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敢躺平,靜候佳音 曲終人散,現場一片狼藉。
朱怡緩緩走來。
“殿下擔心長威伯,令我來看看。”
“他是擔心本伯死在這裡吧!”蔣慶之笑了笑,對晉王來說,看穿了自己野心的蔣慶之最好死遠些,死在太原的話,震怒的嘉靖帝弄不好會遷怒於他。
“長威伯說笑了。”朱怡看著他,“我覺著長威伯對這些士子好似有些不滿?”
蔣慶之搖搖頭,“天下士林要說沒好人,那是胡說。可要說大部分是好人,那是忽悠。束髮受教時,人人都有一個純真的夢想。爲何成年後,大多變得面目可憎?”
朱怡搖頭,她覺得少年的眼中有一種恨其不爭的怒火。
“你去問問天下讀書人,從第一日讀書開始,先生們教授的是什麼?”
“少爺。”
孫重樓擔心自家少爺站累了,弄了椅子出來
至於朱怡,被孫重樓無視了。
大概就算是嘉靖帝在此,孫重樓的眼中也只有自家少爺的存在。
蔣慶之毫不客氣坐下。
朱怡說道:“不是勸學詩嗎?”
“可背得?”蔣慶之含笑問道,彷彿是鼓勵。
但竇珈藍髮誓,她看到的是譏諷。
“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自有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堂,書中自有黃金屋。出門莫恨無人隨,書中有馬多如簇。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男兒欲遂平生志,六經勤向窗前讀。”
少女嗓音動人,聽的人心曠神怡。
“讀書的第一日,先生們便告知弟子,讀書,是爲了金錢,是爲了美人兒,是爲了得意,是爲了享受,是爲了做人上人。”
“這難道不對嗎?”朱怡問道。
蔣慶之看著她,“沒想到你也是個蠢的。”
朱怡面色猛地一紅,卻是怒了。
她剛想發作,蔣慶之淡淡的道:“從孩童時開始,就被先生和周邊人灌輸讀書是爲了名利,是爲了享受……那麼成爲地方豪強後,爲官後,這些人會做什麼?”
朱怡突然腦子裡嗡嗡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有人喊自己。
“縣主!縣主!”
朱怡睜開眼睛,見是自己的侍女。
“縣主,你呆立了許久。”
侍女怒道:“那長威伯也不說關切一番,撒腿就走。”
朱怡走到了大門前。
守門的軍士認識她,剛想說去通報。
“不必。”
朱怡站定,蹲身。
“奴明白了。”
蔣慶之聽到軍士稟告後,對胡宗憲說道:“我對這個大明充滿信心,便是因爲在這個爛泥塘中,總有那麼一羣人在爲了這個家國而憂心忡忡,在爲之努力。”
他們叫做:楊繼盛、孫承宗、夏完淳……
朱怡回到王府,說了此事經過。
“長威伯下手太狠。”晉王說道,見朱怡魂不守舍,以爲是被現場的慘烈嚇到了,便讓她去歇息。
朱怡告退。
走出偏殿,她擡頭看看秋日清爽的天空。
一羣大雁成人字形緩緩飛過。
一隻孤鳥落在後面,看似徒勞的追趕著……
朱怡輕聲道:“那便是你嗎?”
在她的眼中,敢於和權傾朝野的嚴黨鬥,敢於和天下士大夫斗的蔣慶之,便是那隻孤鳥。
勢單力孤!
但少年卻義無反顧。
那種決然令少女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同情和敬佩。
“昌寧。”
永安郡主拾階而上,“聽聞你去尋蔣慶之?”
“嗯!”
“那人乃是倖臣,仗著陛下恩寵,在京城囂張跋扈。此等人天下人人喊打。你最好離他遠些,免得被帶累。”
永安郡主語重心長的道。
昌寧平日裡溫婉,可聞言卻緩緩搖頭。
那臉上竟是冷意。
“他如琳琅珠玉,乃是君子。而在背後詆譭他的,不問可知,乃是小人!”
……
蔣某人還不知曉有個少女爲了自己和親人翻臉。
他在看富城的來信。
盧偉令人來蔣家問了他的近況。
景王令人來蔣家,送來最新消息。
錦衣衛在附近的暗線撤走大半。
夏言再度來到蔣家,說嚴黨最近風生水起。
裕王沉寂了,每日苦讀。
——伯爺當歸。
富城一直擔心蔣慶之站錯隊,故而不贊同他教導二位皇子。在久經宮斗的富城看來,蔣家最好不站隊。
憑著嘉靖帝的信重,足以立足。
“老富啊老富,你怎知我是身不由己。”
蔣慶之不禁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腦海中。
大鼎緩緩轉動著,古樸蒼涼的氣息充斥著腦海中。
蔣慶之問道:“鼎爺,我不幹了行不行?”
一股肅殺的氣息突然而至,蔣慶之趕緊解釋,“開玩笑,鼎爺,我就開個玩笑!”
氣息消散,彷彿從未來過。
但蔣慶之依舊心有餘悸。
臥槽尼瑪!
這是要霸王硬上弓嗎?
蔣慶之的注意力退了出來。 此刻他才發現自己脊背上全是冷汗。
特麼的,剛纔那一瞬,蔣慶之以爲自己玩完了。
抽了一支藥煙後,蔣慶之原地復活。
“五百年……若是能阻止一些影響大明國祚的事兒,積攢起來也快。”
“比如說倭國,以及播州之亂的根源……”
萬曆三大徵耗盡了大明最後的元氣,可以這麼說,若是沒有萬曆三大徵背後的事兒,大明少說能多活數十年。
那麼就是征服倭國第一!
蔣慶之記錄了下來,咬著炭筆頭思索。
——播州土司之亂。
——寧夏之役。
還有什麼?
——攻伐草原,滅俺答。
“還有野豬皮的先祖!”蔣慶之想了想,努爾哈赤此刻還沒出世,先蕩平了他的先祖再說。
“朝鮮呢?”
蔣老闆想到了思密達。
“這是個噁心人的存在。”蔣慶之毫不猶豫的把朝鮮加上了自己的黑名單。
“好像還不夠啊!”
蔣慶之撓頭。
“對了,我怎麼忘了最大的對頭。”
蔣慶之喃喃道:“大明亡國最大的禍根是什麼?不是外敵,是那羣士大夫,那羣不要臉的東西!”
不交稅,不服役就罷了,兼併土地、魚肉地方……和當地官吏勾結一氣,弄的天下烏煙瘴氣。
這羣士大夫和廟堂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雙方聯手壓制君王,把大明弄到了遍地烽煙的地步。
蠻清入關,攻破京城後,這羣所謂的君子,依舊在南方勾心鬥角,爭權奪利,不思進取。
蔣慶之陷入沉思。
“少爺。”
“何事?”蔣慶之清醒過來。
“那個什麼縣主又來了。”
“什麼叫做又,人家興許是有事,你就不能客氣點?”竇珈藍怒了。
“能有什麼事?”孫重樓說道:“少爺長得這般俊美,以前在蘇州府時,那些女人總是說有事要見少爺,等見面卻羞紅著臉,拉著手帕問什麼……郎君讀什麼書,郎君可要注意身子……”
門開,蔣慶之瞪了孫重樓一眼。
見到朱怡時,少女蹲身,“長威伯萬福。”
以往見面都沒這麼客氣……蔣慶之心中一怔,覺得不會是被孫重樓說中了吧?
“縣主多禮了。”蔣慶之客氣的道。
朱怡站起來,說道:“我此來冒昧……”
你知道就好……孫重樓得意洋洋的看著竇珈藍。
你看,我就知道這些女人都恨不能把少爺給活吞了。
竇珈藍默然。
跟著一個長的太俊美的老闆,真不是好事兒。
“請說。”蔣慶之含笑道。
“永安郡主對你好似有敵意。”朱怡說道。
“在京城這個女人就是如此,這敵意來的莫名其妙。”蔣慶之說道。
“長威伯要小心。另外……”朱怡猶豫了一下,“許多時候,和藩王保持距離,我以爲更好。”
這是在暗示我,晉王對我有敵意?
這姑娘是站哪邊的?
蔣慶之心中一樂,卻感激的道:“多謝了。”
朱怡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保重。”
“你也是。”
說完,二人都覺得不對勁。
這怎麼像是接頭的氣氛?
身後,孫重樓嘀咕,“像是生離死別。”
蔣慶之回身,拍了他一巴掌。
朱怡上了馬車後,臉依舊紅著。
“縣主熱嗎?”隨行的丫鬟覺得奇怪。
“是啊!這天有些熱。”朱怡舉手摸摸臉頰,莫名羞澀。
丫鬟摸摸臉蛋,覺得微涼,很是舒坦。
“郡主真是古怪。”
……
太原衛的營地中,王猛和一個將領正在說話。
將領叫做鄭逍,是太原衛指揮僉事。
鄭逍長得很是五大三粗,看著就是豪爽的性子。
但此人開口卻是陰惻惻的,“那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殺神!若是沒有把握,還是等待時機更好。”
王猛後面傷沒痊癒,坐了半邊屁股,不時還得挪動一下,他譏誚的道:“這是教主的吩咐。再有,蔣慶之幾度挫敗我聖教,正得意洋洋。其三,他剛毒打了數百太原士子,革除了他們的學籍,此舉得罪了大半個太原城。如今他近乎於孤家寡人,正是動手的好時機!”
他冷笑道:“你莫非膽怯了?”
鄭逍說道:“老子膽怯?當年老子帶著人和教主一同廝殺的時候,你王猛特孃的還在吃奶!”
這個狗東西……王猛深吸一口氣,壓住怒火,“我說了,這是教主的吩咐。”
鄭逍卻坐著,說道:“若此事聽我的,必成。”
“你說。”王猛緩和了語氣。
鄭逍說道:“舉事之前,須得俺答那邊有動作。”
王猛淡淡的道:“此事教主那邊已經安排了。”
鄭逍一怔,歡喜的道:“早不說。如此,此事必成!”
王猛起身,“記住,儘量活捉蔣慶之。”
“爲何?”鄭逍問道。
王猛揉揉屁股,“教主說了,蔣慶之兩度擊敗俺答麾下大將,活捉他,把他送給俺答,這便是天大的功勞和顏面!”
“轉告教主!”鄭逍眸中發亮,彷彿有野火在焚燒,“請他準備囚籠,靜待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