八歲,就要漂泊在外了。”

彎月此時停下了抓藥,她俯下身來問道:“小妹妹,你家裡除了孃親,還有其他人嗎?”

二丫很無辜地搖了搖頭,一雙水樣的眼睛彷彿下一刻就會噴出水來:“我爹戰死了,孃親帶着我和姐姐,從京城出來給爹爹上香,可是路上碰到了壞人,姐姐就被他們害死了。”二丫胖乎乎的手又蓋在了眼睛上,嗚嗚的哭了起來。

幺一忙哄起二丫,連哄帶抱的,終於使得小丫頭不再哭泣。然而,小丫頭的哭聲似是牽動了醫館裡其他人的傷心事,一時間,衆人皆掩面低泣,訴說起自己的悲慘遭遇。

“我家相公原是城門的守軍,柔然人攻陷京城的那夜,他就在城門那兒。結果……”一個婦人嗚嗚地哭了起來。

另一個略微白淨的婦人拍了拍她,手持帕子不停地落眼淚:“柔然人真是天殺的,連我的小娃兒都不放過,可憐那一歲的孩子呦,就在我面前被活活摔死了。”

旁邊一個瘸腿的男子聞言,勸解道:“諸位大嫂,你們能從這場劫難中逃脫,已屬萬幸。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厚福。我以前在肖尚書家裡做事,混得好的時候,日日吃香的喝辣的,可是柔然人佔領了府邸,把府裡的男子都殺了不說,還把府裡的女人,無論美醜都……結果現在肖府裡的井,從裡面出的不是水,都是跳到裡面去的女子的屍體啊。”

彎月聽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哭訴,心裡一團火正熊熊燃起。她握着藥材的手,不知不覺間鬆開了來,五味子嘩嘩的撒在了桌面上。

“妹妹,你沒事吧。”幺一見狀,忙關懷地問道。

彎月擦了擦紅腫的眼,不做聲地跑到了後院,哭泣了起來。

“傻丫頭,你哭什麼?”幺一跑過來,心疼的擦着彎月的眼淚,念道。

“姐姐,我恨自己不是一個男人,沒有一身的武藝,不能拿起刀槍保家衛國。”彎月抹着眼淚哽咽道。

“好妹妹,”幺一的眼圈兒也紅了:“我們雖爲女人,卻不是一無是處的。男人在前方打仗,我們在後方救濟災民與傷兵,讓他們能夠安心的打仗,不也是對國家的功德嗎?”

幺一的一番話,如醍醐灌頂,驚醒了彎月。是呀,自己沒有武藝,亦非男兒,可她有醫術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她照樣可以挽救許多人。

忽然間,前廳裡一陣吵鬧,似是許多人進了來。一個宏大的男聲在外面響起:“張大夫在哪裡?”

彎月忙走了出去,應道:“張大夫出去應診了。”話說完,她不由得一愣。

眼前的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上次在豫州見到的,驃騎將軍劉波。

一身戎裝的劉波顯得十分焦急:“什麼,他去哪裡了?速帶我去見他。”

看得出,這位一根筋將軍沒有認出她來,這樣也好,畢竟上次見面時,彎月戴的是若梨的□□。

彎月擦了擦淚,“哦”了一聲答道:“我也不知張大夫去了哪裡,他和何叔就在附近救助病患。”

劉波忙帶人尋了出去,彎月不放心,忙跟着出去看。幺一拉着二丫躲在後院,眼見衆人走了,她才緩緩走出來。

“姐姐,那些人是誰?”二丫害怕的依偎着幺一,問道。

“莫怕,他們是官兵,是保護百姓的。”幺一撫着二丫的臉蛋,輕聲說道。

二丫甚是委屈地靠在了幺一的懷裡,像極了一隻撒嬌的貓兒:“可是,他們害死了姐姐。”

“這話怎麼講?”幺一詫異的問道。

二丫嘟起糯糯的小嘴,奶聲奶氣地說道:“那日,孃親帶着我和姐姐出城給爹爹上香,可剛進山就看到那些壞人正在往地下鑽。看到我們過去,他們二話不說就朝我們射箭,姐姐當時就被射死了。孃親也中了箭,她拼命地帶着我跑了出去,後來,城裡也都是壞人們,就把我們趕到這裡來了。”

“二丫,你可看清楚了,剛纔來的人就是傷你姐姐的壞人?”幺一小聲的問道。

二丫擡起小小的頭顱,望了望天,嫩嫩的手指撫着下巴:“除了長的不同,他們的衣飾都是一樣的。”

幺一憐惜地抱緊了二丫,頭不住地搖來搖去。

再說彎月這頭。劉波將軍終於在人羣中找到了張大夫,忙上前跪道:“張大夫,請速去救主子。”

張頑童轉過頭來,看到一身戎裝的劉波,正跪在地上,一臉焦急。

“劉波將軍請起,你這樣,可是折殺老夫了。”張頑童一副正經的樣子,一點兒沒有在晚輩面前的賴皮樣兒。

“張大夫,您的醫術,在京城裡是出了名的。我的主子被賊人所傷,如今他性命垂危,請您務必要救他。”劉波也顧不得什麼男兒形象,頭磕在地上,撞得“咚咚”響。

“哦,他中毒了?”張頑童問道。

“不不,我家主子並未中毒,他被利刃所傷,傷口有三處,其中兩處頗爲致命。”

張大夫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若涵很機靈的拿出帕子,爲師父擦了擦手。

“那就有勞將軍帶路了。”

“不敢,大夫請。”劉二將軍喜上眉梢,忙帶着張頑童和若涵,匆匆趕去了他的落腳點。

張大夫走了後,何大夫繼續奔走於病患之間,細心地爲他們把脈治病。見到他一副專心致志的樣子,彎月不由得想起了幺一剛剛勸解自己的話,登時覺得很是慚愧。

此時,一個藥童回了來,羞愧的對何大夫說道:“師父,徒兒剛纔轉遍了江州大小藥材店,卻只買到了這些藥材。”他將身後的袋子放下來,袋子裡只裝了點兒甘草、蒼朮,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何大夫見狀,有點兒動氣,訓童子道:“爲師給你的錢,足以買好幾袋子這樣的藥材,你怎麼就拿了這兩種,還這麼少?”

藥童哭喪着臉道:“師父您有所不知,城內的藥材紛紛漲價,已是上月藥價的好幾倍。清熱與活血化瘀之藥漲的尤其離譜。徒兒也是磨破了嘴皮子,纔多要了些藥材來。”

何大夫聞言,看向仍需救治的一幫老少病患,登時愁上眉頭。

站在一旁的彎月,將師徒二人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記得,自己曾經讀過冷夫人給她的藥典,裡面記載了一些並不昂貴的藥材,如果能用在這裡……

彎月忙擡起頭,問道:“何叔,這附近,可有蘆葦?”

“蘆葦?”何大夫訝異地答道:“有啊,從這裡往東走就是一條大運河,裡面有的是蘆葦。”

彎月“哦”了一聲,忙從藥童那裡借了一個揹簍與鐮刀,往東跑去了。

“賢侄女,你要小心啊,天黑前一定要回來。”何大夫的提醒,隨風一般飄入了彎月的耳朵,隨即從另一隻耳朵飄了出來。

冷夫人給自己的藥典裡曾有記錄,蘆葦的根部,乃清熱解毒之良藥。由於知之者甚少,此物又較爲普遍,故未曾正式入過藥鋪之堂。如今大難當前,她也管不了那麼多,姑且拿來一試。

彎月向東跑了約莫半個時辰,一條長長的運河出現在她的眼前,隨之而來的是鳥雀的叫聲及水腥的味道。盪漾在河岸邊的幾彎綠色,可不就是她尋覓着的蘆葦。

顧不得腳下鬆軟的淤泥,彎月踏入了水中,準備割取蘆葦。在踏了幾個地方後,彎月發現,越靠向河內彎道的水域,淤泥越厚。她的一雙小腿上,已經沾滿了醬色的淤泥,粘糊糊的非常難受。

在取了大把蘆根後,彎月從淤泥裡一腳深一腳淺的走出,正欲上岸時,忽然聽到了船槳划水的聲音,這個地方,現在還有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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