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道爺出手背鍋
芮景賢在宮中狂奔着。
最近錦衣衛打探到了幾個重要消息,讓東廠黯然失色,芮景賢焦躁不安之際,此次派去雲南的探子卻及時送來了最新消息。
蔣慶之沒死!
蔣慶之死不死芮景賢不在乎,但他在乎的是,錦衣衛送消息的人落後了東廠的人半日腳程。
蒼天啊!
咱終於翻身了。
芮景賢靈機一動,令人去給兩個皇子報信,自己親自進宮稟告。
——蔣慶之中毒身亡的消息傳來,二位皇子據聞頗爲失態,景王把迷惑自己的宮人踹出了殿內,砸了滿地瓷器。
裕王木然坐在殿內,據聞一日未曾用飯,誰勸都沒用。
消息送到,二位皇子自然會對芮景賢生出好感來。
而據聞昨日一向被信重的黃錦被道爺呵斥,可見道爺心情壞到了極致。
這便是及時雨啊!
所以論察言觀色,芮景賢真不差陸炳,甚至有過之而不及。不過他沒有陸炳命好,少了一個奶大嘉靖帝的母親。
芮景賢一路狂奔到了永壽宮,被內侍攔截。
“滾開!”
芮景賢第一次粗暴的衝着黃錦的手下發飆,他一腳踹開擋路的內侍,叩動寢宮門環。
“陛下,陛下!”
道爺歇息了,黃錦也跟着去睡覺。
在場的內侍和宮人不敢阻攔,見他叩門都在冷笑,心想陛下這兩日的火氣之大,連盧靖妃都不敢冒泡,你芮景賢這是作死呢!
“誰?”
寢宮內傳來了道爺帶着怒火的聲音。
“陛下,奴婢芮景賢……”
“拉下去,重責!”嘉靖帝咆哮着。
幾個內侍陰笑着衝過來。
芮景賢和黃錦是競爭關係,而且雙方暗鬥多年,黃錦身邊的人一直在尋他的短處,今日道爺吩咐重責,他們發誓要把這廝打成截癱。
“陛下。”可芮景賢卻拍着寢宮的門,“長威伯還活着,他還活着……”
呯!
寢宮內傳來了瓷器破碎的聲音,接着是各種混亂的雜音,腳步聲凌亂……
寢宮門猛地被拉開,就穿着裡衣,露出半截瘦腿,光着腳的道爺喝問:“他還活着?”
“活着!”芮景賢見道爺眼中迸發出了驚喜之色,就知曉自己賭對了,“東廠的眼線親眼看到長威伯進了國公府,晚些帶着巡撫張守,守備太監胡雄等人出來,國公府衆人目瞪口呆……陛下,長威伯還活着!”
嘉靖帝愣住了,他嘴脣動了動,看看左右。
“那個小畜生!那個小畜生……”
……
“說實話,蔣慶之死了對咱們好處不少,可死的不是時候。”直廬值房裡,嚴世蕃有些唏噓的道。
“他死了,最大的好處便是陛下只能倚仗咱們。”嚴嵩坐在對面,神色悵然,“可此刻陛下與羣臣近乎於反目,咱們父子擋在前面……難吶!”
嚴世蕃說道:“越難,陛下就越只能倚仗咱們不是。”
父子相對一笑,這時門被推開,嚴嵩不悅擡頭,卻見是神色古怪的崔元,“駙馬這是……”
“東廠的消息,蔣慶之,他沒死。”
父子二人的笑容一下就僵住了。
……
宮中,道爺突然大喜,令賞賜宮中每人五十錢。
自從上次贏了一筆巨資後,道爺大手筆賞賜過一次,之後再無動靜。
許多人都在猜測是什麼好事兒。
“娘娘。”
奉命去打探消息的陳燕進來,“長威伯沒死。”
這兩日還在唏噓年輕人死在自己前頭的盧靖妃一怔,下意識的道:“兄長那邊可曾令人去安慰華亭縣主?”
陳燕搖頭,盧靖妃罵道:“那個蠢貨!還等什麼?速去!打住。”,她捂額,“我也是急了,此刻再去太刻意。罷了,令人去一趟新安巷,就說聞訊後我很是歡喜,請華亭縣主閒了進宮來敘敘話。”
“是。”
“等等”盧靖妃再度叫住陳燕,“你親自去!”
“是。”
等陳燕走後,盧靖妃突然冷笑,“這幾日京師多少人在歡喜,在額手相慶,在飲酒作樂慶賀此事,消息傳出去,我倒想看看那些人會是什麼模樣。”
蔣慶之沒死!
消息不知誰先傳出去的,瞬間引爆了京師輿論。
酒樓中,那些在飲酒慶賀的儒家子弟摔碎了酒杯,打爛了碗碟,最終賠了錢財,罵罵咧咧的被掌櫃趕出了酒樓。
掌櫃在大堂裡看着讀書人遠去,罵道:“一羣米蟲,人長威伯好歹是爲國效力,就算是身死了也令人欽佩。這羣人對家國毫無益處,卻敢幸災樂禍,我呸!”
夥計說道:“掌櫃,今日得罪了他們,須得小心讀書人的破靴陣。”
掌櫃冷笑,“長威伯未死,儒家的大對頭還在,他們哪有心思對付我。此刻他們定然在咬牙切齒,想着該如何應對。”
“掌櫃英明。”夥計跑馬屁,“掌櫃這番分說,令人恍然大悟,若是掌櫃去統軍,定然能有所作爲。”
掌櫃突然唏噓道:“當年祖上也曾從軍,跟隨太祖高皇帝廝殺,可惜就在大明立國前戰死了。若非後來軍戶日子艱難,說不得我年輕時也會從軍。可惜了。”
“可惜什麼?”
“可惜不能跟隨長威伯征戰。”
……
“蔣賊竟然未死!”楊清嘆道:“果然是禍害遺千年。”
韓瑜面色鐵青,“此賊定然是在做戲,爲何?”
楊清突然挑眉,“他如此做戲,那麼毒蘑菇之事必然有隱情,弄不好便是沐朝弼所爲。”
“蔣慶之什麼性子?”韓瑜冷笑,“睚眥必報,早上吃虧,下午就要報復回來。沐朝弼兩度對他出手,若老夫是沐朝弼,此刻就該不顧一切起兵。”
“沐朝弼能鎮壓雲南一地,不會是蠢貨。他定然在着手此事。蔣慶之只有一千騎,雲南沐氏根深蒂固,怕是私兵都不止這個數。蔣慶之以卵擊石……他若是聰明就該趕緊回京,至少先撤離雲南再說。”楊清撫須,“該準備彈劾了。”
“既然撕破了臉,沐朝弼不會坐視他撤離雲南。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弄死他,卷着雲南一地軍民割據一方。”韓瑜笑道:“此刻他的謀士若是稱職,便該建言沐朝弼叫屈……”
“蔣慶之逼迫過甚,沐氏和雲南軍民忍無可忍,退無可退,這才被逼自保。”
二人相對一笑。
“無論蔣慶之能否活着離開雲南,他都是逼反沐朝弼的罪人,當誅!”
……
巨大的驚喜之後,朝中君臣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
小朝會如期而開。
不知從何時開始,小朝會的頻率漸漸增了不少。
有心人說這是嘉靖帝在漸漸從隱於西苑,通過宰輔遙控天下的格局中走出來的信號。
“陛下,長威伯乃是天使,一言一行都代表着陛下。他與沐朝弼勢若水火,這便代表着陛下對與沐氏,對雲南不滿。沐朝弼必然不敢坐以待斃,臣以爲,長威伯孟浪了。”
一個臣子義正辭嚴的道:“沐朝弼一旦作亂,西南頃刻間便會糜爛。雲貴川三地局勢複雜,土人衆多,本就難以安撫。一旦此輩順勢出手,西南再不復我大明所有。這個天下,怕是要震盪了。”
“陛下,當召回長威伯!”
“臣附議!”
“可另派使者安撫沐氏!”
“臣等附議!”
一個個臣子站出來。
嘉靖帝緩緩說道:“雲南距此數千裡,此刻大局早定,你等說這些作甚?難道還能逆轉時日不成?”
哪怕是快馬急報,但按照腳程和局勢推測,此刻雲南大局早已塵埃落地了。
是蔣慶之完蛋。
還是沐朝弼偃旗息鼓?
帶着這個疑問,羣臣散去。
無逸殿內,嘉靖帝一人坐在御座上,第一次沒有急着回去修道。
黃錦知曉他在擔心蔣慶之,勸道:“陛下,長威伯用兵了得,且名將最擅長的便是順勢而爲。長威伯知曉沐氏強橫,豈會以卵擊石?”
他覺得蔣慶之不會犯蠢。
“他若是犯蠢,天下將領都是蠢貨!”
道爺對自家表弟這點信心還是有的,但!
“可這個瓜娃子啊!”嘉靖帝撫摸着玉錐,“他往日一直在念叨着什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知曉他在暗示該收回雲南,可這時機不到啊!故而朕沒搭理他。
可這瓜娃子……此次他主動請纓,朕想着他帶着一千騎,外加杜賀五百步卒,想來最多能自保。他不蠢,自然不會冒險。可……”
嘉靖帝苦笑,“朕卻忘了,當初九邊官兵面對俺答鐵騎噤若寒蟬之際,他卻敢帶着虎賁左衛出擊……這個小畜生,一旦決定要做何事,定然會不屈不撓,不達目的不罷休。”
“可實力不夠,長威伯他……”
“他知曉自己能再度前去雲南的機會不多,不抓住此次機會出手,此後便再無時機。”
道爺幽幽的道:“沐朝弼就算是不出手,慶之定然也會想法子逼迫他出手。”
“這一切!”
嘉靖帝起身,“這一切,都是爲了那句話……”
黃錦看着外面的春光,輕聲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道爺走出無逸殿,負手看着外面,說道:“告知嚴嵩,慶之此行身負朕的密旨。朕意欲……收回雲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