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小妖怪是他隨便相出個模樣變出來的,要是蛤四娘早來一步,恐怕就將發現了他的小伎倆。
如今他變成了一隻狗不像狗,貓不像貓的妖臉,就是身上毛髮也是多一塊少一塊的,他原本想要變只老虎什麼的,又怕太顯眼,心神一動便成了這般模樣,好在這些修行不濟的妖成人形之時經常會變得不甚好看,也沒被對方看出破綻來。
“這臉譜當真好用,要是有這東西,當日混入麒麟派中不知少了多少麻煩。”
沿途妖怪都在忙忙碌碌,聽到這惡齒大王要大擺筵席,心想着跟着這些小妖,便能找到對方洞府所在了。
然而轉跟了五六隻小妖,不是尋地方偷懶便是去大鍋竈聞香,浪費了他許多時間。
這時那幾個惡齒老怪的好友們已經收了法力,朝中間聚集,他順着這幾人的軌跡,一路追到了交齒洞門口。
他聽見洞中喧囂,那幾個妖怪已經回洞,只是這大門緊閉,他扒着頭也沒看出來什麼一二三四。
四個守門小妖看到他在洞前張望,齊齊問道:“爾是哪個山頭的小妖?我怎麼沒見過?”
屠秋轉了轉眼球,傻傻一笑,含糊不清地說道:“俺大頭,說,讓來幫忙。”
“幫忙?幫什麼忙!”
“擡鍋,俺,俺力氣大!”
說罷,他將身邊一顆大樹抱住,守門小妖頓時瞪大了眼睛,這棵樹可有三人環抱粗細,這個醜陋傢伙是想要將這樹擡起來?
之間屠秋變化的小妖面部一緊,頸子腦門上都迸出青筋來,使勁地吆喝了許久,在幾個小妖期待的眼神之中就這樣保持許久。
這大樹還是紋絲不動!
“我娘,這是個傻子!我還說咱們山嶺之中沒有這般人物,能將這大樹抱起來的。”
“看他這個樣子,哎呀,我要是生成這般人形,還不如就撞在這樹上算了。”
屠秋似是精疲力盡垂下毛乎乎的雙臂,傻傻一笑,便往另一棵樹跑去。
“行了,行了。”一個小妖忙叫道,“我們看到你的大力了,去去,上那後凹之地搭把手吧。”
“不成,我看這小子一臉傻樣,是想偷吃啊。”
“你到了那裡,要聽廚部總管的號令,要是亂跑偷吃,肯定要將你一併蒸了!”這小妖搖了搖手,說道,“後面如今正缺人,多一個多一把手,你看這妖怪的悲慘模樣,不知是在哪個山頭,想必受了不知多少苦,唉,活成這樣也不容易。”
幾個妖怪也是同情點頭,擺了擺手讓他離去。
屠秋仍是傻笑,一轉臉便撇嘴啐了一口,心想找個沒人的地方,一定要變個好看俊朗的模樣。
他找個角落,一抹臉上,變成了一隻毛髮鮮黃的鬃毛豹,找了個水潭照了一照,這才十分滿意了。
交齒洞後凹中聚集了百數妖怪,添火,劈柴,吹風,好不熱鬧。
一隻廚子披掛的細毛黑豬正揮舞大鍋,肉香飄出,便有一道菜出鍋了。
這妖怪大王吃的,和人吃的倒是一樣精緻。
屠秋看了一眼那排成一排的菜餚美味,就與那豬廚師對了個眼。
“你,過來!”
他心中一驚,心想,孃的,我變個醜的你們恥笑,我變個俊的你們倒一眼就認出來了!
他緩緩走近,見豬廚又叫了幾個樣貌嬌好的妖怪,將菜餚遞於各人手中,說道:“給大王送菜,可要小心點,報上菜名便離去,這是大王款待好友的,要給足了咱大王面子,讓他那些朋友覺得咱山嶺管教有方,別盯着那些打妖怪看,這幾個傢伙也不知什麼來路,就是吃了我們幾個弟兄大王都不問責,你們要想有命,可要小心謹慎的點!”
屠秋盯着手中這如鍋大小的盤中驢肉,這才知道原來是要給他們送菜去。
正中他的下懷!
他心中暗喜,低着頭緩緩向後挪步,移動之際,不小心打了個趔趄,差點將幾個妖怪手中盤子打翻。
這幾個小妖罵了幾聲,他眼神愧疚,連忙躲到了隊尾。
嘿嘿,成了!
交齒洞大門敞開,便聽圓肚兒哼哼叫道:“你們還不快將吃的拿來,我肚皮都貼上脊樑骨了!哎呦,大哥,你這裡廚子好手藝!竟然能做出這麼噴香的美味來!可是讓我平常總吃活物汗顏啊!”
“嘿,這大廚可是我從另一個山頭搶來的,正是怕你這等嘴刁之人來到,不過今後老弟既然長在此地,當然可以大飽口福!”惡齒老怪一咬牙,下顎都抵到鼻尖了,“你們還磨蹭着幹什麼,沒聽到你這位爺爺等得都急躁了嗎!”
上菜小妖連忙上前,將手中菜餚放下,報上菜名,到屠秋這時,他擡頭看了一眼這六隻妖怪,心中暗暗有數。
正要離去,蛤四娘巴掌一伸,將他手臂便抓住了。
“呦,沒想到大哥這裡,還有這麼俊的小妖呢。”
這懶蛤蟆兩顆圓臉蛋都要飛起來了,吐沫星子更是將他衣袖都濺溼半條。
你個娘們,長成這模樣還有心貪圖美色?我以後再也不變這好看的人兒了!
惡齒老怪哼了一聲,冷言說道:“你擡起頭來,我看看。”
屠秋收掉一臉愁苦,緩緩將頭擡起來,生怕對方將自己認了出來。
這臉譜雖然能夠改變模樣,但也只是法力幻化而成,這幻化之術,禁不起推敲,就是這些妖怪瞧出一點端倪,也會讓自己陷入死境。
“你是哪個山頭的?我怎麼從沒見過這麼一號人物?”
“大王管理這一山事務,日理萬機,哪裡能記得我這小輩,我是被禽熊哥帶上山來的,入山也不過幾個月而已。”
聽他說的有理,惡齒老怪點了點頭,倒是這蛤四孃的哈喇子都滴到桌子上了,“大哥,大哥,你看這小妖沒甚妖氣,但是談吐何等斯文!哪裡有那蠻夷之氣,我喜歡,我喜歡!”
蛤四娘這一臉的歡喜,別說是屠秋了,就是其他妖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破山工咳了一聲,說道:“喝酒吃飯呢。”
“就是就是。”圓肚兒一把抓起來一條牛腿,一把便塞進口中咀嚼起來,“要將你那噁心的情事,去後屋玩兒去,別在桌前影響我這好不容易開了的胃口。”
“你說什麼!”蛤四娘將手一送,舌頭一卷便將圓肚兒手中的精肉吃了下去。
一時間這氣氛變得十分難堪,最緊張的便是屠秋了,他看出這些人雖然稱兄道弟的,但是感情卻不怎麼好,萬一這宴席上打起來,自己肯定露餡。
更可怕的是對方酒足飯飽之後拿自己暖房!
他看了蛤四娘嘴裡塞肉的兩塊毒瘤皮球,連忙閉上眼睛默唸了數句玄陰大帝保佑。
“你們別吵了!”惡齒老怪這才發話,“你我已經多久沒有這般暢快痛飲了,卻坐下來就這般動氣,我不在的時候,看來你們也沒少打架!你,既然這蛤四娘看上你了,就在一旁給爺爺們倒個酒,好生伺候着,這位奶奶可是你想伺候也伺候不到的主,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好處給你使喚!”
衆人大笑幾聲,便大快朵頤起來。
這幾個妖怪飲的酒,不是一般人飲的,乃名三口倒三妖,就是他們這般法力,喝多也也會泛上酒勁,沒有酒量的,還來不及驅散酒力,便會醉倒了。
屠秋在一旁倒酒之際,嘴上不時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只是這蛤四娘不禁意地毛手毛腳,讓他原本信心十足,也不禁有些後怕,自己這計劃一定得成功才行。
這幾個妖怪喝酒之際,開口閉口只提當年闖蕩之事,絲毫不提仙器一詞,倒是聊得十分火熱。
這酒足足喝了二十大壇,破山工首先一個搖首,倒在了桌上。
其餘幾個妖怪也是醉醺醺模樣,圓肚兒哈哈一笑,搖晃說道:“破山工兄弟,還是如此酒量不濟啊,哎呦,不好,我肚子疼,先失陪了。”
他說話之際,還放了一個極響亮的屁,頓時惹起了衆人鬨堂大笑。
“弟妹們啊,弟妹們啊。”惡齒老怪忽然長嘆一聲,“你們何時變成了這般模樣?”
銜珠童子嘻嘻一笑,說道:“大哥說什麼傻話,我們自成形之日至今,一直是這個模樣,難道大哥喝醉了?將我等看的變了模樣,大哥眼中,我如今是幾個腦袋啦,哈哈?”
“你?”惡齒老怪一把按在這女童肩膀上,雙眼猛地變得清澈,說道,“當是一隻蛇蠍模樣!”
看到他這模樣,銜珠童子猛地一驚,轉而雙眼飄忽,似是喝醉了一般,說道:“大哥說笑了,我本就是蛇妖哩!”
她猛地感覺肩膀一痛,那惡齒老怪竟然將狼爪死死地扣了上去,鮮血直冒!
“我們都知你有這孕毒珠,不會被這酒上了酒勁,如今又何必裝作大醉呢?”惡齒老怪按着對方掙扎,哼道,“你是否還在想,被你在酒中種下的毒種,怎麼還不發作?”
銜珠童子瞪大眼睛,脖子突然伸長,帶着這身子扭了數圈,化成一條碧蛇從紅肚兜中鑽了出來,惡齒老怪這爪子之下,也只留下了那條紅肚兜。
“我的蛇種行動詭秘,你當時又不在,又怎會發覺!”這碧蛇盤旋一週,落在一座石桌之上,仍是化作那童女模樣,一轉手便扯出了令一條肚兜蓋在胸口。
“當是你們在我離去之時,商量那暗算我的計量,我便起了疑心,若不是我有了這般心機,不只是我,便是這桌上衆位弟兄,都要遭你毒手了!”
惡齒老怪話中帶狠,讓蛤四娘和禿老二大吃一驚,銜珠童子下毒一事,衆人皆不知曉,沒想到她不僅是要將惡齒老怪剷除,還要將其他人一併帶了進去!
獨享仙器!
銜珠童子看衆人眼光不對,便叫道:“是誰,是誰將這消息透露!禿老二,是你嗎!”
禿老二默不作聲,似是默認了一般,半響才道:“沒想到你竟是有這般心機。”
“好啊,好啊。”銜珠童子大笑幾聲,“禿老二,我就知道你信不過,蛤四娘,破山工,這老怪已經知道我們悖逆之事,定然不會留你我性命,以我等修爲可以閉了他符咒半日,我等四人與他兩人相鬥,仍是能站上風,孰輕孰重,你還不知道嗎!”
這老怪讓他們以法力布山,早已讓他們損耗諸多法力,只是四對二,實力便已偏重,仍是勝算在握!
原本趴在桌上的破山工,一竄而起,雙爪朝惡齒老怪刺去,一陣疾風,卻未防着身邊的蛤四娘!
“誰說這是四對二,乃是三對三!”
蛤四娘大手一拍,便將破山工打了出去,臉上笑意濃濃,顯然是因爲自己押對了寶。
破山工翻滾一圈,撞在了身後巖壁之上,剛爬起來,便又栽倒在地。
“惡齒老怪,你用了什麼伎倆,竟然將我法力散去!”
衆人聽到此話,突然一驚,同樣感覺到這妖氣正從身上散去!
原本有酒勁迷惑,幾個妖怪還不察覺,只當是這酒猛烈,如今酒醒了,這妖氣流逝的速度才讓他們心中大驚。
幾個人面面相覷,那圓肚兒從門外跑出,嘴上掛了許多屎渣,讓衆人齊齊側目。
“兄弟們,我怎麼去了個茅廁,將這內丹都拉了出來!”
屠秋悄悄地捂了下嘴,心道,你恐怕又吃了進去吧。
接下來,只等着看這歸元散有多大威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