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老父親,點把火吧
道爺面無表情的轉身,“回了。”
衆人默然出村。
隨即各自牽馬準備回去。
高一鳴剛準備上馬,就聽後面有人喊,“哎!那誰!高學士,高一鳴!”
高一鳴蹙眉回頭,“長威伯,何事?”
蔣慶之舉着馬繮,“高學士可是忘了些什麼?”
“你!”高一鳴猛地想起了那個賭約。
“君子一言!”蔣慶之翻身上馬,他不是那等得勢不饒人的,但對付高一鳴這等傢伙,你若是寬宏大量,那隻會讓對方覺得你是撒比。
高一鳴下意識的看了道爺一眼,可道爺卻被簇擁着走了。
那些官員和隨從都停下來看着他。
堂堂侍讀學士爲人牽馬,這可不多見。
不,是沒見過。
稀罕不是!
高一鳴的嘴脣動了動,想說殺人不過頭點地,可在蔣慶之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下,他緩緩走了過去。
接過繮繩。
轉身緩緩而行。
他覺得所有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無數人在嘲笑自己。
明日他將成爲京師士林的笑柄……
朱希忠問道:“慶之,侍讀學士牽馬滋味如何?”
蔣慶之抖抖菸灰,說道:“差強人意!”
高一鳴的臉紅的就如同此刻的陽光。
……
回到京城,嘉靖帝閉關了。
“表叔,黃錦說父皇兩日沒吃東西。”
朱壽媖雙手托腮,第一次沒心思逗弄多多。
“爲何?”蔣慶之正在看着地契,兩千畝地到手。但他有些糾結於鼎爺竟然沒給獎勵。
“我也不知。”小姑娘搖搖頭。
兩個皇子見不到道爺,朱壽媖卻能見。不過在太子去後,道爺也就見過她一次。
這是草木皆兵……蔣慶之不知爺在弄什麼,擔心他再這般辟穀把自己弄飛昇了。
“你等着。”
蔣慶之去廚房弄了幾個小菜,烙了幾張餅,弄在食盒裡,“你是女娃,記住了別在乎顏面,一哭二鬧三上吊,就死磨爛打,好歹讓陛下把這些吃了。”
“好!”朱壽媖仰着頭,很認真的應了。
她提着食盒去求見道爺。
“陛下說了,今日有事。”黃錦看着有些虛,還有些喘息。
“我不走!”朱壽媖想到表叔的話,執拗的站在殿門外。
黃錦苦勸無果,便到邊上歇息。
“黃太監您這是……”一個內侍關切的問道。
“餓的。”黃錦盯着朱壽媖手中的食盒,眼珠子都有些發綠。
道爺不吃,黃錦自然也不能吃。
兩日下來他覺得自己飄了。
一陣風吹來就能起飛的那種感覺。
“您……要不吃點?”內侍是他的心腹,拿出一個油紙包,打開裡面是點心。
黃錦吞了一口口水,艱難的拒絕,“罷了。”
“就一點。”內侍掰開一小塊。
“滾!”黃錦在即將失去控制力之前罵道。
“父皇!”
朱壽媖說道:“他們說您兩日沒吃飯了,我上次兩日沒吃飯……餓的見到棉絮都想吃。”
想到朱壽媖的遭遇,黃錦不禁暗自嘆息。
“那時候我就在想,何時能天天都吃飽飯……那該多好。”
“那時候沒人管我,到了用飯的時辰,他們自家先吃了,最後才把我的飯菜拿來。許多時候被偷吃了大半……”
該死!黃錦眼中閃過厲色,心想上次蔣慶之收拾皇長女身邊人的時候,就該全力支持纔是。
“可我打不過他們,我餓的慌時就想着……父皇在哪呢?”
朱壽媖淚眼朦朧的看着裡面,“那時我就期盼着父皇能突然出現,把我的飯菜給奪回來。可我盼啊盼,父皇就是不來……”
裡面一聲嘆息。
朱壽媖抹了一把淚,“表叔說,沒孃的孩子是根草。我和表叔爭執,我說……我還有父皇。”
黃錦心中一震。
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母親。
朱壽媖的身體顫抖着,“別人家的孩子被人欺負了都有爹孃管,可我……我的爹呢?”
小姑娘低着頭,緩緩跪下。
一個清瘦的身影出現在門內。
朱壽媖仰着頭,透過淚水看着他。
“爹!”
……
皇帝吃飯了。
這個消息瞬間讓宮中的氣氛鬆緩了許多。
嚴嵩也長出了一口氣,接着呵斥官員。
“一畝不求多,只求能增收一成,爲何做不到?”
官員苦笑,“元輔,工部去看過了,長威伯弄的那個沼氣池看似簡單,可卻有不少訣竅……”
“那就去請教!”嚴世蕃冷冷的道:“可是主持之人對長威伯不滿?”
官員尷尬點頭。
工部主持此事的官員隨即被停職,嚴嵩的雷厲風行令朝中百官爲之一凜。
“誰敢擋着此事,老夫定然要剝了他的官袍!”
嚴首輔的節操瞬間被點滿,忠臣屬性滿值……
工部官員屁顛屁顛的去伯府求見蔣慶之,去之前他們做好了被刁難的準備,可等見到蔣慶之時,這廝竟然在擼貓,指指自己的弟子,“讓周夏教你等。”
有事弟子服其勞,周夏很是親切的爲這些人解惑。
“……最要緊的一條便是不許見明火,也就是不可在排氣口那裡弄火,這一點務必要牢記,讓那些人家記牢!”
“是。”
回到工部,得知是禮部員外郎周夏給他們上課,主持此事的工部郎中林傑冷笑道:“危言聳聽罷了。”
按照部署,工部接着就應當在內部培訓一批工匠,隨後派往各處督造沼氣池。
這事兒蔣慶之也很是關注。
“鼎爺,增產一成多啊!就算是推廣到十分之一的地方,每年增收的糧食也能爲大明續命不少年頭吧?獎勵呢?”
大鼎緩緩轉動着。
蔣慶之想了許久,覺得唯有一種可能,“可是沒推廣的緣故?”
是了!
蔣慶之滿腦子後世的東西,丟一個出來能讓大明國祚增長不少年,可那只是畫餅,並未落地。
蔣慶之急匆匆去了工部,工部回覆:“陛下上次出城回來,便說京師城牆失修,責令我工部修葺。工匠就那麼多,被拉去修葺城牆不少,用來推行沼氣池的便少了許多。”
蔣慶之惱火的道:“京師城牆何時不能修葺?可地裡的莊稼不等人啊!”
官員苦笑,“此事……”
“誰在從中作梗?”蔣慶之問道。
官員低聲道:“郎中林傑。”
“有數。”蔣慶之拍拍他的肩膀,“對了,你就不怕被林傑知曉後打壓?”
官員說道:“下官更怕大明國勢頹然!”
蔣慶之本想用別的法子來推行此事,聞言改變了主意,徑直去尋林傑。
林傑四十餘歲,看着頗爲威嚴的一個人。
“抱歉長威伯。”林傑搖頭。“修葺京師城牆乃是我工部當下第一要務,尚書也是如此說。”
京師乃是大明的臉面,誰敢反對?
“百姓吃飽纔是要務!”蔣慶之拍了桌子,“我只問你,何時能把工匠弄回來。”
林傑嘆道:“其實解決之法簡單,當下教導那些工匠太麻煩,特別是長威伯說的什麼安全用氣。若是去掉這一塊,那些工匠也就夠了。”
蔣慶之的眸子一縮,閃爍了幾下,“那東西會弄死人!”
“呵呵!”林傑呵呵一笑,“是嗎?”
誰特麼見過氣能弄死人?
而且那還是敞開的地方,並非密封環境,你弄死一個給我看看?
林傑笑了笑,“那氣可是有什麼奧妙?”
“並無!”蔣慶之乾咳一聲,“本伯還有事,走了。”
看着他出去,林傑冷笑,叫來心腹吩咐道:“那氣定然有古怪,告訴他們,盯着此事。”
自從蔣慶之在翰林院砸了儒家的場子後,京師士大夫們聚會多次,漸漸的統一了聲音。
……
“務必要讓他付出代價!最好是身敗名裂!”
一個大儒在聚會上拍着桌子,痛心疾首的道:“否則到了地底下,老夫無顏見先聖!”
在場的不是大儒便是士林中的名人,紛紛點頭。
有人說道:“工部郎中林傑昨日說,蔣慶之弄的那個什麼沼氣池有古怪,特別是那個臭氣。林傑想打探,蔣慶之卻態度曖昧,顧左右而言他……”
“蔣慶之靠着沼氣池翻盤,若是能在上面找到他的破綻……”有人陰惻惻的道:“那就輪到咱們翻盤了。”
大儒霍然起身,“告訴林傑,若此事能成,老夫全力舉薦他!”
“老夫也是!”
“老夫也是……”
別看這些人不爲官,可他們人脈之廣,一旦發動起來,讓林傑青雲直上真不是事。
林傑接到消息,在值房裡呆了許久,再出來時,整個人腳下帶風。
“盯着那個沼氣池!”
過了兩日就有了新發現。
“郎中,伯府那邊的孫重樓每隔一日就會去莊上,半夜和人在沼氣池那裡不知鼓搗些什麼。天明才帶着一麻袋東西回去。”
林傑深吸一口氣,壓住心中的興奮之情,“下一次是什麼時候?”
“明日!”
……
“少爺,那兩個蠢貨以爲咱們沒發現他,笑的可開心了。”
孫重樓睡到午時才起,被叫來後,有些懶洋洋的。
“他們去了何處?”蔣慶之問道。
“工部。”孫重樓揉揉肚子,“少爺,我餓了。”
“去吧!”
蔣慶之笑道。
隨後他叫來了孫不同。
“明日你和石頭一起去莊上……”
第二日下衙後,林傑也不回家,帶着幾個人匆匆出城。
沒多久,孫重樓和孫不同也去了莊上。
那個大儒和人在喝酒,舉杯道:“今日天氣不錯。”
伯府,蔣慶之擼着貓,說道:“月黑風高,得點把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