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一場大戲落幕,帶來了幾家歡喜幾家愁。
蕭長史死得並不光彩,壽王府上一開始還大肆叫囂要將他的死因追究到底,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據知情人士說,事後不久,蕭長史的家眷便悄悄搬離了壽王府,不知所蹤。戴子昂論罪處斬,戴子昂嫡長子判剮刑,戴家也完了。
而那些因爲蓄養男寵、聚衆*而成爲春宮圖主角的郎君們也被抓住幾個典型,或被罷免官職,或禍及父輩。一時間,長安城內至少十個人丟了官,其中三個還是李林甫的一力提拔起來的心腹!
一時間,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大家對李林甫越發的小心忌憚,唯恐觸怒了他,下一個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就是他們。
消息傳回揚州,崔蒲只是一聲冷笑:“終究還是我的官位太低了。現在也不過稍稍動搖了一點他的根本而已。要想徹底滅掉他,現在的我還沒這個本事。”
還好還好,他還能認清這個事實。
慕皎皎鬆了口氣,便柔聲勸道:“沒關係,你還年輕。好好做官,慢慢往上爬,總有一天你能和他面對着面的鬥。要是等不到那一天,那也是你熬死了他!”
噗!
崔蒲霎時哭笑不得。“我纔不要熬死他。我一定要他有生之年把他踩在腳下,讓他對他當初做過的惡事懺悔認錯!”
“嗯,我支持你。”慕皎皎頷首,心裡卻道——要等到這一天,他至少還得再熬十年吧?十年時間,不知道他會混出個什麼模樣來?
再想一想,她突然發現崔蒲都已經做官十年了!
天長縣三年,海陵縣三年多一點,再在長安爲崔老夫人守孝小半年。現在,已經是崔蒲身爲揚州知府的第三年了。
十年光陰彈指即過。回想往昔,崔蒲初到任上時,什麼都不懂,篳路藍縷開創出天長縣的一片大好天地。再回顧一番這十年來的成就,她才發現原來他們已經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也做出這麼多成績來了!
這其中每一樁每一件,單拿出來就足夠令人名留青史、傲視羣雄了。可是崔蒲卻每到一任都能做出讓人眼前一亮的成績,也就難怪他短短時間的時間就已經成了人人敬重的揚州知府了。
如果以這樣的衝勁繼續前進的話,想必再過十年,他回到長安和李林甫當面鑼對面鼓的幹也不是什麼妄想吧!
過後不久,曹姝和邱山夫妻也回來了。
案子審理完畢,曹十一郎雖說是這個案子的苦主,但他畢竟也是戴罪之身,所以等塵埃落定後,他還是被押送往軍營,繼續充軍。
曹姝領回了曹十二郎的屍骨,就在揚州城外找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將他掩埋了。
曹老太太得知後,又是一通叫罵。奈何曹姝現在根本就不和她正面衝突,凡事都有邱山站出來和她對峙。甚至在得知曹老太太現在被按在醫館裡打雜後,曹姝也只是淡淡的道了句:“哦,知道了。”
就完了。並沒有如曹老太太所願,巴巴的把她從醫館救出來,如之前一般放在身邊悉心安置。
曹老太太免不了又掉了幾滴淚,罵了她幾句。只是如今她的身份早已經公諸於衆,她早沒了拿捏曹姝的把柄。曹姝也着實被她傷透了心,現在只打算給她養老送終,代父輩盡到孝道就夠了。至於什麼錦衣玉食的供着她之類的……呵呵,想都不要想!
“對了,阿舅和我們說,現在長安城內已經亂套了,所以他便建議我們來揚州追隨你們。順便,也讓大郎多跟着表姐練練醫術。跟着表姐一年,可比他一個人悶頭亂撞十年都更有用!”
丫的,怎麼稀裡糊塗的,他們身後就又多了一個拖油瓶?
聽到這話,崔蒲心情又變得不大爽利。沒辦法,慕皎皎和邱山過去的種種還是深埋在他心裡頭的一根刺,即便邱山和曹姝成親了也沒有完全拔出。原本他還想着等成親後,邱山就能帶着曹姝離開揚州呢,也省得這丫頭一天到晚的纏着慕皎皎,那一雙滿是孺慕之情的目光眼巴巴的盯着慕皎皎看,看得他時不時的心裡一陣亂跳,總是不由自主的開始多想。結果誰曾想……
失策啊,他太失策了!
慕皎皎對於這個倒是無所謂。
“你們要跟着我們跟着就是了。不過,現在六郎這一任知府馬上就滿三年了。接下來考績過後又要重新調整官職,我們還不知道要到哪裡去呢!”
至於繼續在揚州知府這個位置上待着,那不大可能。揚州知府這個位置實在太重要了,油水又十足,一般人最多坐上兩任就滾蛋了。而就崔蒲前些日子乾的那些事,只怕吏部不會再讓他這麼優哉遊哉下去。
“沒關係,我和大郎已經商量好了,表姐你們去哪裡我們就跟去哪裡。只要有你們在,就算是去荒山野嶺我們也不怕!”曹姝立馬便道。
邱山定定點頭。
這小兩口也是盯上他們了。
崔蒲徹底無力了。慕皎皎倒是淺淺一笑,對他們的忠誠十分滿意。
再問他們一些長安那邊的消息,曹姝和邱山都一一作答。
這對小夫妻新婚之日就遇上官司,中途又往長安跑了一趟,今天剛剛回來,中途也是波折不斷。到現在,他們也當是累了,崔蒲和慕皎皎也不多留他們。得到了想要的消息,他們就趕緊送讓他們回去歇着了。
“對了,表姐,表姐夫,我們回來之前,閣老府上的大少夫人、鄂國公府上的三少夫人、還有范陽盧氏的九郎君等人都寫了信讓我們給你們帶來。”
曹姝說着,便從包袱裡取出厚厚的一摞信遞給他們。
“嗯,辛苦你了。”慕皎皎連忙頷首。
曹姝這才放心的和邱山一道下去了。
崔蒲和慕皎皎夫妻再看看眼前這七八封信,再看看封皮上的署名,兩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抽了抽嘴角。
“你這次做的事情很過火嗎?怎麼把他們都給驚到了?”慕皎皎小聲問。
“不至於啊!就我這性子,多無法無天的事情都做得出來,他們又不是不知道。”崔蒲撇脣道,“再說了,這裡有一半都是給你的呢!”
“也是。”慕皎皎點頭,“咱們還是先看看信裡寫的什麼吧!”
話落,夫妻倆便各自拆了各自的信,細細看了起來。
等手頭第一封信看完,夫妻倆的面色就變得嚴肅起來。再等手頭的信看完,他們的神色已然帶上了幾分訝異和不解。
“聖人和壽王妃的事……程家阿姐在信裡已經告訴你了吧?”兩人四目相對,崔蒲慢聲道。
慕皎皎頷首。
崔蒲頓時就將信一扔。“無恥!果真是不重禮數的胡人,竟然連強奪兒媳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慕皎皎默然。
唐明皇和楊貴妃的風流韻事,她早八百年前就知道了。就連關於兩個人的詩詞她都能倒背如流。現在事情真正發生了,她的感覺也只是淡淡的。
或許是因爲她從小就耳濡目染,已經從心理上接受了這個故事的緣故吧!
不過崔蒲世家出身,從小深受禮數的薰陶,對這等亂侖之事打從心理上厭惡。一時半會,他是不可能接受了。
“不過換個角度想。這樣一來,壽王的臉面丟盡了,壽王府也成了新唐王朝上下的一個笑話。因而武家也徹底一蹶不振,蕭長史的兒女也不可能再借助壽王之手爲蕭長史報仇。這也不失爲一件好事。”慕皎皎小心勸慰道。
崔蒲冷叱:“姓蕭的和姓武的就算找到我跟前來,我也能用我的真本事滅了他們,不需要用這樣噁心的法子來削弱他們的戰鬥力。這是對我的侮辱!”
慕皎皎聳聳肩,只在心裡道——你就先氣着吧,接下來還有更讓你生氣的事情呢!
再過一個多月,開元二十八年十月,聖人以爲母親竇太后祈福的名義,敕書楊氏出家爲女道士,道號“太真”。
是楊氏,不是壽王妃楊氏玉環。從稱呼上就能看出端倪了。
消息傳到揚州,崔蒲又發了一通火。
江北本土慣出文人雅士,在這塊幾乎沒有經過胡族文化侵襲的土地上成長出來的學子都是儒家文化的最強擁護者。得知此事後,揚州、蘇州、常州各地的飽學之士紛紛出言抗議,並集體簽署了《論聖人納太真妃書》,上交朝廷。
在那上頭,赫然蓋上了崔蒲的私印。
慕皎皎看着他鄭重其事的將私印蓋上去,只是無力嘆息:“明知道是無力迴天的事情,你們哪來的激情堅持至此?”
“管他是不是無力迴天,反正我們只是表達我們的一個態度罷了!”崔蒲不以爲意的道。
這份卷軸很快就通過層層審查,送到了聖人案頭。
將這一份卷軸仔細看完,目光還在最後那個通紅的印鑑上流連半晌,聖人才無奈笑道:“這個小崔愛卿,膽子可是越來越大了啊!李中書,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