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歹自家是東道主,他們也不能幸災樂禍得太過,裴大夫人趕緊便打圓場:“如此說來,崔知府夫人你們夫妻感情是真好。而且你們夫妻的性子也很好啊,這些日子阿舅都盛讚過你們許多次。”
至於韋刺史……呵呵,不罵你們就不錯了!
原本他們也不喜歡崔蒲那囂張的性子。可是現在有了韋刺史作對比,他們突然就覺得其實崔蒲那樣已經很好了,至少他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收手,也會付出相應的回報。而不像有些人,半瓶醋晃盪晃盪,一天到晚的噁心人,叫人簡直看不過眼。
她說話客氣,慕皎皎也給足了她面子,沒有再就此事多和韋刺史夫人糾纏,便只是淺淺一笑:“我們還年輕,夫妻相處之道還要向你們多學習。”
哎,裴大夫人算是明白了——這個小娘子就是這個性子。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你敢暗搓搓的算計我,我就明目張膽的反擊回去!管你什麼身份,反正她是什麼都不會看的。
這性子不算太討喜,但也不是太令人厭惡。反正和她來往的時候,你遵守她的規矩,那麼兩個人就能相處融洽。
意識到這一點,她和慕皎皎交流起來就順暢多了。
韋刺史夫人還豎起耳朵等着聽裴大夫人接下來對他們夫妻的誇獎呢,結果等了半天,裴大夫人卻早將話題給轉得遠遠的了,而且還和慕皎皎越聊越投機,竟是將她這個貴客扔到一邊了?
她心中不忿,忍不住又拿這裡身份最低、也是最年輕的慕皎皎開刀:“對了,我聽說崔知府夫人你在嫁入崔家前,還和一個商戶人家定過親?只是因爲你身體不好,被退親了。現在要是知道你變成了現在這樣,他們肯定已經後悔死了吧?之前在長安,我聽說那一家人現在過得都不是很如意呢!”
“刺史夫人您真閒,連商戶人家的事情都能聽說。”慕皎皎淡聲道。
聽說聽說,都是聽說。真正的高門貴婦,一天到晚忙着處理家事、對外交際就已經腳不沾地了,誰還有心思管那些和自己不相干的事?而且,這個時候提起她和顧文華之前的親事,這並不能羞辱到慕皎皎,反而只顯得這個刺史夫人嘴碎,連這等芝麻綠豆大的小事都拿到檯面上來說,就顯得她越發的上不得檯面了。
這個人和韋刺史果真是天生一對,兩夫妻都是半瓶醋的貨!
她把話說得這麼不客氣,韋刺史夫人頓時拉下臉:“要不是事關崔夫人你,我又怎會叫人去打聽這個?我們一家子來廣州之前,可是就已經知道以後要和你們夫妻共事了。既然要共事,那麼必然要先摸清楚你們夫妻的習性不是嗎?”
我看你們不是想摸清我們的習性,而是想抓住我們的把柄,好直接逼我們認慫後退吧?
只可惜,這個污點對慕皎皎來說根本就不算污點,崔蒲也從來就沒有在意過。她的這一擊又失敗了。
慕皎皎只是輕笑着:“那我可要多謝刺史夫人您對我們夫妻的良苦用心了。不過,我覺得您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多關照關照那個留在長安代您侍奉舅姑的柳姨娘的好。”
韋刺史夫人當即一凜。“你竟然調查我們?”
呵呵噠,說得好像你們沒有調查我們似的。
慕皎皎淡笑:“前些日子我收到長安大嫂的一封來信,說她去京兆韋氏吃酒席時,看到一個大腹便便的婦人四處尋找小男孩玩耍。仔細一問,才知道是韋刺史的姨娘。看來,韋刺史膝下很快就要再添一個男丁了,這難道不是喜事一樁嗎?我聽說,柳姨娘還是刺史夫人你的陪嫁丫鬟?既然如此,刺史夫人你就更應該多關心關心她了。”
聞聽此言,韋刺史夫人臉色大變。
“這個小賤人,她竟然騙我!”她立馬破口大罵。可隨即發現自己不是在刺史府,她連忙又收斂了怒氣,勉強做出平靜的模樣道,“我們離開長安半年多了,卻一直沒有聽她說過懷孕的半個字,該不是你們看錯了吧?”
“或許吧!”慕皎皎也不和她爭論。
反正,她只是告訴她這個消息罷了。至於接下來韋刺史夫人怎麼做,那就是她的事了。
不過……據資料顯示,柳姨娘可是和韋刺史夫人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韋刺史夫人嫁給韋刺史後,眼看韋刺史身邊美妾衆多,便給柳姨娘一個名分,讓她幫自己爭寵。只是這麼多年了,她卻一直不曾讓柳姨娘懷孕。來廣州前,她又私心將柳姨娘留在長安看家,順便看管那些妖豔的侍妾。用她的話說:“這個府上,我最信任的也就只有柳姨娘了!”
那麼現在,被自己最信任的人撬了牆角,不知道她心裡會是什麼想法?
慕皎皎懶得去猜,反正這個消息扔出去後,韋刺史夫人終於不再找她的茬了,而是整個人都精神恍惚,裴老夫人和她說話她都搭不上來。裴老夫人見狀,面色也有幾分不虞。
好容易到了午膳時候,大家紛紛列席。男人們在左邊廳內,女眷則在右邊。孩子們單獨開了兩桌,男孩一桌,女孩一桌,也都在女眷這邊。
大郎君和二郎君坐在一起,二郎君才兩歲半,卻也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小手捏着筷子不用丫鬟伺候餵飯了。大郎君就更不用說,四歲半的他已經有了點小大人的模樣。坐在阿弟身邊,給他遞筷子、幫他擦小手。雖然不言不語,但這份對阿弟的悉心關切卻讓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裴老夫人見了,又免不了讚道:“真不愧是博陵崔氏之後,這家教就是好。才小小年紀,就已經沉穩至斯了。”
裴大夫人裴五夫人也紛紛出言稱讚。
她們是真心的稱讚。像這麼小的孩子,多少人坐都坐不穩呢,哪像大郎君和二郎君,兄弟倆一直都乖乖的。就這樣一動不動坐在那裡,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副美好的畫,看得人心裡暖暖的。
那邊的大娘子更不用說。經過盧嬤嬤這麼些年的調教,她外表已然修煉成了一個端莊優雅的小淑女。今天在經略使府她又發揚了以往的作風,動靜皆宜,巧笑倩兮,讓所有人都當她是個文靜乖巧的小娘子。
裴九郎君和韋五郎君倒是見過她的真面目。只是,他們兩個人雖然竭力想要揭穿這三姐弟的真面目,但是就憑他們的兩張嘴又怎麼頂用?大家大都是相信眼見爲實的。
韋刺史夫人聽着他們不住誇讚這三姐弟,心裡很不是個滋味,便高聲道:“我們京兆韋氏的郎君和娘子也是不差的。”
“是是是,都不差。”裴大夫人連忙應聲,只是語氣敷衍得緊。
沒辦法,人比人氣死人。京兆韋氏的小郎君小娘子身上的氣度真的和大娘子幾個沒法比。再添上這樣的爹孃……他們不評價就已經是最好的評價了。
聽出了他們的言不由衷,韋刺史夫人更不高興了。
那邊韋五郎君也聽到了這話,頓時眼神一閃,便施施然在二郎君身邊坐下了。
他用力掐一把二郎君的小臉蛋,滿面笑容的道:“崔二郎君生得好生乖巧漂亮,我實在太喜歡了!今天就讓我來照顧他吧!崔大郎君自己也不大,你還是先自己照顧自己吧!二郎君我一定幫你照顧得好好的。” 方纔在後花園,他想盡辦法想找兄弟倆的茬,但這兩兄弟就跟泥鰍似的,始終跟着大部隊行動,不理睬他的套近乎。偏偏兄弟倆又生得好,還有事沒事咧開嘴傻笑,人畜無害的小模樣讓經略使府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都喜歡得不行,全都圍着他們玩耍。就連伺候的丫鬟都一心偏向他們,差點沒把他給鬱悶死!現在,好容易給他找到這個可以欺負這對兄弟的機會,他又怎會放過他們?
韋刺史夫人見狀連忙就道:“五郎,你可千萬要照顧好崔二郎君,讓他吃飽吃好。不然,爲娘第一個不放過你!”
“阿孃放心,兒會的。”韋五郎君連忙點頭,母子二人互相交換了一個只有他們自己才懂的眼神。
然後,韋五郎君果真就拿了一雙公筷開始幫二郎君夾菜。只是不知他是手生還是怎的,那菜不是掉到二郎君身上,就是湯汁灑到了二郎君的小手上。二郎君的小手都被燙紅了,他還一臉無辜的道:“崔家阿弟,不好意思,這也是我第一次照顧人。手法似乎有些不對,不過你先耐心等等。等我練熟了,肯定就好了!”
二郎君點點頭:“哦。”
然後小手一推,直接將跟前一碗湯給推到他懷裡。
“啊”!
韋五郎君被燙得直接跳了起來。
“你這個小鬼,你幹什麼你?燙死我了!我打死你!”
轉瞬的功夫,方纔還一臉歉疚的人橫眉怒目,掄起拳頭就要打人。
二郎君趕緊就一頭鑽進大郎君懷裡。“阿兄,怕!”
“阿弟不怕不怕哦!”大郎君連忙小聲安撫着阿弟,雙手卻也趕緊端起自己跟前的一碗湯對準韋五郎君的面門就潑了過去。
韋五郎君頓時叫得更大聲了。韋刺史夫人本來一直在看好戲的,現在看到兒子被潑,她坐不住了,趕緊站起來大叫:“你們兩個人幹什麼?有你們這樣欺負人的嗎?”
大郎君立*睛眨眨,隨即便見他眼眶內滾上了兩顆豆大的淚珠。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小小聲的道,小表情別提多驚懼多可憐了。
才四歲的孩子,懷裡還護着兩歲的阿弟,被一個大人指着鼻子叫罵說欺負人,旁邊還有一個十三四歲的小郎君幫腔,這畫面怎麼看怎麼覺得奇怪。
如果說方纔看到大郎君潑韋五郎君大家還覺得他有點過分的話,現在眼看着這對母子一起指責起兄弟倆,大家同情的天平就傾斜向了兄弟倆。
沒辦法,誰叫他們生得這麼好看呢?這小可憐的模樣更是讓人的心都要化了。光是被這眼神看上一看,她們就能原諒他們乾的所有壞事了,哪裡還人心責怪得起來?
而且,最先生事的分明就是韋五郎君。
可是韋刺史夫人和韋五郎君分明就是不依不饒,母子倆一唱一和,張牙舞爪的作勢要將兄弟倆揪出來打死。
而就在他們叫囂得厲害的時候。
嘩啦啦——
又一盆湯雨從天而降,直接將韋刺史夫人給淋成了落湯雞。
“啊——”
這下,輪到韋刺史夫人尖叫了。
回頭去看,才發現大娘子不知何時已經過來了。站在高高的胡牀上,她隨手將盛湯的大碗一扔,便下巴高擡,大聲宣告:“不許欺負我阿弟!”
“阿姐!”
大郎君二郎君見狀,兄弟倆連忙就爬起來躲到大娘子身後。
韋刺史夫人見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好啊,你們姐弟三個一起欺負我們母子倆是不是?看我不打死你們!”
她揚起手,卻發現動作一頓。慕皎皎捏着她的手腕,眼神冰冷:“刺史夫人,孩子們年紀小,打打鬧鬧也沒什麼,咱們長輩沒必要上綱上線吧?這次是我家孩子錯了,我讓他們向你們認錯就是了。”
“認個錯就想跑?不可能!”韋刺史夫人立馬便道。
“那您想讓他們怎麼樣?”慕皎皎便問。
“我……”韋刺史夫人一時語塞。她倒是想把這三個孩子都吊起來打,可是可能嗎?這種話她說不出口啊!
韋五郎君卻沒這個顧忌。他立馬就跳起來道:“讓他們下跪!給我磕一百個響頭,磕得讓我滿意了我就放過他們!”
“韋五郎君這主意出得真好!韋刺史,您聽到了吧,下官也覺得這主意不錯。只是,我家孩子還小,不如就下官給您磕一百個響頭,您就讓刺史夫人和五郎君放過小女和小犬吧!”他話音一落,一個涼冰冰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說話之人赫然便是三個孩子的父親——崔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