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叫聲漸近,蘭帝躍下仙雲,一閃沒入樹木密集的林中深處。不片刻後,之間一個男子渾身浴血,被兩個如照一般裝束矇頭遮面只露雙目的人緊緊纏着,身上閃避不及的接連被四柄短刃切割出新傷痕。
鮮血灑的一地殷紅。
蘭帝哪裡想到竟有人敢如此放肆的在玄門仙境內行此惡事?怒由心生,暴喝一聲道“妖孽好膽!”雙手撮指成劍,疾速自道袍袖口探出,分襲兩人。
才方出手,周遭景象驟變,樹木形貌扭曲生出嘴臉,枝葉紛紛化作妖手,鋪天蓋地的抽打過來,足下地面如同浪濤般劇烈起伏,尊尊泥土混合而成的妖像如春筍般瞬間冒出,怒吼的齊齊撲涌過來。
出手的兩道破天飛劍白光徑直穿透兩個黑衣人身體,卻不見絲毫阻力,那渾身浴血之人此刻眼見有人來救,原本勉強支撐的意志頓時一鬆,軟軟垂倒,被他一把抄在懷中。
心知對方在這周圍布了陣法,嘴裡卻冷笑道“雕蟲小技也敢在玄門擺弄!”說話間,一手抱緊那重傷之人,雙足連綿着玄妙步子,一手以劍指接連劃出破天飛劍氣將圍攏撲來的諸般石妖樹精轟碎震斷。
當即,以雙足所踏之處接連現出異光,形成法陣,一股能量劇烈波動過後,周遭景象急速扭曲變幻,恢復如常。周遭卻沒了那兩個黑衣人的身影,蘭帝冷喝一聲道“哪裡逃!”
所布法陣光亮劇放,萬千道破天飛劍氣的白光速度疾快的朝四面八方紛飛擴散,十丈外離地空中傳出兩聲痛哼。蘭帝揮動袖口虛空劃園,迅速朝之推出,原本散飛的劍氣當即鎖定發聲出大片空間連綿不覺的飛射而出。
一個黑衣人現出形跡,右手握着顆法珠便要推出時,一柄黑刃從他後背切落,毫不留情的割斷了他一隻手臂,雙足大腿處同時綻放着血花,慘叫着軟倒在地。
蘭帝見狀收起劍氣,撤去陣法,只見那被重傷之人後方俏立着一個身影,一手扼着另一個黑衣人咽喉,卻不就是照?只見她眼神平靜的彷彿見慣血腥般若無其事的收起短刃,輕聲道“你用陣法先回去吧,今日新婚若讓人知道竟在這種地方不好,我會帶他們去守望宮。”
說罷走近查看了那浴血之人的傷勢道“這人還有救。”
蘭帝聞言擡頭看看天色,搖頭道“不必,此刻已快至晨課時候,大可說是早起修煉。”
照卻堅持道“去吧,此人身份不明,如今你已是麻煩纏身了,倘若因此無疑中又再開罪了不必要之人,豈非冤枉。”
蘭帝心道也是,敢在玄門行這等惡事的,恐怕跟天旋大殿脫不了干係。當即點頭答應,待要替照布個傳送陣法方便到達悔過宮時,卻被她阻止道“符引如此珍貴稀少,這等小事就使用也太浪費了,我直接帶他們飛回去就行了,這人晚上片刻治療要不了命的。”
他聞言不由啞然,暗道她還真像個管家婆,卻也不再堅持,自顧用了個符引迅速聚集起傳送陣所需的大量天地真氣,在白光中消失離去。
見他走了,照也駕起仙雲將三人帶上,徑自飛遠。
蘭帝返回居處時,天玄韻正自坐着,見他衣裳上不少血跡,當即將原本欲說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急道“是否有人要殺你?”
見她這般關心,蘭帝也不願鬧的好似見不面的仇人一般,當即心平氣和的簡單說了經過。天玄韻這才鬆了口氣,又道“你怎麼不親自將他受傷之人送去治療?”
他也不隱瞞,笑道“落個人情卻也落人話柄,讓人知道新婚之夜我竟在那般遠的地方你豈不難堪?”
天玄韻聽他這般說,一時有些發愣,隨即神色緩和下來,輕聲問道“你是不是當真中了天狐的失魂咒?”
“當真。”
“她當真如傳聞那般吸引人?”
“怕是比傳聞更吸引人,我甚至看不清她容貌,僅僅一個眼神就已有如此威力,實在可怕。”蘭帝倒不是故意虧大其辭,實情及感受也確實如此。
天玄韻還是有些無法相信的道“可是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啊,否則早先我怎會誤會了你?聽人說中了失魂咒的,初時全都神情呆泄,口中喃喃自語,一副癡呆模樣,纔有失魂這稱呼。”
蘭帝心想自己自幼經歷那般多非人苦修,倘若到頭來意志力竟脆弱的如同普通仙人一般,那過去那麼多苦豈非白受?嘴裡卻道“師尊說我意志過人,雖中此咒但仍舊有望破解,所受影響也不似別人般深。”
天玄韻聞言沉默不言,手裡卻幫忙着替他更換外袍,又執起沾血的衣裳施以仙法淨化去除着污穢。
半響,才終於開口道“你若早說明白,我也不會誤會了你。雖然如今你並不能完全接受突然多了我這個妻子,但畢竟此事已成定局,你也該明白我所以如此的原因。日後漫長歲月,你我都將共同面對,無論失魂咒是否能好,我希望你能嘗試着接納,這要求可算太高?”
這要求當然不算太高,但他儘管這般認爲,心下還是認真思索了片刻。最後決定同意這提議,兩人之事確實已成定局,倘若日後總如仇人般相對,那未來歲月實在想想都難受。倘若她當真是天玄韻,未來的歲月中自能證明,若不是,也總有露餡的那一天。
無論如何,在那一天到來之前,彼此相敬而和睦相對總比見面互相憎惡來的要好。
“嗯,我答應你。不過各自習慣上目前還有待磨合,需要慢慢適應。”
簡單的五個字,就化去了天玄韻內心的諸般不快,讓她臉上洋溢着會心笑容。故而也放棄了原本追究照無禮舉動的念頭,笑道“你是指那個獨孤照?只要別告訴我你和她早已私定終身,我可儘量試着接受她那奇怪作風。”
蘭帝見它笑容沒有來心情大好,笑道“過去有這念頭,但尚未來得及便被送進了悔過宮,如今才方出來就變成了有家室的人。”
天玄韻嬌怒着擡手輕捏了他一把,復有輕聲道“她其實是你的心腹助手吧?才形影不離的在你身旁保護你安全?”
蘭帝心下好笑,但樂得讓她如此誤會,既然這般能少了這個矛盾,也沒必要非去解釋清楚,當即煞有介事的點頭道“嗯,是心腹,這可是天大的秘密,不可讓第三人知曉。”
天玄韻果然當真,鄭重其事的作出保證後道“我明白。如同父帝那般,爲防各種意外,身邊時刻都得有些心腹幫手護着。”
蘭帝這才明白她爲何能如此輕易的接受,原來天玄大帝身邊竟時刻隱藏着這樣的人。卻又奇怪,堂堂玄門領導者爲何還要這樣小心?
她黯然嘆氣,卻還是耐心解釋了。
原來天玄仙境內別說是堂堂天玄大帝,及時是強大如神的太上真尊在漫長歲月中都不知曾經遭遇過多少趟暗殺。這些刺客大多是來自世俗,只有極少是來自玄門內部,背後的指使者千奇百怪的難以一一查明。
但就過往記錄而言,部分來自地魔門邪魔指示,但更多的卻來自世俗富商或是某地城主。這也基本是許多地方城主會突然被更換的原因。
蘭帝實在無法理解,不由追問道“天玄仙門的存在讓世俗衆人豐衣足食,門下衆多世俗弟子更長年遊走各地除魔衛道,讓世俗衆人得以不被諸般邪妖傷害,他們爲何還要做這種事?”
天玄韻輕手挽着蘭帝坐下,後者感覺甚不自然,卻也沒抽回,仔細聽她道出緣由。
一則是復仇的,世俗中除惡助人往往也是害人,那些因爲犯惡被囚的,不少家中因此失去支柱,導致生活舉步爲艱,年老的往往心情憂鬱加上生活驟變很快逝去。
如此一來,可想多少年幼無知的世俗中人,難免自小就將怨恨對象視爲玄門本身,這些人成長後,或是自己修煉前來報仇,或是以重金聘請世俗中的暗殺高手前來助其復仇。
玄門所管理的範圍那般大,人口那般多,僅僅一年就這種仇恨就不知會埋下多少,這種情況根本就不可能杜絕。世俗中人哪裡像玄門仙人一般,看待事物那麼透徹明白?
怨恨就是怨恨,是不會輕易爲了衆生環境的美好而捨棄自身仇恨的,甚至大多根本就不會想到那麼多。
來此試圖暗殺的除卻這部分主要構成部分外,就得數世俗中在製造階級的城主及富商指使了。
他們因世俗利益權勢,難免有人逐漸生出野心,試圖掌握更多其它城市地方的主導權,然而天玄門絕不會允許,想要達到目的,除非瓦解或是讓天玄門內產生混亂,暗殺天玄大帝和及太上真尊自然是必行之事。
見蘭帝一副沉思模樣,天玄韻叮囑道“你也要小心纔是。自從百年前浩劫之後,各仙門因不得不盡快恢復元氣,各自都降低了收徒條件,雖然讓門下弟子數量迅速增多,但卻讓與世俗密切相關的諸多利慾一併帶了進來。
許多得以來此的玄門弟子在世俗中都有一定勢力,他們來此修煉學習,並不是爲了追尋縹緲天道追求長生,更不是爲了除魔衛道保護衆生。只是爲其世俗家門增長名望,爲了攀交諸仙,讓他們在世俗中更容易方便的獲得利益。
就說你今晨所救那人,我幾可斷言絕非仇殺,必然是同門在世俗收買殺手所爲。兩家在世俗就有利益瓜葛,因都在玄門之故,世俗裡的爭鬥難分結果,各有倚仗,故才除此下策想要將他除去,讓他家門在世俗中再無依靠,而在爭鬥中落處下風。
如今你已身爲忘情門大師兄,不僅是門派內部將不可避免被捲入,門外以外同樣可能一不小心成爲旁人眼中釘,日後難免遭遇橫禍,必須處處小心謹慎纔是。”
蘭帝聞言不由默然,也不必再問世俗之人如何知道進來之法,一人得知往往等於天下皆知的道理他還懂得。心下只是突然想起北冥仙子,開始有些同情,又有些替她感到可悲。
更想起師父故事王曾經對他說的話,和平的天地,不需要諸神,人容不得高高在上主導命運的神。只有在混亂動盪不安時,才需要和祈求神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