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太陽就像是冰箱裡的黃色照明燈,中看不中用,陳老先生卻還是擔心他的這些精心養育的小寶貝一直待在溫室裡會悶壞了一樣,趁着今天日頭難得地好,便一盆一盆地搬出來曬太陽。
老人的身軀已經越發的佝僂了,搬起厚重的花盆來動作卻是異常的麻利,陸懷安也上前去學着他的樣子把室內的花搬到陽臺處一次擺放整齊,特意挑了兩盆大型綠植,發現過程中還挺吃力的,才搬完兩盆就腦門兒就已經沁出汗珠了。
陳老先生剛開始地時候並不說話,陸懷安堅持着把幾十盆植物全部搬運完畢之後纔敢靠在一邊的牆頭上休息。
陸懷安想要伸手擦一擦脖子上的汗,手上卻都粘上了泥土,正難受的時候陳老先生扔過來一條結白的溼毛巾。
“原來婚禮上的綠植都是陳老爺子親手栽培出來的,真是太厲害了……”陸懷安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笑着說話企圖套近乎。
陳老爺子到依舊是鐵面無私的樣子,面對着陸懷安的誇獎也不肯鬆口,一邊拿出噴壺來小心翼翼地幫花盆裡的植物澆水,一邊沒好氣地與陸懷安說: “無論我的植物生長得如何,你小子算是無福消受了……”
陸懷安愣了一下,隨即又笑着轉換了一個話題:“怎麼今天教堂裡沒有人舉辦婚禮?”
陸懷安在這裡呆了這麼長時間,除了陳老先生在擺弄花草,剩下的就是幾個教會人員在院子裡和教堂內廳做清潔工作,與外人形容的熱鬧相比今天顯得格外冷清。
陳老爺子語氣不太友好地與陸懷安解釋:“這兒是教堂不是禮堂,每天外借會成爲什麼樣子?!”
原來教堂週六週日兩天有新教徒禮拜,平時也會有人不定期地來這裡找天主訴說煩惱和心願,一週時間只有每週三教堂纔會外借給外人舉辦婚禮,前提是還得經過陳老先生的審覈。
說到這裡,陸懷安越發覺得從前的自己幸運,不光今年聖誕節趕在了週三這一天,而且還在那不計其數的競爭者中脫穎而出得到了陳老爺子的青睞。
雖然現在看來,這份幸運有些一言難盡,不光陸懷安決定失望,也連帶着惹陳老爺子生氣了。
“之前預訂教堂結婚的新人從來沒有一對兒半路反悔,”陳老爺子說起話來還是兇巴巴的,“我也一直都相信我的眼光,真正相愛的人是可以堅持短短半年時間攜手步入婚姻殿堂的,可是到了你這裡卻翻了車……”
聽得出來,陳老爺子語氣裡滿滿的都是遺憾不理解和更多的恨鐵不成鋼,陸懷安羞愧但不知道要怎麼解釋,只能站在原地沉默。
“現在想想就已經很奇怪了,即使是感情淡漠的情侶即將要結婚也都是兩個人相互陪伴,相互一起制定參與婚禮策劃,而你卻從頭到尾一直只有一個人,虧的我當初還覺得你這個小夥子與衆不同,我早就該看出來你與你口中的沐小姐感情並不深厚……”
“不!”陸懷安的否認態度堅決堅定,“我們是相愛的,我們只是因爲一些問題……”
“什麼問題嚴重到連婚禮都無法如期舉行呢?”陳老爺子提出質疑,看着陸懷安又搖了搖頭,“我發現我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懂現在的年輕人,口口聲聲地說着相愛,卻很快地就能爲得到另一個女人而處心積慮……”
陸懷安聽到這裡有些聽不懂了:“什麼另一個女人?”
陳老爺子嘆了口氣,把手上的噴壺放下,說道:“接待的夫妻多了,我也沒少遇到過這種情況,你也不用瞞我,想取消婚禮又不想被拉進黑名單,無非就是想換一個人依舊在我這兒舉辦婚禮,我得說一句抱歉,不論你這個人多厲害,背後又有着多大的背景,反正我們良緣不歡迎像你這樣的客人……”
這一番話被陳老先生說得義正言辭,令陸懷安哭笑不得,他只好解釋道:“真的沒有另一個人,只是……只是我的夫人她出了遠門暫時回不來……”
陳老先生皺了皺眉頭,說道:“結婚這麼大的事情都趕不回來,看來你這個夫人對你也不怎麼上心……”
陸懷安聽了這話臉色一沉,說道:“她一定是愛我的,雖然她……她很少說出來,但是我懂她,既然陳老先生不願意通融,這個問題我就只好自己解決,告辭……”
“誒,你……”陳老先生看着陸懷安的表情不對,像是被人戳到了傷心處一般,回想自己說的話是有些難聽,剛想挽回兩句可陸懷安卻直接轉身扭頭走得飛快。
陸懷安還是沒有勇氣把事情的真相告訴給陳老先生,他不知道對方聽了他的話會怎麼想,但他總覺得自己最近像是一個已經瘋魔了的人,陸懷安心下擔憂,但事情堆在一起,他不知道先擔憂哪一件纔好。
從教堂出來的時候,阿永正靠在路邊的車上等着他,卻等陸懷安慢慢走近也沒能發現,陸懷安鮮少見他這副模樣,對着手裡一個人傻呵呵的亂笑,也不知道是今天突然反了性還是從前在陸懷安跟前一直隱藏得很好。
“幹什麼呢?”
陸懷安沒忍住湊了過去,阿永卻像是見了活神仙一般的反應,立刻恢復正常的神情,又把手機迅速地鎖屏揣進口袋裡。
直到兩人上了車啓動向公司走,阿永的表情還是有些尷尬,陸懷安突然想起從前沐箏和他說過,阿永談起戀愛來和平常一點也不一樣。
而最近幾個月,由於阿永工作性質的轉變,只能整天跟在陸懷安身後,又因爲陸懷安自己從不在意時間,有的時候失眠還會叫上阿永喝上兩杯,儼然已經把原本每天都會見面親密無間的情侶拆分成了異地戀,只能在偶爾的空閒時間靠着微信聊天緩解相思。
想到這裡,陸懷安心裡竟是格外的愧疚。
“你……剛纔在和小許聊天?”陸懷安突然在後座發問。
阿永感到莫名其妙,怎麼老闆連這種私事都要管了,可嘴上還得客氣迴應:“是的,先生。”
後面坐着的陸懷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又問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嘶——”
阿永沒忍住,又來一個急剎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