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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那些死人,連這前廳都通不過!
四十九銅人,可以相比較的,根本不是兩百精兵。
至少是一百個二流以上的武林好手。
而且這樣狹小的空間裡,根本沒有使用計策取勝的餘地。
剩下的只有攻擊與防禦,卻每招都是骨肉生疼,良自硬撐!
我看着拼力護在我身前的段空遊,卻道:“爲什麼,一定不能死?”
段空游回頭一瞪,像是看着一個傻子:“白癡啊你!死會很疼啊!!”
我頓時,大笑!
死,有時候,纔是最不會疼的方式。
“不管了!”段空遊在我大笑的當口忽然振臂一收。
我一個驚神停下笑來堪堪接下防守的任務,剛想開罵,卻只見,星光閃耀。
五彩一般的美麗光線,從段空遊的閉目靜持的劍身上流瀉而出!
明月皓空,繁星璀璨。
一剎那,全化作流星光雨,籠罩人間。
“‘星月爭輝’……你竟練到了‘天地經’第七重!”我忍不住低聲叫道。
聲音,卻被淹沒。
被星光淹沒,月光淹沒,和猛然大批打翻飛遠支離破碎的黑影淹沒。
“沒想到啊沒想到。”段空遊竟直接無視我驚豔的目光,顧自跳腳,“這回‘星月爭輝’也一併上了,要被師公罵死了!”
“‘天地經’,武林絕學之一,連創始人天地道人都只能練到第八重,你卻練到了第七重!”我道,皺眉,“那你怎麼還說你武功不濟?”
“我不知道啊,是教我功夫的師公在我臨走前說我的武功太爛,‘天地經’使出來會丟他臉,叫我不要用了丟人現眼……”他撓撓頭。
我絕倒!
這根本不是怕丟人現眼,是怕血流成河!
“幸好是你。”我嘆。
很呆很純這麼久都謹遵師命不顯山露水,再加上經歷過家門鉅變。
我突然便明白了,爲什麼段空遊那連名字都不告訴他的有趣師公會硬要收他爲徒了。
只有他,纔會身懷絕學而不會造成生靈塗炭。
不像——我。
我便笑。
一直知道,段空遊任我欺凌,只是存心相讓。
似乎對於所有武功不如他的人,他都會這個樣子。
而如今實力一開,便叫我迅速確定,段空遊這人,至少拼得進江湖前五十頂尖高手之列!
“這也行?!死纏不休!”段空遊的恨聲同時傳來,與我配合着騰越滾翻,避過那不計其數的銅針!
眼前的黑影,再次蠢動。
這回,就不是四十九個銅人了。
而是,數百上千形狀詭異的銅塊!
“哼,看我把你們都轟成銅水,還能淹死我不成!!”段空遊哼道,收劍催功,便要再次施展“星月爭輝”。
我突然伸手拉住他:“二愣,這樣下去會變成消耗戰。”
“我知道啊。”段空遊給我一個知道也沒辦法的眼神。
“‘天地經’以內力消耗少卻威力驚人著稱,卻也只限於第五重以前。而到了‘星月爭輝’的階段,卻是每一擊,都要損耗大量功力,甚至使用者本身的精氣。”我搖頭,“太兇了。”
“我也知道的……”段空遊撓頭,又突然盯住我的手,張大嘴巴,“老妖我錯了。”
“怎麼?”我皺眉。
“不該抽你那三鞭,都把你抽傻了,想用這一根銀針對付這羣怪物。”
——他看着我的手,而我手中,握着一根比一般銀針粗一倍長半寸的針。
我看着他,許多思緒囫圇閃過,卻也琢磨不清。良久,再看向面前已然再成包圍的銅陣,很緩很緩地對着手中只比一般銀針長些粗些的針笑起來:“不錯,就是這一根。因爲它,可以喚醒一頭,更加恐怖的怪物。”
我的語調很輕很柔,聽得段空遊一時竟着慌起來:“老妖你到底想做什麼?”
段空遊這個人看來大大咧咧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其實很多時候只是不在乎不介意,其實心裡面,比誰都敏感都洞悉。
我只一句話,他就聽出了個大概,以隨時阻止我自盡的架勢一把搶在我面前。
“二愣,我不是弱者。我也從不允許自己是弱者。”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輕視我的人,只會讓我變得更強,好讓他們,哭得更悽慘。”
段空遊的眼裡浮起復雜的懼色。
我突然有點莫名後悔。
卻也只有這麼一點點。
這纔是,我的本性。
若是不能接受,早些離我而去也是好的。
就着段空遊這麼一愣的當口,我拍着他肩的手向旁一推,將他攔在身後。
“二愣,‘天地經’和‘騰羅煞’,哪種功法更強?”我對着已布好陣形的銅塊堆輕道。
“‘騰羅煞’?雖同是絕學,卻與‘天地經’並非同路,以不動則已,一擊必殺著稱,練至後重,便與‘天地經’相差無幾……”段空遊已經猜到大半,稍稍安心道,“你練到第幾重了?”
我挑眉回頭緩緩道:“第五重。”
段空遊一個瞠目!!
“才第五重你找……”
死字還沒出來,他的聲音就消失了。
一個塊狀黑影無聲無息地躥至我倆跟前!
那樣快!
段空遊的動作,卻更快!
月舞遊曳間,流雲般的蕭索美麗。
卻更是,月光般的閃爍奪目!
他竟是,又在劍身上覆上了一層薄冰!
叮的一聲脆響,被凍住的銅塊彈落間,卻突然炸裂四射!
“這樣,就不浪費了。”段空遊瀟灑的輕笑聲自耳邊傳來。
冰裂四射的銅塊碎片撞擊至四周銅人上,將所觸及的一切,全凝結爲冰!
段空遊拍拍身體上的塵土,道:“走吧。”
“二愣,你的功夫很不錯。”我皺眉笑。
“嘿嘿。”
“可惜掌控力還是很欠火候。”
他的笑一頓。
我繼續閒閒道:“將天地經和凝冰術結合起來的確效果非凡,但只要天地經的功力多出那麼一小成,便會輕易將冰塊裂碎炸開。在這麼小的空間裡,你認爲圍在我們的銅人全炸開,我們還活得成麼?”
段空遊的笑容僵下來僵下來,在聽見周圍咯嘣的一聲後,終於消失不見。
咯嘣咯嘣。
“我們果然是,找……”
我口中的死字,也消失了。
消失在無聲無光的一個時光停頓裡。
如同午後陽光懶散穿過樹梢空隙,親吻地面的那輕輕一觸。
掌風如雪,劍氣如虹。
下一瞬間,所有東西,都輻射狀,飛了出去!
再沒有任何滯礙阻頓地全部飛了出去!
因爲連牆壁,也一同飛了出去!!
用肉眼難辨的速度後退消失,由內而外變成齏粉,消失在終於出現的轟然巨響裡。
震耳欲聾。
整座山體,都似跳了一跳。
只有我們兩人還站在原地。
那個一瞬之間面目全非的原地。
我回頭看着段空遊,笑:“抱歉。”
他仍自瞠目看着我。
“忘了叫你捂上耳朵。”我道。
段空遊立即被口水嗆道:“……你你你!騰羅煞!那個劍光哪裡來的?!不對不對,這樣還叫第五重?!”
“告訴你個秘密。”我轉身向着因這一擊而豁然開朗的石室內部走去,“‘騰羅煞’的驅使功法,其實從第一重到第九重都是一樣的。”
“啊?!”
“區別,只在於內力強弱而已。”
如果兩年前的我只到第五重,那現在獲得六倍內力的我,又該是第幾重?
怕是已經不能用重來算了吧。
“老妖你不要笑成這樣。”段空遊一邊跟着我走一邊不知道該笑該怒,“你的身體不要緊麼?是不是跟那銀針有關?使用這樣的功力可不是鬧着玩的你……”
他還想再說什麼,剛要扯住我的胳膊,卻被我的一瞥嚇了回去。
我仍笑着。
也仍知道,這笑裡的剎那冰冷。
呵。
早不知對人使用過多少遍的表情,即使對着所謂朋友,不也是同樣?
“不要碰我。是爲你好。”輕輕一句,我轉頭前行,再不說話。
握拳的指節僵硬,生生剋制住心底某處暴戾嘶吼的殺意。
——那頭怪物,開始甦醒了。
複雜無比機關重重的石室,現今一擊摧毀大半,剩下的由段空游出馬,不消一刻,已來到了最終點。
“就是……這個?”段空遊對着眼前小小白玉壺裡輕微蠕動着的黑色物體,有些發怵。
“就是這個。”我的語調,平穩如常,執起玉壺,那在眼前細細端詳,“譽齊鮮爲人知的秘寶——玄天蠱母。”
內心,已澎湃得五味雜陳。
一步一步,終於來到了,這個地方。
終於就要落下,宣告最後決戰的那一子棋。
長久等待,苦心經營。
最後最壯闊亦最苦最痛快的一場豪賭。
我仰頭,吸入最緩最深的一口氣。
然後捏緊手中玉壺,對着有些愁容的段空遊輕笑:“該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