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名動京華
在京城權貴圈中流傳着這樣一個故事。
說蔣慶之是嘉靖帝的私生子。
這謠言的起因便是嘉靖帝對蔣慶之的關愛太過。
賞賜宅子是應當的,可當傳來嘉靖帝親自查閱適齡少女,要爲表弟選妻時,這謠言就出現了。
你連兩位皇子的婚事都沒上心,怎地對一個表弟的婚事着急了?
京城是天下最相信陰謀論的地方。
而權貴圈更是重災區。
一件小事兒,這些閒得蛋疼的貴人們都能從衆尋到許多陰謀的蛛絲馬跡。
可有心人卻對此嗤之以鼻,隨便就尋到幾個破綻。
嘉靖帝可沒有什麼微服私訪的習慣,早年子嗣艱難,按照蔣慶之的年齡,就算是私生子,當時嘉靖帝母子怎會任由這個寶貝疙瘩失落在蘇州府?
按照蔣太后的性子,管他什麼私生子還是公生子,接進宮來,老孃親自養大他纔是正理。
爲了兒子,蔣太后敢和張太后鬥,敢和宰輔們鬥,名聲在這個格外倔強的老太太眼中,它算個屁!
不靠譜!
謠言止於智者。
但興於八卦。
帝王的八卦永遠都講不完,私生子這等話題更能激發人類的窺*癖,於是,蔣某人在某些人的眼中,就真成了嘉靖帝的私生子。
嘉靖帝是大夥兒的公敵,那還等什麼?
於是,關於蔣某人的各種八卦小故事甚囂塵上。
這些權貴子女都知曉一二,所以,看向蔣慶之的目光中難免帶着些鄙夷。
蔣慶之前腳一走,噓聲一片。
“他竟真的跑了。”
“不跑留着丟人?”
衆人笑道。
蔣慶之人還沒走遠呢!
這話也傳到了他的耳中。
衆人就希望他惱羞成怒,回頭是岸……不,回頭讓大夥兒見證他那首被裕王兄弟‘叫好’的詩。
是的,大家都覺得裕王兄弟是硬着頭皮在叫好。
“他可敢回頭?”楊琪笑道。
蔣慶之沒回頭,舉起右手。
“他豎着中指作甚?”沐舒好奇問道,然後起身,“我先去更衣。”
“快些回來看熱鬧。”楊琪笑道。
沒人知曉蔣慶之爲何豎中指。
前方的圓形院門進來一個白淨的男子。
鼻樑青腫,走路時一瘸一拐的。
見到蔣慶之,白淨男子大喜,“他在此!打!給老子打!”
蔣慶之沒想到在這裡遇到了這個叫做歐陽碩的紈絝子弟。
帶路的侍女手中拿着木匣子,這是主人家準備的禮物。
“累不累?”蔣慶之溫和問道。
他果真俊美,不過,逃跑有些丟人……侍女臉紅搖頭。
蔣慶之接過木匣子。
就在歐陽碩的隨從想從外院進來之前,劈頭蓋臉就砸了過去。
“嗷!”
慘嚎聲就是信號。
孫重樓從邊上的房間衝出來,幾個隨從見了,發一聲喊,竟然不進反退,聚攏在一起,如臨大敵。
蔣慶之拍拍手,對侍女頷首,“辛苦了。”
好帥啊!侍女臉兒紅紅。
這時,朱壽媖拿起那張紙,小臉兒上都是憤怒。
“咳咳!”
乾咳聲把看呆的衆人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來。
“真是……野蠻啊!不愧是從蘇州府那等鄉下地方來的。”
“別說話,聽聽蔣慶之作了什麼詩。”
衆人屏息以待。
至於歐陽碩,被無視了。
只有外面孫重樓毒打他幾個隨從的聲音不時傳來。
朱壽媖看看衆人,卻故意等了一會兒。
小姑娘調皮啊!
等衆人忍不住用力呼吸時,她又舉起紙張。
“有完沒完!”有人嘀咕。
朱壽媖看了一眼紙張,昂着頭。
小姑娘意氣奮發的念道:“竹石。”
這是題目。
可竹石有什麼好寫的?
衆人腦海中多了這個問題。
“咬定青山不放鬆。”
馬林一怔。
這一句宛若奇峰突起,看似突兀,可仔細琢磨,卻發現有一股精氣神蘊含在其中。
只此一句,竟能在精氣神上壓倒他那幾首詩。
不過,只是一句罷了。
馬林相信這些貴人會站在自己一邊。
“立根原在破巖中。”
馬林雙拳緊握。
怎麼會!
怎麼會還有第二句!
這第二句,竟在第一句的基礎上再上一層樓。
一股不屈的精神,恍若實質撲面而來。
我!
好像要輸了。
馬林面色漲紅,身邊有人低聲道:“就兩句,鎮定些,咱們自然有法子。”
是了。
這些人雖說是權貴子女,但卻不喜蔣慶之這個暴發戶。
我果然有天命在身!
馬林心中狂喜。
楊琪輕聲道:“原來,此人果真有才,不過,也就兩句。”
小姑娘朱壽媖看了衆人一眼,眉間多了得意之意,“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西南北風。”
前面兩句奇峰突起,描述實物,後面兩句話鋒一轉……
衆人彷彿看到了一叢竹子紮根在岩石之中,任由狂風暴雨拍擊,依舊傲立世間。
沐舒急匆匆回來。
一過來,她就發現氣氛不對。
怎麼人人都在發呆呢?
就如同被人使了定身法一般。
她走到了楊琪身邊坐下,輕聲取笑的問道:“蔣慶之這首詩,可能鎮壓今日諸位才子?”
楊琪的眼珠子緩緩轉動,看着她。
“此人,當名動京華!”
……
朱壽媖唸誦完畢,問道:“如何?”
沒人回答。
直至主持人清醒過來。
“這首詩……我今日爲主持,有幸見證這首詩,當留名青史。”
說着,主持人喊道:“去,把長威伯留住,務必留住!”
有侍女急匆匆而去。
“果然是詩才無雙長威伯!”
“這首詩,今日讓我開眼了。”
“此人別的不說,詩才,怕是當世無雙無對了。”
“今日他顯然毫無準備,面對馬林挑釁,隨口就是一首絕世好詩。此人,果然大才。”
馬林木然站在那裡,耳邊都是各種誇讚聲,可惜,誇讚的是蔣慶之。
此刻,無論對蔣慶之的看法如何,都沒人敢質疑這首詩的地位,以及蔣慶之的才華。
否則那就不是立場問題,而是你眼瞎了。
再無人多看馬林一眼。
而在此之前,他可是京城士林的座上賓,人人稱讚的大才子。
而那位長威伯,只是隨手一首詩就把他打回原形。
“少爺。”
那個被蔣慶之砸暈過去的男子醒來了,令隨從扶着自己過來。
“是歐陽碩。”
“是歐陽兄?你這臉……”有熟識的人捂嘴駭然。
那張青腫的臉上,此刻還在流血。
歐陽碩點頭,“我就想問,先前那個賤人是誰?我要弄死他!”
“此人是誰?”
“嚴世蕃的表弟。”
“哦!嚴嵩的妻族?”
“對,橫行京城的紈絝,沒人敢招惹。”
馬林心中一動,想到嚴嵩一黨的氣焰,就故作不經意的道:“那便是長威伯,蔣慶之。”
“蔣慶之?”歐陽碩憤憤回身,“走。”
“打上門去?”隨從問道。
啪!
歐陽碩給了隨從一巴掌,“回去。”
他從姑父嚴嵩、表兄嚴世蕃口中的隻言片語裡得知,長威伯最近頗爲得意,讓姑父吃了個大虧。
他是紈絝子弟,可不是傻子,能讓姑父吃虧的人,他貿然去挑釁,吃虧了難道還能讓姑父打回來?
先回去問問。
“此人,竟然怕了蔣慶之?”
有人訝然。
“蔣慶之連嚴嵩都敢懟,難道還會怕他的妻族子弟?”
“也是。”
那邊,楊琪把蔣慶之的竹石吟誦完畢。
“如何?”
沐舒怔怔的看着水池,良久,說道:“我,竟看走眼了。”
……
蔣慶之跟着內侍去了西苑。
道爺剛好結束功課,在殿外散步。
“來了。”
“是。”
“走走。”
二人一前一後,圍着宮殿散步。
一個內侍在後面跟着,突然說道:“看着,竟格外協調。”
“是啊!”
衆人點頭。
嘉靖帝走在前面,蔣慶之稍微落後些,一前一後,卻沒有半點格格不入。
往日嘉靖帝偶爾讓臣子跟着,但臣子都是低着頭,彎着腰,看着格外礙眼。
嘖!
衆人想到了那個私生子傳聞,不禁覺得,興許有道理。
“今日可見到了心儀的姑娘?”嘉靖帝問道。
蔣慶之說道:“好像……”
嘉靖帝回身。
“沒有。”
嘉靖帝指指他,搖頭,回身繼續散步。
“今日去的姑娘大多是權貴家的女兒,旁的不說,主持家事不會讓伱有後顧之憂。”
這話的潛臺詞很豐富。
——你是朕的表弟,此後富貴延綿,往來的人非富即貴,家中主持中饋的人必須要有經驗。
論經驗,誰能比得過從小就耳聞目染的權貴家的女兒呢?
陛下對長威伯,真的,讓咱都忍不住開始相信那個謠言了……黃錦暗自嘆息。
“其實,臣對這些往來沒什麼興趣。”
“那你對什麼有興趣?”
“呃!”蔣慶之想了想,“爲陛下分憂。”
嘉靖帝眸中多了暖意,“這個天下太大,問題太多,你一個少年人……”
“有志不在年高啊!陛下。”蔣慶之必須爲自己找到一條幹涉國運的路。
“你倒是大言不慚。”嘉靖帝莞爾,不過旋即想到蔣慶之這幾次展露出來的能力。
“朕讓你來,是有一事。”
“陛下請說。”蔣慶之一臉急切。
換個人,只敢低頭,把歡喜的情緒掩藏着。
但蔣慶之卻毫不遮掩。
“小猴兒!”
嘉靖帝笑罵道。
然後,他負手看着宮外,“朕讓人去兵部查閱了各處衛所,京城諸衛的情況……慶之,很糟糕。”
“我早說了。”蔣慶之撇撇嘴。
嘉靖帝說道:“各地衛所暫且沒法動。不過,京城諸衛卻不能任由他們糜爛下去,否則……朕睡覺都得睜着一隻眼睛,。”
蔣慶之不知他這話的意思。
“你在南邊兩度出手,擊敗倭寇。朕當時在想,難道我家還能出個冠軍侯?”
嘉靖帝的語氣中帶着輕鬆的取笑之意,回身道:“不過,你既然有此心思,便去軍中代替朕看看。”
嘉靖帝眸色陰冷,“看看他們口中的看門狗,可還能戍衛京城,戍衛……大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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