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秋也不提來歷,嘆了口氣,再問道:“你們別悠閒地掛着自說自話,快與我講來,爲何我不能向前?還有這裡可有什麼出口嗎?”
那在地上的小孩忙道:“先生可見到這滿壁晶石?”
“我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到!”
“我們便要變成些東西了!”
“什麼?”屠秋問道,“什麼意思,我不喜歡聽我聽不懂的話。”
誰知這少年也只是哭泣,頭頂的黃袍道人呸了一口,罵道:“你這通山小子,整天就只知道悶哭,叫你說話來,也說不清楚了,高人,正派的囚魔洞,你不知是作何用嗎?”
“當是爲了囚禁你們這些邪魔外道的!”
“呵呵,卻是這樣說來,但囚禁了我們有何好處?想我這等門派不知道我被困在這裡,不會來要人的,一劍殺了不一了百了?”
屠秋沉吟片刻,這麼說確實有道理。
“囚魔洞,也不過是他們這些正道有了合理理由,吸了我等修爲性命的地方!”黃袍道人一臉憤恨,罵道,“你左手邊牆壁上,便是印了我四位師兄弟,他們修爲不佳,被吸光了真氣便成了幹,只有我還活了下來!而一踏入這洞中,我等便被下了禁錮陣法,逃脫不得,只能每時每刻等死了!”
“我們被這洞土吸住了,修爲便慢慢轉化爲這些晶石,作了這些蒼寶的食材!若不是如此,這通山巨巖中哪裡有那麼多晶石養這些畜生!”
屠秋這纔想起來,在麒麟派的囚魔洞中,那些人便是被西荒妖種的枝蔓纏住了身子,將洞中之人氣力全都吸乾,他只知那藤蔓是爲了防止妖人逃脫,如今看來,說不定還另有用處。
“哦?那我踏進去,又沒有禁錮,如何進去不得?”
黃袍道人又是呸了一聲,說道:“你可不知,那通山老兒練就元神,開派昇天,後與覓風派結仇,結果落得個身死道消的下場。這老兒知曉自家元神散去,壓不住魂魄飛離,臨死之時便將畢生修爲化作了這間石洞,若你剛剛走過的路是人的喉嚨,如今已經到了胃裡!這四壁莫不都是化人修爲的土壤,我們是怕你走進來,萬一被這蒼寶打在石壁上,就和我們一般出不來了,不過照高人如此修爲,倒是絲毫不懼了。”
屠秋這才用靈識細細探查,洞中晶石無數,他原本以爲這其中的靈力皆是來自它們,可沒想到這些土壤也有這種詭異。
“那通山老兒的屍首如今就沉在這些灰塵之下,這些灰塵,可都是被蒼皇炎燒成的灰燼!”
骨灰?
屠秋踏了腳下一步,吸了口氣:“看來通山派的確有些實力,竟然有這麼多邪道的灰燼,想來沒有十萬,也有七八萬數量了!”
“哈哈哈哈!”黃袍道人大笑道,“哪裡全是修士的骨灰,若是囚魔洞沒人了,這些蒼寶靈獸如何吃食?等晶石不多,通山派便捲來一城居民,將罪責隨便推給魔道某派便是,你看,這洞中除了我,不都是他們自家弟子?”
“先生,我本是丹房看爐的童子,後來我才知道,我那師父六十年未曾脫凡,將他手下弟子練成續命丹,他發現我知曉了這個事情,便將我扔到了這洞裡。”
“先生,我是和我那師叔口角不合,當時也是一時氣盛,暗罵了他幾句,就落到了如此下場!”
屠秋腳邊的少年也停了哭聲,這才道:“我是在與他派較量之時,丟了自家臉面,我那師父見我不濟,再無修爲提升的希望,便將我扔到了這裡!”
頓時你一言我一句,開始哭訴這不公的命運來。
“原來都是自家人來的。”屠秋嘿笑一聲,“看來邪道明殺十人,暗殺十人,這正道也不甘寂寞,在暗地裡把個數,爲了這修爲想盡辦法。那你們可知哪裡有出路?不瞞你們說,這正門我猜是出不了了,我也是被困在這裡而已。”
“你這等修爲,如何還要怕他們通山派?要是我,肯定出去大殺特殺,把他們這塊爛石頭也一併砸了!再把他們真元全都抽出,魂魄煉成丹藥!既然你不願說來歷,我也不再過問了。”黃袍道人說道:“嘿,咱們通山上一任掌教,可是在這裡呆了最久的人物,應該是知道出路的,如今怎麼沉默了?”
黃袍道人一喝,便有一個蒼老聲音從角落傳來:“黃樓,這人是否要救我等還是另說,據我所知,有這般煞氣的人世上沒有幾個是能做好事的,說不定看我等落難便順手將你我內丹收了,這得是多大的好處。”
“我內丹早已化了,想必來人也不會對我有什麼興趣。”
“哼,真是如此嗎?”
黃樓道人早想到這般關節,心中暗罵道:“你個傻東西,你以爲我不知道這內丹有多珍貴嗎?我只不過才丹成十年,在這裡呆了一年多,求生之心尚存,你不要這一身修爲,我可是抱得緊緊的!”
屠秋對這內丹也十分渴求,只是自己吃了蛛後內丹,嗅重境突破到第二重之後,卻是極難提升了,雖說魂魄第三重任何一重都十分困難,但是無論他如何運起魂力,內魂卻也再不聚魂魄元力,也實在有些不合常理了。
如今不敢冒然再吃第二個內丹了,還是先問了白自在之後再說。
這內丹就是自己不用,拿出去不知道能換到多少好處。
內丹一成,大路暢通!
世間修真者千萬,能夠丹成的也不過萬中挑一而已,而成就內丹,不只壽命倍數增長,更是能夠創出門派來,坐鎮創派祖師的威名!
屠秋心中冷笑,如今就如同在鄉間田裡逛了一逛,正覺口渴,便有兩個碩大的桃子掛在面前,不摘幹什麼!
他將雜念拋去,淡淡問道:“我也不問你這掌門如何落到了如此地步,便只問這裡出路在哪裡?”
角落老頭只有半邊臉露在土壤之外,就是讓對方許諾不下殺手,可這些妖邪之人那句話是可信的?
“這位英雄,若是你將老夫放出,老夫定然將通天派所有神通真法盡數交予你!”
黃樓道人聽老頭先提出條件,慌張道:“我乃重樓教三大長老之一,若是你將我放出,我定然將重樓教所有真法神通盡數傳授!”
屠秋只是想要找到出去的路而已,但是對方首先提出來條件,他心中除了偷笑倒是不好拒絕:我心裡早給你們定好了條件,這總是不能改的。
他如今也是故作高人模樣,朗聲問道:“這功法對我來說倒沒什麼用處,若你們能獻上什麼靈丹妙藥,天府法寶,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黃樓道人一陣咂舌,他們既然是被投到囚魔洞中,肯定身上早已被通山派之人搜刮了一遍,他這身上靈衣都被人脫了,如今只剩下褻衣褻褲了,哪裡還有什麼法寶靈藥能交出來。
前任掌教老者也是一般慘狀,他的畢生所得都在通山派中,自家早被抄了個空,悶聲說道:“老朽別說這身上,就是自家屋子都被人佔了,哪裡還有什麼隱藏,不瞞你說,我就只剩下這顆內丹以及通山所有法術了,我這內丹你要是奪去了,出去也是一死,不如就被這牆壁吃了,爲我自家靈獸做點貢獻!”
屠秋嘻嘻竊笑起來,轉而張口大笑,雙手一捂,便將那些蒼寶幼獸盡數窒息殺死,在全力制壓下,這成年蒼寶衝了一衝,又被按了回去,憤怒無比。
“這位掌門,啊,前掌門,不知如何稱呼?”
“老朽竹青真人。”
“竹青老頭兒,你這謊話也不問問自己是否相信,還來騙的我不成?這蒼寶幼獸死了,你不是還有些竊喜嗎?”屠秋挑了挑眉毛,說道,“不過你這老頭倒是有些意思,我倒想看看這一派掌門在受盡冤屈苦難之後,要怎麼去報復原本加害之人,想來你那通山真法倒是有些價值,我便做個人情收了,放了你便是,內丹一粒足以。”
黃樓道人聽他放了竹青真人,要取了自己內丹,大驚道:“你可不要把金山扔了,撿我這個銅子兒,那老兒已經結丹百年,這內丹已經淬鍊的爐火純青,哪裡是我這不入流的內丹可比?”
“你即是說自己內丹不入流,這法門更是不入流了嗎,要來何用?”屠秋顯出有些不耐煩地道,“你莫要爭辯,這人乃是一派長老,其門派更是曾風光過,他腦袋中裝的可是一派根基!就是我不修煉也有借鑑,而那什麼重樓教,我倒是聽也沒聽說過。”
黃樓道人大叫道:“你等只不過是東勢州的修士,我重樓教在南羣州之上,萬衆弟子,你們難道沒有聽說過這般威名!”
不只是屠秋,其他人也都緩緩搖了搖頭。
“你們真沒聽說過!?”
衆人又搖了搖頭。
屠秋其實是知道這門派的,因爲良姬仙子原本便是南羣州之人,南羣州本就是島嶼頗多,良姬仙子統御千島,威名比這重樓教還要霸道,這個教派也不過千衆弟子,更是沒有幾個臨仙修爲的高手,黃樓道人這話也不過是誇張而已。
“好,好,那你就殺了我,取了這丹吧!”
看這道人一副大義凌然的模樣,屠秋也不含糊,只是稍作個樣式,對方就哎哎叫停:“莫不是你還真要動手!使不得,使不得!”
屠秋嘿笑一聲:“如何使不得了?”
“高人如此手段,拿我定然只是舉手之勞,但是……你我也得好商量不是。”
黃樓道人咧嘴一笑,從口中吐出一枚符咒,落在屠秋手中,心痛地道:“這乃是我身上唯一剩的東西了,便是我千層重樓的開啓令符,有了它便能招集塔中的萬衆生靈,就是想要屠城滅國都只是時間問題,除了這東西,我倒是真沒有其他東西了。”
屠秋將這令符接了下來,說道:“這東西你也知顯然不夠,我正巧認識一位南羣州修士,其名爲良姬仙子,如今這朋友在一處修行顧不得門派中事物,你若是回去了,便替我這朋友照顧下她手下勢力。”
“良姬仙子,是那千島之主?她還未死?”黃樓道人吐出此言,也知道有些過了,忙道,“與這人攀上關係,我們重樓教可是早有想法的,高人定可放心!”
“那重樓教也是一魔門,你如何可信?”
竹青真人冷哼一聲,便遭到黃樓破口大罵:“竹青老兒,我與你在這洞中談心許久,咱倆早成好友,如今脫困在即,你便要把我往火坑裡推,換你自己的生路不成!”
“老朽從不屑不與魔道之人爲伍。”
這兩人吵得不可開交,屠秋揉了揉太陽穴,說道:“你們莫要吵了,我既是答應放了你等,放了便是,他若不遵誓言,我與良姬仙子自會去滅他教派,將他擒出來。便這麼談妥了,這出路在什麼地方?”
“這骨灰下面,便是通山祖師坐化的地方,只不過洞口已經被這日積月累的灰燼填滿,你需要在十三步的位置打個洞,這纔好下去。通山祖師雖然已死,沒有神智,可畢竟這可是元神高手的屍身,誰也不知道這幹骨會不會出手傷人,你倒是要小心一些了。”竹青真人嘆了口氣,說道,“若是將這老祖破去,通山巨巖恐怕又要下落一些,這岩石乃是通山祖師搬山昇天的神通,雖說陣眼不在這死屍身上,但祖師死後也有盡力,他老人家……”
“行了行了,要我去毀人遺體,還歌頌他什麼功德。”
看到條件談成,其餘通山派弟子皆陷在土石之中,大叫道:“我願一輩子做先生童子!”
“我願爲奴伺候先生一輩子!”
“求先生也一併放了我吧!我願追隨先生上山下海!”
屠秋深思片刻,黃樓道人心中哼道:你們這些人,除了自己這條命,什麼都不是,我那一道重樓令符,足以抵上你們一千一萬條命!
“也好!”
屠秋這一聲答覆,險些將黃樓氣的吐出血來!
什麼,這麼一叫便答應了人!
那我還浪費什麼令符!
屠秋伸手散出一道冥光,把那掙扎的蒼寶割斷了脖子,將火種抽出,也送到葬仙官令牌之中。
趁這靈獸還有氣息,他便催動血脈,將這蒼寶靈獸的鮮血噴涌而出,化作幾道血流,朝衆人口中飛去。
“這靈獸的鮮血可是大補,我怕等下我放你們出來之後連跑的力氣也沒有,還是多喝一點吧!”
竹青真人原本還不想喝,口中念着先祖遺物如何如何,當屠秋想將這道鮮血撤回時,老頭子忽地撅起嘴吸了起來。
這些鮮血中每股都摻雜了屠秋自身一滴鮮血,就是這滴鮮血,足以鑽進這些人血脈之中,將他們血液引動,破體炸開。
誰讓這些人如此虛弱,說不定會拖了後腿,這也是他防了這些人一手。
他原本只想這些人能活着,也都有些就是結蛹的修爲了,不缺多少吃食,誰知這些人竟然極其貪婪,將這蒼寶獸吸得乾乾淨淨,這些人才打了個飽嗝。
就是他自己也沒有如此大的胃口!
屠秋搖了搖頭,雙腳踩着窄劍,唸了聲,“沉!”身體徒然一震,猛地朝下砸去。
這也只不過是最基本運魄手法,屠秋每次出拳便是用此法將衝擊變得沉重,腳下這些再厚也只是骨灰,輕鬆便墜了下去。
屠秋覺得腳下一空,便知道已經到了該到的地方,這上面落下的骨灰已經將這位懸空的祖師蓋得滿滿,不是以靈識探查,他還以爲這空中漂浮的是古怪的石頭。
屠秋圍着這被灰燼掩埋的祖師打量許久,思考着如何下手:“這死鬼身上留下的真元之力實在十分棘手,若沒有這些真元護着魂魄,我大可以用一絲葬仙刺把這人抹掉便是,唉,萬一我這些法寶不能將這死鬼滅了,反而讓這殘魂暴怒,倒是我得吃虧了,還是想個萬全之策比較好。”
他靈識罩在這屍首之上摸索片刻,忽然這灰團之中有兩道光芒射出,將屍首上崩散大團白灰!
這兩道精光一現,原本封閉的石室中竟是颳起了微風,這些風向更是朝着通山祖師集中。
“不可能,這般精光怎麼會是那麼虛弱的魂魄能打得出來!”
屠秋不急於驚擾通山祖師的遺骸,深吸一口氣,本來這裡空氣不通,想來十分難受,誰知這裡的氣息竟讓屠秋十分舒服,目光一晃,頓時發覺了不妙。
“這個地方,應該是處在通山巨巖中心,這通山祖師的一身修爲化作了吞食人的囚魔洞,而這吞噬後不僅產出餵養蒼寶的晶石,竟然他自己也在吸取!”屠秋手中一晃,將十七位金甲神人招了出來,將通山祖師圍成一圈,冷喝道,“元神高手死後留下的屍骸果真不簡單,通山祖師那絲殘魂當然是護着自家門派,可是這藏屍的地方似是遭過什麼變故,成了山中陰煞聚集之地,日子久了讓屍首反吸通山巨巖的陰靈氣,遲早要聚成陰魂化鬼,想必這也是通山巨巖越來越下墜的原因了,若是再過一段時間,恐怕這屍首陰魂一成,就要生出神智,成了屍鬼!”
“呼呼!”
屠秋嘴角一顫,這通山祖師不是再過一段時間要成了屍鬼,而是如今已經有了五分屍鬼模樣了!
想必是自己這身鬼道煞氣,將這通山祖師驚醒了!
碰!
一聲炸響,骨灰被炸響西面八方,一位禿頂老者全身乾癟,從半空走下,漆黑雙眼中不斷晃動着邪魅鬼影。
屍要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