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在哪裡呀……春天在哪裡,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裡……這裡有紅花呀,這裡有綠草,還有那會唱歌的小黃鸝……嘀哩哩嘀哩嘀哩哩……嘀哩哩嘀哩嘀哩哩……”
轉眼,又是一個春天,過去忙得焦頭爛額的我如今也算輕鬆了不少,趁着院子裡的花又開好了,我攜手小彌兒在花叢中撲蝴蝶,順便再唱個兒歌給他聽,解解悶。
這首在我們那兒耳熟能詳的《春天在哪裡》可是傳了好幾輩的兒歌,也是我兒時最喜歡、到現在還倒背能唱的兒歌,再瞧小彌兒聽得入神,我那個得意勁兒喲,不禁意間又發現了自己的一項長處,興許將來回去還能到幼兒園當志願者去。
我唱得開心,他聽得歡喜,心想要是他能跟着我一起唱那該多好,可惜,過了這麼久,這孩子還是不能開口說話。
調理了這麼久,究竟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治好他呢?還有,今天該是七叔給小彌兒複診的日子,他咋還沒來?
三個月了,七叔已經消失三個月了,不知道他收到我的賠款沒有……
自從三個月前,那傢伙和我算了一筆賬後,我就一直盼着七叔來令尹府,想問他是否拿到了我的錢,要是可以,能不能把錢還給我……
過去我不是個貪財的人,可如今到了這裡,沒有家人依靠,凡事都要靠自己生活,這沒有錢傍身哪裡行呀,再言,以後我還要照顧彌兒這孩子。
不過說到照顧這孩子,假如將來逃了出去,也不可能照顧他很久,要找戶人家寄養才行。畢竟彌兒是這時代的人,我應該帶不走他吧……
思及此,便有一種莫名的黯然神傷……
“丫頭。”愣神間,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我立即循聲望去,只見七叔提着藥箱站在我面前,我頓時驚喜,“七叔,您何時來的?我都沒注意。”
“七叔?”七叔一臉困惑地瞅着我。
我縮了縮脖子,糟糕,前面一高興居然把私底下對他的稱呼說了出來,他會不會覺得我很冒昧,很不懂禮節,然後一氣之下就不醫治小彌兒了?
“哈哈,叫七叔也好,十多年了,除了伯卿那小子,還真沒人敢這般喚我,丫頭好膽量啊。”
咦?聽七叔這語氣似乎沒有怪我……他們伯家還個個都是怪人……不過也好,沒了後顧之憂。
“今後便喊我七叔吧。”
“啊?”叫他七叔固然是我心中所願,但若是被那傢伙知道了,鐵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放心,他不會苛責你的。”這七叔……居然能看穿我的心思,果然他們家都是會讀心術的,說不定七叔還是個心理學專家。
“相信七叔。”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還有啥好擔憂的,於是送上一個甜甜的笑容,“好的,七叔。”
他含笑點了點頭,雖然七叔四十多歲了,但依舊十分帥氣,準是繼承了他們伯家的優良傳統。
“回屋裡,我給這孩子看看。”七叔說。
隨後我們便回到了屋子裡。
七叔放下藥箱,從裡頭掏了一堆工具出來,然後對着彌兒說:“來,把嘴張開。”彌兒很是配合,而這架勢看在我眼裡,頗像牙醫在給小孩子看牙齒。
“很好,牙都長齊了,也沒有齲齒。”我站在一旁險些摔倒,沒想到這七叔還真給小彌兒看起了牙齒。
小彌兒沒有零食吃,每日忙着做功課,飯後又時常漱口,當然不會長蛀牙。
“七叔,光線夠不夠?需不需要一盞燈?”我瞧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便想着是不是光線不夠。過去看牙醫,他們頭上都會戴着一盞燈一樣的東西,我猜就是用來採光的。(某草:你個沒文化的,那叫牙科防護鏡,不是燈,是用來反光,而不是用來聚光滴!某花:哦?是麼?原來是這樣,謝謝啊。某草含淚,第一次沒被PIA飛。)
“不用了。”他看完彌兒的口腔,又捏了捏他的喉部,說:“奇怪……”
“怎麼了?”我緊張地問道。
“喉嚨該是長好了……你有沒有試着和他交流過?”他問我。
“有啊,我每天都和小彌兒交流,可他爲什麼還不說話呢?”
七叔低下頭,若有所思道:“不可能……”
“什麼‘不可能’?”我問。
他擡起頭復又看向彌兒,我也同時看過去,彌兒睜着大眼,七叔比了個手勢,問:“這是幾?”
彌兒伸出小手比了個“一”。
“不,張嘴說。”
小彌兒張了張嘴,卻愣是說不出一句話,我原本期待着他能開口,哪怕只是發一個音節也好,可看他嘗試着努力,卻沒有效果,我心裡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他好像很懊悔爲何自己說不出話,轉過頭,直盯着我,似是在呼救,我心裡一酸,忙說:“七叔,還是算了,咱們別逼他,也許還不到時候。”
七叔看了我一眼,沒有點頭,而是說:“你隨我出來,我有話對你說。”
這話聽得……咋就那麼像臨牀醫生向家屬交代病人的……咳咳,我在亂想什麼,還是趕緊跟着七叔出去,聽了是什麼再說吧。
七叔把我帶到了花園裡,邊走邊說:“照理說,這些年用的那些藥早已將他體內毒素清除,你又時常與他交流,除非是心病,否則不可能到現在還說不出話。”
“您說心病?”彌兒這麼小,又沒經歷什麼大風大浪,也不曾受過啥刺激,哪會得心病呀!
“反正我已經是盡力了,剩下的要靠他自己。”又來了,生平最討厭醫生說這句話,感覺就像是在推卸責任,雖然我知道他們的確是盡力了。
“需要我做些什麼嗎?”
“多開導即可。”這我當然明白……
“若是有什麼問題,大可叫人來找我。”
我是想來找您,但也要大人同意呀……
“還有,這些還給你。”他轉換話題的速度不亞於伯卿,只見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我登時面露驚喜,這……
“原本是想幫你,不料卻害你損失了一筆錢財,是我低估了那小子……”
“您說這些錢就是上回大人從我這兒拿走的那些?”
七叔點頭。
於是,我萬分感激地從七叔手上接過錢袋,七叔,您真是大大的好人啊!我就知道七叔不會坑我……
不過話又說回來,那傢伙真的是把錢給了七叔?
“你別瞧伯卿那般清冷,對底下的人又嚴厲,其實這小子本性並不壞,只是從小少了親人陪伴,纔會不懂得表達自己的真實情感。”
“難道七叔不是他的親人麼?”
“我是伯家的庶子,再親也沒有嫡親來的親,雖說他與我走得近,可我畢竟不是他的父親。”
對哦,話說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
“丫頭,試着去了解他,也許他不像你想的那般令人心生畏懼,七叔相信你一定可以讓他笑的。”
讓我去了解他……我幹嘛要去了解他?連您都制服不了的人,哪輪得到我這個外人插手,況且他已經讓我心生畏懼了……七叔,您太擡舉我了……我不想去了解他啊!
我在心底苦笑,七叔卻在一旁繼續津津樂道,神奇了,過去沒發現七叔居然是個雞婆的老男人……真不知道他費這麼多的苦心是爲了什麼……
“他也是有弱點的人。”聽到這一句,我立馬就來神了!
“弱點?什麼弱點!”好想知道那傢伙的弱點,這樣我就可以省力多了!於是我翹首企盼答案。
“想知道?”
我拼命點頭,極爲期待地看着他。
“自己慢慢去挖掘吧。”
哦!七叔,您老不帶這樣吊人胃口的!挖掘……等我挖掘到他的弱點,只怕別人已經把我從地底下挖掘出來了呢!
“還記得我們初見時的情景麼?”
我點頭,記得,當然記得,不就是在車隊裡您幫着一起接生的嘛,那時候就覺得您老挺酷的,只不過日子久了才發現您也很雞婆。
“那你可曾覺得奇怪,接生時用的熱水從何而來?”
我又點頭,不明白他爲何要舊事重提,“從何而來?”
“是伯卿。隊裡的士兵告訴我,那些水本是事先備好用來飲用的,可他利用了大半讓士兵燒熱,助接生之用。”
聽到這裡,我的腦袋幾乎一片空白,心也跟着“咯噔”了一下,沒想到會是他……難怪後來就沒水喝了……
“丫頭,是不是覺得他沒有你想象得那般壞?”
我回過神,嘴硬道:“或許他是不想夫人死在路上,回來不好和楚王交差。”
如果他是好人,爲什麼要把我和夫人分開?夫人若是有我做伴,也不會抑鬱而死,小彌兒也不會沒了孃親……
“在這亂世之中,也許很多人會爲了活命而出賣他人,又有很多人爲了加官進爵而曲意迎合,做出許多傷天害理之事,可伯卿他自出生便有官位繼承,無需爲此與他人爭個頭破血流,那些無意中傷害他人的行爲,只因他不懂得如何去處理罷了。”
七叔說得頭頭是道,萬般皆是在爲他闢謠,而我似乎也被他說動了。
就像我爲了逃跑,曲意迎合那傢伙一樣,做出許多讓人捉摸不透的事情,也許七叔說得對,他本性並不壞。
“多試着去了解,你便會有意外的收穫,天色也不早了,我趕着回去喝酒,你一個人好好想想。”
我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七叔笑了笑便離開了。
七叔走後,我便想了很久,或許我過去在看人方面實在是太膚淺了,或許是該好好地去了解一個人,只有把心打開,才能知道對方需要什麼,也能得到解救自己的方法,而算計往往只會落得兩敗俱傷,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