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國祚補到了還差兩百年的時候,蔣慶之盤算了一下,覺得此生補滿五百年國祚不在話下。
他本不是個有野心的人,至於進取心,有那功夫享受一番生活不更好?
所以從東南歸來後,蔣慶之就有些躺平的味兒。
日子過得很逍遙,等妻子有孕後,蔣慶之更是把國祚拋之腦後。
老婆孩子熱炕頭的日子來了啊!
但此刻被他忽略的鼎爺卻發威了。
蔣慶之捂着頭,卻不能放聲慘叫。他緩緩滑下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用腦袋撞擊着桌腿。
嘭!
嘭!
嘭!
腦海中,彷彿無數細針在瘋狂的刺擊。
腦袋彷彿要撕裂開來,劇痛之下,蔣慶之仰頭,用雙手握拳,一下一下的捶擊着自己的腦袋。
初春依舊冷,可蔣慶之卻汗流浹背。
不知過了多久,針刺的感覺突然消失。
蔣慶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他整個人靠在椅子邊上,一邊喘息,一邊感受着大鼎。
大鼎依舊在緩緩轉動着,彷彿先前的針刺是幻覺。
就在蔣慶之琢磨自己是不是有什麼毛病時,顯示國祚數字的那個地方突然變成了文字。
——13年,補足國祚。逾期,滅!
臥槽尼瑪!
十三年!
蔣慶之怒了,“鼎爺,十三年,還差接近兩百年國祚,你讓我用十三年去補足,這不是扯淡嗎?”
大鼎緩緩轉動,紫意在逸散着。
那一行字依舊不動。
13年!
逾期,滅!
蔣慶之說道:“兩百年國祚如何補?這不得滅國?滅國估摸着都不夠。還得要把大明內部的那些弊端都給清除了。那麼多事兒,鼎爺你讓我用十三年去完成。就算是來個團隊也不能吧!”
空間裡那些物資突然閃光,差點閃瞎了蔣慶之的眼。
蔣慶之彷彿看到大鼎在嘲笑自己:那些團隊可有發電機?可有機牀?可有自行車……
蔣慶之苦笑,“鼎爺,好歹放寬些年限吧!二十年如何。二十年,五年滅倭,五年滅俺答,五年整頓內部,五年出海……老子帶着戰船去歐羅巴走一遭,把剩下的國祚補齊了。”
蔣慶之期冀的看着顯示器。
數字動了。
蔣慶之說道:“鼎爺大氣……”
可只是13年幾個字閃光。
彷彿是在提醒蔣慶之:記住,13年。逾期,滅殺。
“臥槽尼瑪!”蔣慶之怒極而罵,“有本事你現在就弄死我!算了,當我沒說。”
若是以前,蔣慶之真敢和鼎爺叫板。
可纔將開口,他就想到了妻子,想到了妻子腹中的孩子。
我不是一個人!
蔣慶之突然有了些明悟,“鼎爺,李恬一直未曾懷孕,可是你搞的鬼?是了,沒有孩子,我便能專注於國祚之事上。”
可後來蔣慶之卻躺平了。
蔣慶之想到了自己當初曾說想躺平時鼎爺的反應,彷彿是要馬上弄死他。
“我以爲你是玩兒。你……玩真的?”
大鼎那行字緩緩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國祚數字。
——304.44年。
“很吉利的數字。”蔣慶之面無表情的道。
還差接近兩百年。
兩百年國祚,這必須得滅國。把對大明有威脅的倭國、草原異族、盤踞在東南亞的葡萄牙人……
而大明內部的問題更是多不勝數,要想一一解決,蔣慶之覺得自己能成爲全民公敵。
最讓他頭痛的便是,如何能勸說大明君臣走上這條擴張之路。
中原歷來都喜歡自給自足,至於周邊藩屬,只需對中原王朝恭謹稱臣完事兒,甚至還有不少好處。
至於擴張,沒事兒你擴張幹啥?
蔣慶之有些絕望的坐在地上,當李恬推門進來時,“夫君呢?”
“在這呢!”
李恬走到書桌側,見他坐在地上,雙手托腮愁眉苦臉,不禁笑了,“夫君這是在作甚?”,她拿起書桌上的幾張紙,見畫的有小人兒,還有一個故事概括。
——葫蘆娃!
——一根藤上七個秧,七個葫蘆娃打天下!
“這是什麼?”
“給我兒的故事。”蔣慶之看着有些沒精打采的,李恬說道:“此事還早呢!”
蔣慶之坐起來,問道:“今日覺着如何?”
李恬笑吟吟的道:“今日孩子卻乖巧。”
蔣慶之單膝跪下,把臉側着貼在李恬的小腹上,仔細聽着裡面的動靜。
“好像在動。”
但好像沒動。
蔣慶之覺得有一條線把自己和妻子腹中的孩子連在了一起。
他覺得自己的肩上突然多了些東西。
爲了這個孩子,他應當去做些什麼。
滅掉可能奴役他和自己兒孫的異族!
打垮那些讓大明式微的蠢貨!
讓這個大明重現盛世,而且……越長越好。
老子蹲在墳頭,看着兒孫驕傲的說老祖宗是大明中興名臣。
也不賴吧?
蔣慶之霍然起身,“幹了!”
李恬被嚇了一跳,“夫君要做什麼?”
蔣慶之說道:“爲了我兒,豁出去了。”
“夫君又渾說。”李恬摸着小腹。“這孩子定然是個乖巧的,不會讓爹孃勞心勞神。”
蔣慶之隨即開始琢磨國祚的事兒。
征伐倭國需要強大的水師,當下條件不夠。
而且征伐倭國還需要一個強大的令大明君臣都不能拒絕的理由。
所以倭國只好先擱下。
那麼,就是草原。
俺答今年要南下。
若是能擊敗俺答大軍,國祚能增加多少?
接着整頓大明軍隊,只等時機一至,便出兵塞外,犁庭掃穴。
滅掉俺答,至少得增加二三十年國祚吧?
蔣慶之問了一下大鼎,可大鼎卻默然旋轉。
“鼎爺,你好歹給個提示啊!”蔣慶之覺得鼎爺不厚道。
千里之行始於足下,蔣慶之放下遠景目標,想到了當下。
戶部那事兒蔣慶之本想坐觀,看着嚴嵩父子和呂嵩鬥,可如今看來……
“這可是國祚啊!”
蔣慶之此刻一想到國祚,精神頭就炸了。
“老呂,你這不厚道,就別怪我了。”
蔣慶之冥思苦想如何反擊呂嵩。
而呂嵩此刻正在被吹爆中。
“呂尚書此次出手的時機恰到好處,讓墨家諸人灰頭土臉。蔣慶之也不見動靜。此子自從弄出了那個火槍之後,便有些志得意滿了,大抵覺着我儒家對他無能爲力……
據聞整日在家中逍遙,逍遙,嘿!”韓瑜冷笑,“如今捱了呂尚書這麼一下,不知那張臉可還掛得住。”
呂嵩的值房內,韓瑜讚道:“此事一成,對蔣慶之和墨家就是沉重一擊。冗費冗費,前宋的覆轍,大明不能重蹈。”
呂嵩把手中文書放下,不見喜色,而是平靜無波,“陛下春秋看似鼎盛,可人終究會老。陛下一旦……”
韓瑜點頭,“最多十年吧!”
“嗯!”呂嵩說道:“十年後,那兩個皇子無論是誰上來,再無當今陛下的威信與手腕,到時候我等的反擊如洪流,沒有帝王支撐的蔣慶之可能抵禦?故而他別無選擇,只能在這十年中瘋狂擴張墨家勢力。”
呂嵩看着韓瑜,眸中有不滿之色,“以往你等太過操切。莫要想着一巴掌就拍死對手,出手不留餘力應變,只會給對手可趁之機。”
韓瑜想到過往,不禁點頭讚道:“呂尚書所言甚是。過往確實是操切了。”
“十年爲期。”呂嵩說道:“只需擋住蔣慶之擴張的勢頭。等那一日到來,隨後水到渠成,滅他易如反掌!”
韓瑜拊掌笑道:“呂尚書此言大妙!水到渠成,哈哈哈哈!”
呂嵩淡淡的道:“爭鬥從不是你死我活,最好的法子,便是讓對方死不了,也活不好。痛苦煎熬之下,蔣慶之麾下那些人能堅持多久?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何況只是黨羽。一旦羣鳥散去,蔣慶之一人能掀起多大的風浪?覆手可滅!”
……
是日晚飯後,夏言再度找到蔣慶之,說了自己琢磨出來的幾個法子。
“暫時拖住此事,等嚴嵩那邊捉到戶部的把柄,陛下自然會出手壓制呂嵩。”夏言撓撓頭,“慶之,你順風順水慣了,不知政爭從來都是無所不用其極。該妥協時就得妥協。老夫何等強項,當年也曾低頭。”
爲了勸慰自己,夏言竟然自曝其短。
蔣慶之心中溫暖,“夏公放心。”
夏言嘆道:“此事其實不打緊,可呂嵩此人手段了得,他必然會藉着此事攻訐虎賁左衛擴軍之事。這是一石二鳥。其人……當年老夫也看好此人,可此人卻不肯依附。”
“夏公,明日我會入朝。”蔣慶之負手看着樹冠,“那工坊是我墨家興盛根基,萬萬不能讓呂嵩攪黃了。”
“此事……拖字訣!”夏言面授機宜,“工部願賭服輸,至於什麼冗費的說法,反正你臉皮厚,就當做是沒聽見。”
蔣慶之摸摸臉,“夏公,我人稱玉面小郎君,哪來的皮厚?”
晚上,夏言叫上了徐渭和胡宗憲喝酒。
喝到微醺,老頭兒目光炯炯的看着二人,“所謂主辱臣死。這話用在墨家也適當。慶之被呂嵩逼宮,京師士林在看着,你二人也該仔細琢磨。記住了,這是廝殺,雖說不見血,但……見血就要封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