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梟雄沐朝弼
二月的西南晴空萬里,天空中有羣鳥飛過,嘰嘰喳喳的飛向了邊上的叢林。
遠方有羣山,能看到一塊谷地。
官道路情不錯,左側有小河潺潺,右側是延綿的丘陵。
各種樹木在河邊延綿很遠,有柳樹彎彎,青色的柳枝垂落在水面上,引得魚兒躍出水面。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
一個白胖子在馬背上吟誦着前唐詩文,身邊的巨漢冷笑道:“老徐,這一路你沒事兒就吟詩作詞,如今前方就是雲南地界了。少爺可說過,進了雲南便是進了龍潭虎穴,你卻說土雞瓦狗耳,來,該你出謀劃策了。”
徐渭呵呵一笑,“咱們這一路趕得急,我敢打賭,沐朝弼尚未收到消息。等他收到消息時,咱們早已接近了昆明。”
“那這一路就能平安無事?”孫重樓問道。
“伱問這個作甚?”徐渭覺得這不是孫重樓的性子。
“我和人打賭,到昆明之前若是平安無事,我便輸給他兩貫錢。”孫重樓有些心痛,“兩貫錢我能買好些吃的。”
“這事兒吧!”徐渭看了一眼後面,此次隨行有一千騎,皆是精銳。
“怎地?”孫重樓說道:“師父知曉我賭錢。定然要勃然大怒。”
“你就不怕伯爺大怒”徐渭斜睨着他。
“少爺最多兇我幾句,可從不肯責罰我。”
憨人有憨福……徐渭笑道:“最多五日,消息就會傳到昆明黔國公府。若是旁人爲使者也就罷了,聽聞是伯爺前來,且開帶着一千騎,沐朝弼必然各種猜疑。以他兇殘的性子,豈會放過半道出手的機會?安心,你贏定了。”
“你說的?”孫重樓看着徐渭。
“我徐渭算無遺策!”徐渭說道。
孫重樓策馬就掉頭,徐渭問道:“小子,陪我喝一杯。”
“我得去再賭一把!”
艹!
徐渭搖頭,然後欣賞着沿途風景,心醉神迷的道:“可惜老胡不在,否則咱們一路吟詩作詞,豈不快活。”
前方一片坦途,路邊出現了村莊。
一千騎兵路過,引得村裡的孩子紛紛出來圍觀。
蔣慶之見孩子們雖說穿着簡陋,但看着不是那等食不果腹的瘦弱模樣,就問道:“雲南一地物產豐富,賦稅如何?”
沐氏的封地在昆明,但卻鎮守着整個雲南。
雖說有巡撫,布政使等衙門在,但在天高皇帝遠的雲南,這些官員能對沐氏起到的牽制作用有限。
比如說賦稅。
從進了雲南開始,沐舒就棄車騎馬,她此刻跟着蔣慶之,聞聲說道:“賦稅雖說名義上是官府收取,可沐氏有鎮守雲南之責,故而慢慢的就把賦稅之事也拿了過去。爲此布政司使還和沐氏打過官司,不過最後不了了之。”
這是縱容啊!
蔣慶之嘆道:“這幾如獨立王國,難怪沒有官員願意來雲南任職。”
沐舒看了一眼蔣慶之,見他眸色銳利,心中不禁微喜,“以前還好,自從沐朝弼接手雲南之後,和布政司使、巡撫等官衙矛盾重重。沐朝弼手握大軍,那些官員擔心激怒了他,故而也跟着蠅營狗苟……”
“我知道了。”
身邊跟着一個知曉沐氏內幕的人,確實是幫助很大。
蔣慶之吩咐道:“斥候馬上出發,一路正大光明去昆明打前站。記住,要讓昆明官民看到我京衛的威武!”
“領命!”
斥候出發了。
沐舒低聲道:“伯爺,沐朝弼此人是真兇殘,此人眼中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爲了自己的利益,他什麼事兒都幹得出來。”
在沐舒的口中,沐朝弼就是個梟雄。按照歷史記載,這位也確實是不簡單。
連殺兩位侄兒,逼迫朝中無可奈何讓自己襲爵。後續更是爲了權力準備殺子……還有什麼烏七八糟的事兒,蔣慶之不大記得了。
梟雄嗎?
蔣慶之淡淡的道:“這一路,就看看這位梟雄的手段如何!”
……
五日後。
春季的昆明四處草長鶯飛,清晨,昆明城城門打開,一羣羣人蜂擁而出,看樣子是準備去踏春,還有帶着大車出行的,車上帶着炊具食材,準備去野炊。
數騎沿着官道疾馳而來。
“閃開!”
爲首的軍士厲喝。
“閃尼瑪!”有出城的少年罵道。
“那是沐朝弼的人,你特孃的作死呢!”同伴拉了他一把。
數騎衝進了城中,那個少年回頭道:“看着像是死了爹孃的模樣,莫非是襲爵之事出了紕漏?”
同伴說道:“先黔國公一脈算是絕了,兄終弟及,按理也該輪到沐朝弼了。”
“可誰不知曉兩位黔國公死的蹊蹺。朝中袞袞諸公皆是老狐狸,豈會不知?”少年冷笑道。
“雲南地處偏僻,朝中鞭長莫及。難道他們敢激怒沐朝弼?”同伴說道:“沐朝弼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故而纔敢肆無忌憚下毒手。”
“看吧!看朝中此次派了誰來。若是文官,便是要捏着鼻子忍了這口氣。”少年嘆道:“煌煌大明啊!再無半分開國時的王霸之氣了。”
“成祖皇帝在時,沐氏還畢恭畢敬。成祖皇帝之後,沐氏就對京師就有些冷淡了。”同伴也頗爲感慨,“時移世易,連雲南的百姓都只知曉沐王府,只知道沐氏,卻不知帝王。”
沐氏承襲的是黔國公爵位,但沐氏久鎮雲南,威望頗高。以至於雲南人都稱呼國公府爲沐王府。
“沐氏近乎於自成一國了。”少年看來知曉的事兒不少,有些黯然。
“管他的呢!咱們的日子依舊。”同伴覺得他有些杞人憂天。
“你只看到咱們的日子依舊,就說緬甸那邊,這些年一直在虎視眈眈,若非有大明鎮着,早就打進來了。”
“他們敢?”
“他們爲何不敢?”
二人爭吵者,有數騎在前方疾馳而來。
出行的人羣中有人認識來人,便問道:“可是有急事?”
一騎也不停馬,說道:“朝中派來了使者。”
“是誰?”
“長威伯蔣慶之!”
少年勒住馬兒,喊道:“果真是蔣慶之?”
“正是,隨行還有上千騎兵,此刻距離昆明不足十日路程了。”來人說道。
少年回頭,“傳聞這位長威伯嗜殺成性,在西北築京觀以震懾異族。朝中讓此人來昆明,莫非……”
同伴淡淡的道:“他若是帶着大軍來,那麼就是撕破臉。可也就是些騎兵隨行。這裡是沐氏鎮守多年的雲南。那點騎兵能作甚?”
少年嘆息。“沐朝弼手握大軍……那一千騎杯水車薪罷了。”
國公府,沐朝弼剛從外面回來。
“都督!”
謀士張幹正在等候。
“何事?”沐朝弼坐下,臉上帶着怒火,方纔他去見巡撫張守,想試探一番朝中的態度。可張守那個老好人卻顧左右而言他,不是說今日天氣真好,就是說老夫老了,回頭就告老還鄉。
而沐朝弼在京師的眼線也不知爲何,最近傳回來的消息大多零散。
“朝中派來了使者。”
“是誰?”沐朝弼接過茶杯問道。
“長威伯,蔣慶之!”
正在喝茶的沐朝弼猛地把茶杯砸在了侍女身上,侍女不敢躲避,跪下請罪。
“拉出去,重責!”沐朝弼一腳踹倒了侍女,有軍士進來拖走她,隨即慘嚎聲在院子裡不斷傳來。
沐朝弼聽着慘嚎聲,神色漸漸恢復了平靜。
“蔣慶之剛在左順門和羣臣廝打了一場。”張幹說道:“京師震動,那些人在醞釀着報復。此刻讓蔣慶之來雲南,都督,在我看來,這更像是躲避。”
“你是說,蔣慶之出京是爲了緩和矛盾?”
“正是。”張乾笑道:“當年左順門之變後,君臣疏離多年。如今的大明可經不起第二次君臣疏離,不,是敵視。故而以陛下之執拗,依舊只能低頭,讓蔣慶之出京。”
“他帶了多少人馬?”沐朝弼問道。
“一千騎!”
“一千騎!”沐朝弼眯着眼,手中無意識的卷着皮鞭。“一千騎在雲南無濟於事。不過……”
“那蔣慶之有名將之稱,都督不可輕敵。”張幹說道。
“不知爲何,蔣慶之此人對我有敵意,上次更是說我必然會殺了沐鞏。此人爲何如此?”
沐朝弼自問和蔣慶之並無私仇,但爲何處處被此人針對?
“都督,此刻琢磨這些無濟於事,我以爲,該收攏人心,準備應對了。”張幹說道:“蔣慶之此行必然是封爵,承襲了爵位之後,都督管轄雲南名正言順。到了那時,蔣慶之就算是再多敵意也得忍着,否則……”
“這是雲南!”沐朝弼森然到:“是我沐氏的雲南。”
“誰說不是呢?”張幹微笑道:“倒是要提前恭賀國公了。”
“此時說什麼恭賀爲時尚早。”沐朝弼說道:“蔣慶之乃是陛下近臣,有他在陛下身邊,朝中對我和沐氏必然敵意頗重。他既然來了……”
“都督!”張幹蹙眉,“那是使者。”
沐朝弼淡淡的道:“雲南多土人,有人半路突襲,和我何干?若是使者死在半道……天下士大夫會如何看我,如何看沐氏?”
張幹身體一震,“都督是說……若是蔣慶之死在雲南,哪怕都督有嫌疑,可天下士大夫,朝中百官都會爲都督說話。”
“蔣慶之如今是天下士大夫的死敵,是京師百官的死敵,弄死他,多少人會爲我沐氏叫好。”
“可陛下那邊若是震怒……”
“他難道還能調遣大軍南下不成?別忘了,沐鞏死後,他也只能咬牙忍着,讓我襲爵!”
沐朝弼淡淡的道:“北方俺答在虎視眈眈,南方倭寇爲禍一方。他若是敢起大軍南下……師出何名?我並未謀反,他爲何出兵?”
“都督好手段!”張幹讚道。
“令他們馬上出手。”沐朝弼冷冷道:“聽聞沐舒那個賤人也在,若是有機會,一起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