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就在魏王妃撲到魏王世子身上大哭之時,直挺挺躺了有半個時辰的魏王世子突然身體動了動,發出一陣難受的咳嗽。
魏王妃哭聲一頓,連忙擡起頭,便見魏王世子睜開了眼,那脹紫的臉色也漸漸恢復如初。
“阿孃?您怎麼來了?”見到她,世子緩緩開口。
“兒,你沒死?”魏王妃愣愣道。
魏王世子撲哧一笑:“您看我現在不正好好的和您說話嗎?”
不過說着,他又難受的按了按太陽穴:“方纔我像是做了一場夢,夢境十分複雜,見到了許多東西做了許多事,我還恍惚記得像是和崔六大吵了一架……”
話說至此,眼神突然瞥到已經被家丁們拖到門口去的崔蒲,他臉色一變。
崔蒲趕緊就衝魏王討好的笑道:“魏王殿下,您看世子現在不好好的嗎?他甚至臉色和精神都比前些日子好多了,這就足以證明我們沒有殘害他,而是真個在給他治病了吧?”
聽他這麼說,魏王和魏王妃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些年一直縈繞在魏王世子身上的憂愁之色果然消失了,從醒來到現在,他居然也沒有再嘆上一口氣!須知這些年,他每天早上醒來,必須對着鏡子長長的嘆息許久,嘆得他們的小心肝都不住的亂顫。不然,他們也不至於將樊川別墅這邊的別院收拾出來,讓他們夫妻倆過來常住散心。
眼見如此,夫妻倆頓時又高興了起來。
魏王妃連忙將兒子扶起來,不住的問他:“我兒,你現在覺得怎麼樣?心還覺得墜得慌嗎?身上還有哪裡覺得堵得慌的?”
以前魏王世子不住的長吁短嘆時,她問過他怎麼回事,魏王世子的回覆便是覺得心裡沉甸甸的,渾身上下都堵得難受。這也成了魏王妃的一塊心病,以致世子妃告訴她世子一直不願和自己同房時,她也只是象徵性的勸上兒子兩句,從不敢將他給逼急了。
魏王世子聽她問,也仔細感受了一下,頓時眼中浮現一抹驚訝:“兒覺得渾身上下都舒暢得很,並沒有那裡難受。這顆心也似乎輕盈了許多,沒那麼墜得難受了。”
“阿彌陀佛,佛祖保佑,我兒可算是好了!”魏王妃霎時大喜,連忙雙手合十唸了好幾聲佛,然後才又想起一旁的還被家丁們押着的崔蒲夫妻來。
於是,這對老夫妻臉上都浮現出一抹濃濃的尷尬。
“那個……”魏王爺清清嗓子,“賢侄夫婦既然是來給小犬治病的,怎麼也不事先告知我們一聲?我們有了心理準備,也不至於反應這麼激烈。你看,一不小心差點就誤傷了你們了!”
說罷,他連忙就狠狠瞪向依然抓着崔蒲和慕皎皎不放的家丁們:“你們還不趕緊把崔縣尊和縣尊夫人放開!若是傷了貴客,本王定唯你們是問!”
雙手好容易恢復自由,崔蒲趕忙便拱手回禮:“魏王爺莫要自責,其實這事也是我們不好。我們沒有事先告知你們,也難怪你們得知消息後會生氣。只是我娘子說,爲人父母,必定疼愛自己的骨肉如命。而她這次給世子治病,過程極爲兇險,你們若是提前知道肯定不會同意。唯有世子妃,她是想和世子白頭偕老兒孫滿堂的,所以爲了世子着想,讓她上刀山下火海她都心甘情願。因此我們才斗膽聯起手來矇騙了你們一次,這本就是我們的過錯,你們要拿我們問罪也是理所應當的,我們也心甘情願受罰。”
此時世子妃好容易也掙脫了丫鬟們的束縛,飛跑進書房來。當見到端正坐在榻上的世子時,她連忙就飛奔到他跟前:“世子,你好了是不是?是不是?”
魏王世子靜靜看着她,眼神格外複雜。
沒得到他的迴應,世子妃便擦擦眼淚,又釋出一抹笑來:“我知道,你現在心裡肯定恨我。沒錯,是我將你的秘密泄露給了他們,也是我請六娘子來給你治病的。原本她不肯來的,說你的病情複雜,不好下手。是我苦苦求她,她才勉強同意了。所以你如果要怪,只管怪我就是了,此事同他們夫妻無關,他們也只是盡了一個醫者應盡的本分而已。”
世子依然不言不語。
世子妃再扯扯嘴角,便慢慢站起身來:“我知道了。你先一個人好好養病吧!不管你想把我怎麼樣,我都等着,我就在我房間裡等着你。”
說罷,便慢吞吞的出去了。
慕皎皎見狀,突然問道:“魏王殿下,現在還要送我們去刑部嗎?”
魏王老臉又一紅:“不送了!當然不送了!崔縣尊夫人治好了我兒的病,那就是本王的恩人。本王感激你都來不及,又怎會送你們進刑部?那本王不是成了忘恩負義之人嗎?兩位還是請前廳就坐,好好同本王講講世子的病情吧!”
慕皎皎頷首,便和崔蒲雙雙走出去。
結果不去不知道。纔剛出了書房,就看到別院管家正焦急的等在那裡。見到魏王夫妻出來,他連忙上前道:“王爺,現在別院門口來了好多人,都是聽說世子出了事,過來探望的。”
魏王爺纔想起來,魏王世子的小廝一路跑進城內,抵達魏王府門口時就已經累得爬都爬不動了。於是,他就乾脆趴在魏王府大門口,扯着嗓子大喊:“王爺,王妃,不好了!世子被崔六郎君給活活氣死了!”
他們夫妻一聽消息,立即急得火燒眉毛,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就趕緊騎馬趕來了。
想必當時小廝的話被其他人聽到,然後一傳十十傳百,所有人都知道世子被崔蒲給氣死了,然後不少人就前後腳的跑過來湊熱鬧了。
魏王爺頓時又老臉燒得通紅。他滿臉歉疚的看向崔蒲夫妻:“賢侄,你們別擔心,現在我就叫人去告訴他們世子沒事,請他們回去好了。”
“還是把他們都請進來吧!”身後一個低啞的嗓音突然傳來,魏王世子走出來了。
“兒啊,你病纔好,怎麼出來了?”魏王妃連忙又要推他回去休息。魏王世子卻道,“此事因我而起,客人們也是上門來探病的,我不一一親自道謝,怎麼說得過去?阿爹阿孃請別擔心,兒已經沒事了。而且……”
他目光往崔蒲和慕皎皎身上掃過,特地在崔蒲身上多停留了一會,才幽幽道:“我也很想知道,六少夫人是基於什麼樣的病理給我開出這樣的治法來的。”
“好啊,大家一起聽,也免得我浪費口水多說幾遍。”慕皎皎欣然頷首。
既然說定了,大家便一起去前頭,管家則將前來探望的人都請了過來。
所有人都落座後,慕皎皎便施施然道:“世子這個病,乃是因輕微心疾而引發的憂鬱症。心疾爲主,憂鬱症爲輔。《呂氏春秋·至忠》裡曾載一則故事,講的便是宋國神醫文摯爲齊閔王治療憂鬱症的事情。我便將此借鑑了過來,只是用的法子比起文摯還要更厲害一些。我讓我夫君將世子氣厥過去之後,趁着他心脈暫時被封住之時下針再治他的心疾。這樣,世子看似是被活活氣死了,但其實只是脈門被封住而已。等我給他下針過後,封禁解開,世子自然就又活了過來。”
說完這些,她又命紅豆拿出來一隻長長的紅木匣子。揭開蓋子,裡頭赫然便是一把細細的香。
“世子的心疾已經許多年了,一次的治療不能完全湊效。這裡有三十支香,以後每天晚上睡前幫他燃上一支,有助於在睡眠中調養身體。等這三十支香燃盡,他的病就能好全了。”
魏王爺連忙命人將匣子收下。魏王世子也上前對他們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大禮:“這次多謝二位罔顧性命之憂爲我治病。你們的大恩大德,我記住了!”
是他們沒有他把那個怪癖公諸於衆,他對他們感激涕零吧!
慕皎皎淡笑:“世子的感謝我們收下了。不過我出診,向來是要收診費的,這一點世子你應該知道的。”
“我知道。”魏王世子連忙點頭,“六少夫人請說。”
“我這次的診費,便是請你以後對世子妃好一點。她這些年爲了你付出了太多太多了。”
聽到這話,魏王世子眼神一閃,旋即便點頭:“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