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吉扛了一個時辰才招供,一個時辰後,夜不收趕到那家車馬行時,幾個密諜早已遠遁。”
道爺修煉的地兒重新裝飾了一番,看着越發的……怎麼說呢!原先還有些玉器什麼的,此刻看着幾乎全是實木風格。
那些名貴木料後世人見了定然會如獲至寶。
但在宮中卻比比皆是。
道爺一身道袍,“看來,俺答不安分了。”
“俺答若是安分,就離下臺不遠了。”蔣慶之說道:“草原異族的首領幾乎都是如此,有進取心時便能收攏人心。無進取心時,便會引發麾下部族不滿,用不了多久便會衆叛親離。”
“你以爲這是爲何?”
“臣以爲,這是因爲……那些部族甘願低頭的緣故是利益。當首領有進取心時,總能源源不斷給他們帶來利益。”
這個解釋倒也新穎,嘉靖帝仔細想了想,“正是如此。”
蔣慶之特地進宮稟告此事,便是提醒道爺,俺答那邊要關注了。
蔣慶之告退,嘉靖帝叫住了他,“俺答的密諜都在大明京師四處遊蕩,錦衣衛的人呢?”
蔣慶之說道:“錦衣衛的密諜多次跟隨商隊潛入草原,不過至今並無重大消息回報。”
“無能!”
在帝王的眼中沒有過程,只有結果。
但蔣慶之知曉,這是正確的態度。
他隨即告辭。
宮中還殘留着喜慶的氣氛,蔣慶之看到了陳燕,不禁嘆息,“可是老四的事兒?”
陳燕蹲身,目光復雜的看了一眼這位年輕權貴,“娘娘請伯爺去一趟。”
記得當年第一次見到他,少年面色蒼白,笑意從容。哪怕見到再巍峨的宮殿,眼神依舊平靜無波,彷彿自己看過更爲雄偉的建築。
時間過的很快,兩年多一晃而過,那位少年已經成了朝中一股勢力的領袖,墨家鉅子,大明名將……
陳燕不禁生出了滄海桑田的唏噓來,當看到蔣慶之回頭,急忙上前帶路。
這不是蔣慶之不識路,在宮中行走,你必須跟着人,如此,就算是去錯了地方,也不是你的鍋。
蔣慶之想到了後世言情劇裡的戲碼,那些宮鬥手段令男人們看的目瞪口呆。可到了大明後才知曉,原來所謂的宮鬥,不過是以勢壓人罷了。
就像是商戰,不過是搶東西罷了。
什麼手段,手段厲害的是張太后。
能在自己去後多年,留下的人手依舊差點把道爺勒殺,那位張太后堪稱是宮鬥達人。
可惜執拗過頭,不但給兩個兄弟帶來殺身之禍,也讓自己的晚年淪爲了一出悲劇。
盧靖妃正和一個貴婦說話,陳燕進來稟告:“娘娘,長威伯來了。”
貴妃眸子一亮,等看到盧靖妃起身相迎時,眼中多了詫異之色。
盧靖妃是後宮無冕之主,除去嘉靖帝之外,貴婦不覺得誰值當她起身相迎。
那麼,那位長威伯果然和外界傳聞中的一樣,在內宮也有着非同一般的地位。
盧靖妃看了貴婦一眼,貴婦起身,“如此,臣妾告退。”
“下次得空再來。”盧靖妃點頭。
貴婦緩緩往外走,到了殿外,見蔣慶之長身而立,不禁暗讚了一句好一個玉郎君,隨即福身,“見過長威伯。”
陳燕介紹,“這位是歷陽伯夫人。”
歷陽伯……
蔣慶之含笑拱手。
他覺得貴婦有些奇怪,看自己的眼神格外熾熱。
這人什麼毛病?
“伯爺,請。”
蔣慶之走進殿內,貴婦故意放緩腳步,隱約聽到盧靖妃說:“……總是要麻煩你……不過一家人……”
這位年輕權貴,果然是……不俗啊!
殿內,盧靖妃嘆道:“老四是個倔的,若是按着我的想法,便該讓他就藩……”
呵呵!
蔣慶之只想呵呵以對。
別人說這話他還信幾分,盧靖妃說這話,他只當耳旁風。
他心中所想,神色就難免帶出了幾分冷意。
盧靖妃見了,不禁苦笑,擺擺手,那些宮人告退,只留下了陳燕陪同。
這個老孃們是要幹啥?
蔣慶之不但心什麼刀斧手,卻擔心盧靖妃突然來個什麼託孤的戲碼。
盧靖妃緩緩喝着茶水,見蔣慶之從容依舊,“我曾聽人說,陛下誇讚你爲我家千里駒,大明冠軍侯。年輕一輩再無人有此殊榮。”
蔣慶之默然。
“先太子薨後,東宮無人。罷了,我實話實說,老四……不差!”
盧靖妃目光炯炯的盯着蔣慶之,“說實話,若是老四的日子過的好,我雖說不捨那個位置,可也能接受。可大明藩王是什麼境遇長威伯你可知?”
蔣慶之第一個想到的是萬曆帝和鄭貴妃的那位愛子,也就是福王。萬曆帝和鄭貴妃聯手,依舊無法讓那位福王成功逆襲。最終就藩洛陽。李自成攻破洛陽後,處死了這位藩王。
“藩王看似尊榮,亦有封地,可在封地能如何?寸步不得遠離。形同於囚禁。長威伯若是有了孩子,可願見到自己的孩子被囚禁?”
蔣慶之默然。
他自然是不願意的。
“爲人母則剛,我自然要爲老四謀劃。”盧靖妃坦然道:“不過正如老四所說,要爭,就正大光明的爭。”
這一點蔣慶之還是挺佩服盧靖妃的,雖說想奪嫡,卻從未利用自己管理後宮的便利給裕王使絆子,捅刀子。
當然,若是他出手,蔣慶之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還請長威伯幫襯老四!”盧靖妃福身。
蔣慶之一個橫跳,成功避開。
他放下茶杯,“臣,告退。”
蔣慶之揚長而去。
陳燕不滿的道:“他竟這般無禮?”
盧靖妃神色從容,“他這是在表態,不偏幫!”
“可惜了。”陳燕有些惋惜。
“爲何可惜?”盧靖妃笑了。
陳燕說:“長威伯什麼都沒答應。”
“我就要他這個什麼都沒答應!”盧靖妃坐下,拿起茶杯,“別忘了,老三才是長!”
立長立嫡,這是規矩。
可今日蔣慶之卻沒說景王是老四,輪不到他。
“有今日這番話在,此後長威伯卻不好偏幫老三。今日……”盧靖妃笑的就像是一頭母狐狸般的得意。
……
孃的,上當了!
蔣慶之拍了一下腦門。
前面帶路的內侍回頭,蔣慶之擺擺手,示意無事。
盧靖妃一番話看似在懇求,實則是在一步步的把他帶歪到了坑裡。
作爲二位皇子的老師和訓導,蔣慶之本該堅持立長立嫡,也就是支持裕王。
可今日盧靖妃讓他表態時,他卻保持沉默。
這便是在說:我誰都不偏幫。
艹!
那個老孃們竟然還露出了遺憾之色,但蔣慶之敢打賭,此刻盧靖妃定然笑的和剛下蛋的老母雞般的洋洋得意。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啊!
蔣慶之安慰着自己。
而此刻那位貴婦已經回到了府中。
歷陽伯府在京師算是中規中矩,當代歷陽伯鄭勤也是中規中矩,不高不低。
貴婦急匆匆進了府中,“伯爺呢?”
“在後院。”僕役說道。
貴婦到了後院,見鄭勤正在看書,便跺腳,“夫君還有心思看書?”
鄭勤擡頭,四十出頭的年紀,面色白皙,神色從容,看着就是富貴人。
“何事?”
“如今夫君在朝中並無實職,若再這般下去,到了大郎承襲爵位時,歷陽伯府怕是就成了破落戶了。”
鄭勤莞爾,“大郎讀書不錯,回頭我自然會幫他尋個差事。”
“可我這裡有更好的法子!”
“哦!”鄭勤放下書卷,“什麼法子?”
貴婦坐下,身體朝着鄭勤那邊靠攏,“我孃家那個侄女夫君可還記得?”
“靈兒?”鄭勤想起來了,“你那侄女兒聰明過人,且看似極有主見。這樣的女人……”,鄭勤搖搖頭,太過聰明,太過強勢,有幾個男人受得了?
“兄長託我給靈兒尋個夫婿。靈兒這等才幹,說實話做個太子妃也使得。可這不東宮虛懸……”
“你胡說八道什麼?”鄭勤不喜插手那個漩渦,“貿然涉足奪嫡之事,非成即死!”
“我知。”貴婦笑的得意,“可我早就爲靈兒看中了一人。”
“誰?”鄭勤知曉妻子無利不起早,看中的那人必然有來頭
“長威伯,蔣慶之!”
呯!
鄭勤手中的茶杯重重頓在桌子上,他指着妻子罵道:“那是有婦之夫,難道你讓靈兒去做小?”
貴人笑道:“那位華亭縣主至今無子,按理就能休棄了。長威伯念舊不捨……可若是靈兒能進了新安巷,只需有孕……那位縣主可還有臉竊居伯夫人之位?”
“你!”鄭勤一怔,“那是華亭縣主!”
“妻憑夫貴,若無長威伯,李恬何來的縣主?不過是陛下愛屋及烏罷了。”
“此事……”鄭勤猶豫了。
“夫君,若是能與新安巷聯姻,別忘了陛下對長威伯的信重。一旦成功,夫君還擔心什麼實職?
想想顯章侯杜賀,原先就一破落戶,後來機緣巧合投靠了長威伯,如今可是名噪一時……這一切,都是長威伯給他的。長威伯能給一個陌生人,那麼,自己的姻親呢?”
貴婦聲音中帶着誘惑,“李煥就是個平庸之輩,靠着長威伯卻能執掌太常寺……夫君想想……”
鄭勤默然良久,起身道:“本伯累了,最近府中事夫人多管管。”
“夫君……放心!”
貴婦笑的和一隻剛下蛋的老母雞般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