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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面前的景色,我不禁有些呆了。
秋葉。
滿山的秋葉。
從未想過,這樣總叫人聯想到愁怨頹敗的東西,在這樣的漫山漫野漫天漫地隨風漫了整個視野之後,便是這樣的遼闊壯觀。
肅殺,嶙峋,傲意,氣吞天下的氣勢。
“你們倒是鬥得開心,一開場就是血光之災。”成璧站在我身邊道。
“尹世軍都已經把我和你本就少得可憐的兵力調去對付突如其來的那幫山賊,估計離直接對付我也差不遠了。”我哼道。
“你可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成璧輕笑,“調去對付山賊不就是你提議的麼,還把我的兵力也搭了進去。”
“多謝成公子成全了。”我也笑,“即使沒有兵力,我也不會尸位素餐。”
成璧一愣:“……軍糧?你動手腳了?”
能和我的職位搭上邊的,也就只有軍糧了。
我揚眉:“要找出是哪撥人動了軍糧,最容易被動的哪處軍糧並不難,難的是揪出那個人。我就順便做了點記號。”
“記號?”成璧想了想,讚賞道,“你給軍糧加了什麼?”
我但笑。
“……巴豆?”
“孺子可教也。”我聞言大笑一聲,拍拍他的肩,“不愧是我數次以巴豆陷害的人。”
“既可以揪出盜軍糧的人,也可以害一把譽齊之敵,一舉兩得。可惜因爲段空遊的事,而錯過了這個好機會。”成璧惋惜的聲音也是平淡,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到那早已形成一個人形狀的厚實落葉裡,雙臂環在腦後靠在身後大樹上,“我就是在這裡躺了一天。”
“的確舒服。”沙沙聲裡,我也坐到他旁邊的落葉堆上。
“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最後我覺得還是應該實現它。”成璧說着,在我坐下還沒一會兒,站了起來。
“什麼事?”我道。
成璧沒有說話。
手中長劍,緩緩指前。
我看着他,心下有些警備的不解。
他也看着我,卻是一笑。
很難說清的一個笑。
總是淡漠的一張臉突然映着陽光笑得分明。
不是那種很張揚的笑,甚至可說是收斂的,卻也洋溢的,真實的,自然得一如他淡漠時的渾然天成。
那樣總是不言不笑缺乏感情的人,這樣靈動甚至帶着些淘氣的驟然展顏,不是應該很怪異麼?
或者只是最近我看太多,已然習慣。
突然省起,相處的這不短日子,我竟是分不清他是幾時開始,在那漠然的笑裡染上這樣可愛的精靈調皮。
我苦笑起來。
這塊劍玉,不知何時已不再飄渺不可及。
漂亮得真實,真實得虛幻,虛幻得格外動人。
而成璧,已在我這個苦笑裡,出劍狂舞!
秋風颯爽劍姿英發。
天地玄黃,渾然一體。
亦柔亦剛,隨風搖曳間慷慨軒昂,一招一頓一急一緩,一殺一救一生一滅。
淡定與狂傲,在同一個矯健身姿裡精邃眼神裡閃動激發。
順應乾坤,亦扭轉乾坤。
不是看不出來,他有意無意瞥向我的那些交錯的眼神裡,跳躍光芒。
我突然便有些恍然。
青茗淡香。
瀑布的嘈雜聲,緩慢地放大。
沈南尋紫衣的身影就坐在我對面,纖瘦的五指輕輕託着茶盞,靜靜望着一側的窗臺。
良久,才垂眸低笑,攏了攏鬢邊的一縷長髮。
微皺的眉。
看淡,放開,依舊的鍥而不捨。
他道:“被不喜歡的人喜歡,或許是件,痛苦的事。”
愁緒,清淡釋懷的笑意間,濃得化不開。
心念一動,便是另一個秋葉漫天。
另一張與易逐惜相似數分的俊顏躺在我的懷裡,嘴角那絲紅線,毫不留情地越來越刺眼。
這麼多年,其實我一直不知道,那時候,他想說的,究竟是什麼。
只有風,只有夕陽,只有周圍喧囂的兵器交疊聲與叫喊悶哼聲,呼嘯而來,呼嘯而去。
同樣的,暮色。
三兩落葉劃過我倆視線交集的那一小塊空間,再不知飄向何處。
他看着我,帶着些許焦急。
再慢慢,退成純粹的平靜。
越來越閃動,卻也越來越安詳。
我不明白,只覺心焦。
而他就在最後那一陣狂嘯而起的秋風裡,勾起嘴角。
好似是明白了一個,這人間最大最難也最重要的道理。
我終於想開口說什麼,卻也終於什麼都沒說出來。
就這麼微微顫抖着看着這個舒心無比絢爛無比的笑容。
我擡頭。
懷裡這個即將消逝的生命,卻一點也不像眼前大片大片的落葉。
反而更像是落葉的後面,那同樣大片大片的秋空暮色。
柔靜的,燦爛的,恢弘的,稍縱即逝的博大與美麗。
我截斷回憶收回神,看着不遠處,同樣秋風秋葉裡卻生命勃發耀眼非常的男子。
成璧。
再突然想起易逐惜來。
多像。
多像。
和易逐惜多像。
多加相處,多加接近,一旦打開那層冷漠的殼,便會發現裡面,柔軟而倔強。
但又是不像的。
易逐惜的固執與堅忍,讓他一旦決定便永不回頭,即便磕磕絆絆渾身傷痕。
而修習了凝魄訣的成璧,則是不可避免地感情缺失,卻也因此少了執念少了固守,一切順水推舟水到渠成。
多不像。
多不像。
於是更加鮮明的兩處存在。
驀地,心潮起伏。
“你在想什麼?”不知何時已一劍舞畢,落在我跟前的成璧看着我,道。
我只笑道:“……在想,你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決定的事,原來就是爲我舞一場劍。”
“錯。”成璧輕笑。
我愣。
“我是在想……”成璧回頭看着那片依舊狂舞不休的落葉,道,“總有一天,也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爲你歌唱。”
語畢,成璧轉過頭來,微皺着眉,緩緩一笑。
我尚未平復的心潮,便就這樣又被揪了起來。
竟是有些顫抖地,我擡起手來,撫上成璧的頰,“……隨我,不理世事,暢遊天下去吧。”
成璧深深看着我。
盈盈相視。
溫柔忱摯直達心底的波動。
他還是那個微皺着眉的樣子,輕輕握住我的手,萬千情愫盡在其中地,說了一句。
“你傻了。”
……
啥?
我回過神來。
放開手,然後,大笑。
的確是,傻了吧。
怎會說出這種沒頭沒腦的話。
爲我歌唱。
那一瞬間,便是叫做感動的東西麼。
“該說是……醉了吧……”笑間,我擠出這句話來。
眼見這樣醉人的,回眸一笑。
成璧皺眉又放開,定定看着我,似笑非笑。
“你似乎,對我特別照顧?”他道。
“什麼?”我笑停,問道。
“一開始在尤府,你就是明裡整我,暗裡助我。爲何?”成璧說着,蹲下來看我,“我不應該是你的敵人麼,讓你落得這個模樣?”
平視的角度,我笑得輕鬆:“那時候我以爲,易蒼喜歡的是你。”
“易逐惜麼。”成璧無甚表情地糾正。
我微訝。
原來他已知道。
“所以他喜歡的人,不該再死一次。”我道。
“因爲沈南尋,就死在你的手上?”成璧挑眉。
我點頭,看向遠方:“我也說不上來是爲什麼。總是,不想看着他,再失去一次。”
“你欠下的,何必要他人來還。”成璧嘲諷般輕哼一聲。
我不語。
“你欠下的,就該你自己來還。”他繼續道。
這回輪到我哼了一聲。
卻突然,一痛!
下巴,被死死鉗住!
怔眼看着突然放大在前的成璧的臉,我不明所以。
“最討厭的,就是這樣,連絕望也在所不惜的笑容。”成璧勾起的嘴角竟是一時殘酷,叫我心驚。
“……所以,就想撕爛它?”我艱難出聲,愈加嘲諷得不知死活地笑。
這就是我,八面玲瓏下真實的本性。
可惜,暴露錯了地方。
——因爲下一刻,我就被壓倒在落葉堆上!
廝磨啃噬,柔軟的脣舌在我一驚張嘴的空隙裡攻城略地,**。
粗重的氣息身下葉堆的沙沙聲與衣物摩擦間的獨特聲響,過於強烈的感官刺激,叫我混亂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這一明白,還是大半歸功於衣襟被扯開而露出大片的胸膛感受到冰冷空氣的一激。
同時也發現,手腳受制,動彈不得。
面前的那雙眼睛居高臨下,帶着不容置喙的壓迫力,寧靜洶涌着的萬丈波濤。
溼潤閃爍,欲將人吞吃入腹。
我突然就知道自己錯了。
**淺薄,不代表沒有**。
警鐘大震,吾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