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初晨剛剛到來之時,來仙郡中就聚集了千衆修士,朝八派聚首的臺子圍去。
八派交流大會能吸引這麼多人前來,顯然是影響極大。
來仙郡郡主,也就是崑山國國主,如今帶領了手下一衆管事,在與來到的修士們散發靈符,這些靈符的作用只不過是佔個座位而已,但是也引起一陣修士們上前爭搶。
來仙郡極注重禮節秩序,分發位子這個方法也是必要的,畢竟誰都不想看到長老們在臺上講道,旁邊一羣人嗡嗡亂飛的情形。
每個人都想搶個靠前的位子,這些修士中少部分人是想見見這八派中領軍人物,更是希望能有個門派能看上自己收到門下。
他們都是機緣巧合得了修真法訣,從而開始了修仙之路,部分人本來是有師父,可是因爲某些原因,不是師父跑了,就是死了,他們手中所握法訣已經修煉到盡頭,或是已經接近到盡頭,若是沒有新的法訣,他們只能註定一輩子也無法突破修爲,仰望長生。
也不排除這些人中有人能自己摸索出大道來,不過那個希望簡直渺茫到極致。
還有部分人只是來看看熱鬧,賣東西,交朋友的。
但是所有人都有一個相同目的,便是聽這八派講道,這八個門派每個都實力不俗,他們對修道的見解與領悟,不知要帶來多大的好處。
過了許久,一位傳話的管事手中捏印,叫道:“行鬆門,朱展派到來!”
說話間,便有兩路人馬從天邊趕來。
一邊是一位老者,端坐在一隻大葫蘆上,身邊飄渺雲峰涌動,雲中站了六名年輕弟子陪從,來到衆位看客頭頂,雲峰化作階梯,腰掛葫蘆的老者在走到臺上的那刻,天上之雲也一併消散。
一邊是一位年輕女子,這女子坐在一座硃紅小車之上,七隻雙尾白狐拉車,八名弟子圍繞左右,一落下來,那小車與白狐化作一隻簪子,被女子捏在手中插入髮髻中。
“看啊,那是行鬆門的大長老,橫山鬆程智!這個人可是化罡的修爲,行鬆門中除掌教外第一人!”
“那女子不也是化罡的修爲,人稱九面狐狸,朱展派曹玉彤!”
“是嗎?那年輕女子也是化罡修士?我上次見她好像還不是這個修爲。”
“哼,你見到他的是上輩子吧。”
這兩個的修士你一言我一句地鬥起嘴來,他們身邊一位老者嘆了口氣,說道:“都放尊重一些,唉,我不求化不化罡,只求這輩子能夠結成內丹,我就燒高香了,就是結不成,能在有生之日坐坐那葫蘆,爲師也是死的值了!”
這兩人朝自家師父瞪了一眼,鄙視他這點出息的時候暗道:你這輩子是沒戲了。
隨着這兩派到來,其他門派也是陸續趕來,坐到自家門派座位上聊起天來,這些人莫不是門中德高望重的長老,最低只有尺華派的那位長老是成丹的修爲,其他全都是化罡修爲。
足足等到正午時分,其中一位大鬍子男子有些不耐煩了,哼道:“通山派與麒麟派,這兩個門派都還未來,難道是忘了今天交流時機不成?”
“我看這兩個門派是在擺譜吧!哼,那通山派是越來越瞧不起人了。”
橫山鬆呵呵一笑,說道:“兩位道友莫急,說不定是他們路上有事,耽誤了而已。”
“我們八派聚首,只不過才過了三年,他們就能忘了?程道友仍是這麼好脾氣啊。對了,前些時日聽說你門派中不老鬆楊進與蒼碩松青衡兩位長老不見了,卻是有此事?”
“唉,你不提還好,提了我便揪心,前些日子我門派中突然創入一位幽鬼宗女子,她將兩位長老與一些弟子引開,便從此沒有了消息,想必是我那兩位師侄都已遇害了啊!”
不老鬆與蒼碩鬆,便是找冰凌麻煩的兩人,這兩人如今不是被碎成冰渣,便是被雨點砸成了肉泥。
“幽鬼宗女子?哼,這幽鬼宗就是沒了聲息,如今還是這般歹毒,我倒要看看哪個門派還幫他們說話!”
正說話間,只聽傳話的管事大喊道:“麒麟派來到!”
只見幾道人影緩緩飄了過來,這幾人來的極慢,爲首的是一位老者,身後跟着五位弟子。
見到麒麟派來到,臺上的六個門派長老都展露一臉笑意起身相迎,臺下更是靜了下來。
麒麟派並未有什麼駕雲趕車的氣勢,但來到之時比之前任何一家門派的影響都大!
古怪的是這位老者不似一般修士那樣神采奕奕,仙風道骨,而是口中不斷咳嗽,一雙黑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踩着的飛劍搖搖晃晃,讓人感覺這人下一刻便要跌下來了。
他一從劍上落下來,身影猛地一晃,若不是讓身邊弟子扶住,就要從高臺上跌了下去。
“竟然是任長老前來,我等有失遠迎!”
這老頭喘息了許久,直到讓人感覺這六個迎接長老都僵住了,才擺手說道:“我,呼呼,我麒麟派最近事務繁忙,其他師兄弟們,都各自有事,咳,我派又十分看重這八派交流大會,就遣派我來了,我這路上緩慢了些,望衆人包涵。”
六位長老抱拳讓禮,老者緩緩向前挪了幾步,看了一眼朱展派女子,眼中明顯已經放光了。
“哎呀,小彤彤,你也來了。”
這位朱展派女長老臉上一紅,說道:“任老可不要說笑了,這可是在大廳廣衆之下哩。”臉上可愛,卻在心中暗道:我們每家都是讓自家有威望的長老前來,你麒麟派倒好,明明有無數比我們強的長老修士,竟然派了這個老不死的搪塞,明顯不是欺人嘛。
任老衝這女子眨了眨眼,這才坐到正座上,一坐下去便身體有下滑趨勢,喘息幾聲,兩隻眼睛也打瞌睡一般要閉上了。
這位老者落座後,便有許多小聲議論的聲音,一位臺下修士小聲地問身邊師父:“這看起來馬上就要死了的老傢伙是誰啊?”
“你們這些後輩都不知道,這位是麒麟派中的一代長老,名叫任賓賀,不過也只有脫凡的修爲而已。”
“什麼!”他看了看四周,知道自己叫得聲音大了些,“脫凡的修爲?一代長老?那就是和掌教赤江子一般的歲數了,最少也是五百歲了,連內丹都未成,如何能活到現在了!”
“據說這人年輕的時候是個天才,與赤江子是師兄弟,也是最有實力競爭掌門之位之人,只不過其在修道途中發生了什麼事,不但這一身修爲毀了,就是結丹也沒有了希望,若不是靠着丹藥和一些奇遇,哪裡能活到現在?只是雖爲長老,卻因爲他這體質,卻是隻管門院的清掃整理這些弟子,更是很少出現。據說,他跟那個曹玉彤年輕的時候還有過一段歷史哩,只不過他修爲跌了之後,九面狐狸就不再理他了,唉,物是人非事事休。”
衆位長老想要衝任老問好,可這老頭顯然都要睡着了,橫山鬆程智更是心中暗罵:睡着吧,睡着你就別起來了!
升宇派長老也覺得掃興,目光卻發現了什麼似地,緊盯着任賓賀身邊那弟子,驚道:“這位麒麟派弟子,可不就是項燭?”
“正是晚輩。”這個清瘦俊秀的青年,不是正門十秀的項燭還有誰!
一聲聲讚歎從六位長老口中傳出,那些跟在身後的弟子不是面露嫉妒,便是自知不如退後一步,低下了頭腦袋。
正門十秀的名字,在世間比他們這些長老的名號都要更爲人熟知。
各大門派中,比這正門十秀修爲高的弟子也有,但這十秀代表的便是一派後代的生命力!
每過十年,門派中便要角逐出十位年輕優秀的弟子,但這十位弟子還不稱爲十秀,還要與原本上一代十秀比較取勝,才能將十秀的名字拿到手。
這新人中十人中最強的那人,確是不用比試的,因爲老十秀中,若是有人年歲超過一百,這十秀之名便會歸還,這最強的一人,往往能撿到原本稱號便可以。
但是剩下的九名弟子,便要面對那些道行高深的師兄師叔了。
而在幾年前,上次十秀競選中,一位新人是直接取得稱號,還有三位新人直接從上一代十秀中奪得了名號。
其中便有項燭!
這次四個名號易主之事,不僅讓老十秀驚呆,更讓衆多門派轟動,畢竟新十秀一下子淘汰這麼多老精英,實在讓人咂舌。
因爲這四個新得名號之人,年歲都不超過三十!
雖然項燭被稱爲第八秀,但是在各大門派百十萬精英弟子中排名第八,這是什麼概念!
若是這十秀大路坦蕩,更是掌教的候選!
這十人可是自己門派中的活寶,那些臺下散修顯然沒有一人見過,如今十秀之一就在面前,頓時一陣陣讚歎如浪潮般滾來,更有不少女修士盯着這男子眼光一動不動,臉色卻紅了起來,顯然春心已動,幻想着這樣的人看上自己是個什麼境地。
朱展派女長老呵呵一笑,說道:“真是一表人才,不愧爲十秀之名,我記得項燭上次參加十秀競選,只不過是十七歲,已經是丹成修爲,如今修爲如何了?”
項燭低頭拱手道:“卻是沒有什麼進展。”
衆位長老面上一鬆,他們都在暗地培養弟子去角逐這一名號,若是老十秀修爲不進,當然是要被淘汰了。
這時,那任賓賀才緩緩睜開眼,疑惑地說道:“咦,老朽還以爲自己是最晚來的一個,那怎麼還空了一個位子?是哪個門派?”
身邊一位麒麟派弟子答道:“長老,是通山派。”
一位長老接口說道:“是啊,這通山派不來應該傳個信來,卻也沒有消息,是十分令人費解了。”
忽地,那天空傳話的管事叫道:“通山派到來!”
聽到這話,剛纔那長老遠遠一望,笑道:“說來便到了,咦?那通山派怎麼來了這麼羣人?不對,這些人有些不對勁!”
聽到這話,臺上臺下衆人都超遠處望去,之間一道道人影正朝這邊疾行而來。
足足有三四十人!
任賓賀眯着眼睛,似是看不清遠方,說道:“咳咳,那通山派,是不是,呼呼,是不是把他家門派的人都叫了出來?”
這些通山派弟子剛一飛到近前,便有人大叫道:“各位長老!快救救我通山派!”
說話之間,他們之中便有人落了下來,只見他們之中大多帶傷,步履蹣跚,更有精力耗盡者一落下來便栽倒在地,昏迷不醒,場面頓時混亂。
“這是通山派弟子?怎麼沒有長老跟着前來?”
“你看他們一個個受了傷,還叫着救救門派,難道是他們門派被人攻打了不成?”
“不會是魔道弟子吧!”
“都別吵了!”一位長老大喝一聲,頓時場面安靜了下來,他厲聲問道:“你們通山派發生了什麼事,速速講來!”
其中一人拄劍跪拜,面露苦澀,說道:“各位長老,我通山派就要滅亡了啊!”
“一個妖人闖入我通山派中,不僅破了囚魔洞,還不知用什麼法子將我祖師爺變成了屍鬼,那成了屍鬼的祖師爺大開殺戒,我一衆長老都遇害了,就是掌教,掌教也未能倖免於難!”
聽到這話,任賓賀猛地睜開眼睛,問道:“蒼寶,蒼寶靈獸呢?”
衆人都知道麒麟派一直都掛念蒼寶靈獸,但是在這個關鍵時刻這老頭還糾結那靈獸死活,幾個長老中頓時有人臉上露出厭惡表情。
“蒼老靈獸原本就在看守囚魔洞,如今恐怕全都遇害了!”
“什麼?全都遇害?就沒有留下幾隻?”
正在這時,來仙郡再生異象,只聽一聲轟響,將衆人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一道黑風從一家客棧窗戶中吹了出來,將一人吹飛到半空之中。
“各位同道,有百殺稽首榜的賊子混入了我來仙郡中!”
古駝哈哈大笑一聲,從客棧中飛了出來,剛剛一現身,便覺得眼前十分異常。
衆人對他根本不理不睬!
他原本設想着這些修士定會全情激憤,但是沒想到他一吼出來,竟然整個環境是詭異的安靜。
落針可聞!
古駝看到那幾個長老正圍着通山派弟子,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將目光收了回來。
尷尬!
古駝這輩子都沒感覺過這種被忽視的尷尬!從出生娘肚,從修真開始,從稱霸八方,不管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到現在爲止從未有過這般感覺!
彷彿面前衆人已經同他在不同的世界一般,彷彿他被扔在了這沒人看到的角落一般!
古駝弓着駝背,兩隻眼睛在鷹鉤鼻兩旁來回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