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雅啊博雅。”
屠秋在青竹上嘆息一聲,腰間閻火又一聲冷哼。
這是仙官第五次嘆氣了。
“你我在這幾月中便見了不少死人,就是死在仙官手中的都有幾個,爲何今天死了一個,還要這樣掛心嘆息?”
屠秋笑了一下,說道:“只不過現在想來也有些慶幸,與這博雅相聊一段時間,便讓我心中動了一些情愫,若不是她死的早,恐怕相識久了,也會影響我的正事。”
閻火冷笑一聲,說道:“仙官所想,我倒是能猜到一些,這話也不過是尋找理由狡辯。”
“你這傢伙卻是讓人無言以對,能不能偶爾顧慮一下你主子我的感受?”
他打了個響指,將閻火收到玄符匣中,向後轉頭看去。
冰凌踩着竹傘跟他相隔了不遠距離,屠秋輕嘆的聲音太過微小,兩人飛行風聲又大,即使聽覺敏銳的她也未有聽清兩人對話。
這女孩今天來得實在是巧。
屠秋一對上這女孩的眼神,後者便嘻嘻一笑,兩隻大眼眯成兩彎牙月,口中唸叨着:“大難不死,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就是說的是你這種人吧。”
屠秋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也不接話,聲音順着風聲傳來:“其他葬仙官,你是否有見到?又如何知道在那湖中的人是我?”
“能在那種小湖中浪費時間的,除了你還有誰?另兩位葬仙官估計也在閉關,他們哪裡是那麼輕易地就可以找到的?”
兩人共行之時,冰凌問了許多關於葬仙之地之事,風俗風景風采,只是前面的人似是變成了一個悶葫蘆,一句也不回答。
她看出這老末有心事,但不理不睬讓她泛起了小脾氣,就像用個法術將這人抓過來一陣痛打。
他剛捏了一道手印,似是想起來什麼,從傘上爬起來,問道,“對了對了,你上次是如何在我們眼前將那仙雛找到,身爲老末末還能在比我們手快!”
屠秋聽到這話,才稍微有了反應,不過也只是扭頭看着也不回答。
冰凌才被屠秋這歪着脖子的樣子看得惱了,撅起嘴來,說道:“你看什麼?”
“你那竹傘,是在寶華崖中以功德換取而來的?”
原來這人是在盯着自己的傘看,並不是看自己。
也不知爲何,無聊地呸了一聲。
雖然所說的不是她所問,然而好歹這悶葫蘆總算開口了,便接口道:“不錯,這竹傘是在我在二十年前,以全數功德換來的,那時下定決心的時候,可是好心疼了。”
“你身爲第五道葬仙官,爲官也不過百餘年,其上還有許多高手,又是如何是在他們眼前搶得仙雛的?”
仙器,在面臨數次險境的情況下,如今屠秋對着至上法寶也起了興趣,他不知道自己要做這葬仙官多久,但換取仙器的功德便足夠讓自己返生了,只是冰凌如何取得的這仙器,他倒是有些好奇。
而想要獲得如此之多的功德,只有在與其他葬仙官中爭搶之下數次取勝,然而冰凌沒有這把竹傘,靠自己恐怕是不會有這般勝機的。
何況即使運氣十分好的人,命運也不會一直偏向,總有倒戈的一天。
“看來你我之間都有秘密,不如咱倆換來講講如何?”
聽到她這般提議,屠秋大笑了起來,搖了搖頭擺正了身子。
這般幼稚的提議,恐怕也只有這個女孩能提出來了。
兩人能互相交換的秘密,說出來只不過是一些平凡至極的事情,那些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是不可能知道的。
其他人如何葬仙他不知道,人與人之間各異,恐怕知道了也不會適用自己。
見這悶葫蘆又閉了口,冰凌小聲嘟囔道:“早知道你如今變得和微毫姐姐一般這麼無趣,就不來找你了,無聊無聊。”
半日之後,屠秋遠遠一望,已經能看到那座瘋人塔與長富城的影子而來。
百寧禪師如今還在玄符匣中靜修,也不知道這一次要過多久,屠秋可沒有想等他到回到鬼界的時日。
這老和尚也沒有什麼油水可撈了,找個機會便將那鉢盂扔了吧。
“前面便是柔利國的長富城了,也是我們這次葬仙之地。咦?”
屠秋介紹一句,便在空中停下了身形。
“怎了?”冰凌看到屠秋停了下來,也站起身,隨他向下看去。
那些婦人竟然還在屠秋親手搭建的木屋中生活!
他明明記得自己已經明確地叮囑了那城守,這城守應該是個善心之人,他又如何敢違背了自己的意思,收了舍利子這麼大的好處,還將這些人扔在這裡。
而且那瘋人塔中的哭笑聲仍舊,就是那些瘋子也一個未被放出!
講到這般情形,屠秋不禁有些惱怒,腳下一沉,便落在了這座村落之中。
一個正在漿洗的婦人看到這仙人又來了,震驚地將手上的木盆都打翻了,高叫着姐們們出來迎候。
“仙人天福。”
“萬福,萬福啊。”
屠秋點了點頭,托起手來,讓這些人都起身。
這些人無依無靠,自從屠秋使手段幫忙搭建了房屋,便被他們認定爲心中最大的神明瞭。
如今再見了仙人,心中當然興奮之極,喜極而泣,但屠秋聽出,這些人哭聲中不只是欣喜,其中也帶了委屈。
見這些人仍舊衣衫襤褸,人數似乎還少了一些,他將心中疑問講出,便有一個婦人講了起來,這個老婦他是見過的,在他之前來到之時便與自己講話最多。
“自從仙人走了之後,那城守大人便親自來這裡接我們,他問起你的事情,我們便有一句答一句,但是這大人卻是突然勃然大怒,不僅不讓我們回去,還下令不再送予我們糧食。”
說道這裡,另一個婦人指着不遠處一個土堆說道:“雖然沒有了長富城送來的糧食,我們靠着我們自己種的田地,還能吃上口飯,但是那瘋人塔中的瘋子們也要吃食,三天之前,我們便已食不果腹,一個老姐妹身體不好,便在這飢餓之中生病死了,更有幾人實在熬不下去,便收拾行囊走了,只留下了我們幾個守在這裡。“
“若是仙人再不來,我們都要死絕了啊!”
“我們整日祈求這玄陰大帝的保佑,全都相信仙人不會棄我們不顧,星星盼,月亮盼,沒想到,仙人真的出現了。”
聽到這幾人講述,屠秋驚疑問道:“明明一切順利,爲何事情卻急轉而下,變成了這般局面。”
“我們也不知道啊,那城守大人突然甩袖離去,過了半天才有人將這事通知了我們。”
“仙人,可要救救我們,不然我們便要如此活活餓死了!”
“老珍,你說什麼傻話,這仙人如今進來了,肯定是聽到了我們每日苦苦祈禱,玄陰大帝這纔再派下他前來救我們。”
婦人們連忙稱是,一個個抹起了眼淚。
這葬仙官的來臨,可謂是雪中送炭,給她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這城守如何變了卦?
只是不論什麼原因,這城守都做得有些太絕!
這些人自己已經答應幫了,然而如今不但沒有脫離苦海,卻是進了更深的泥潭?
這口氣哪裡能嚥下!
當下,屠秋只道一聲安心,將一身煞氣御起,踩着青竹便來到了長富城城門前。
長富城城牆高約五丈,由三丈重磚搭建,這般堅固的城門便讓無數貪圖這座城池的蠻國血流成河。
他不知道城守在何處,也不去尋找,反而懸在城這座門之前,腳下一滑,這根青竹便撞在了城門之上,發出了厚重震音。
青竹一撞之後,便又飛回,接住了屠秋身形。
他這番舉動,便是叫門!
在兩軍對陣之時,這叫門的舉動便是叫對方大將前來對話!
他這是將這一城都認定爲自己的敵人了!
本來博雅的死就讓他心中不快了,如今這城守所做,正是在他剛要癒合的傷口上撒了把鹽!完全激起了他的怒火!
他正缺一個發泄的對象,如今這一座城池的城守正好成了他的目標!
看到突然一個黑衣男子飛過來,還不由分說地將城門撞了一撞,那些城關上的士兵全都嚇了一跳,驚呼起來,更有膽小之人躲到了箭樓城牆後面。
這人哪能是登門拜訪的,這樣子只能是來找事的!
騷亂中,一位身着甲胃的軍官將身邊士卒喝起,站了出來,抱拳說道:“不知來者何人,爲何如此叫門?不知所謂何事?”
“叫你城守前來對話!”
這一句如同驚陣戰鼓,帶着十分怒氣,頓時嚇壞了幾個膽小的士兵。
在這般氣勢下,那健壯將領也不怯懦,哼了一聲,說道:“我城守日理萬機,沒空見你。我看你肯定是來投奔我城守大人的,想來賣弄一番,風光進城。然而只是用這般小法術,便想要威懾我長富城?可笑!還是速速離去吧,免得我等視你爲敵,將你從這空中射落了下來。”
說罷,他隨手抄出一把長弓,彎弓易見,便將百米外的一隻麻雀設了個透心。
“林校尉好箭法!”
“百步穿楊也不足爲過!”
“厲害!就是這一箭的力氣,足以穿透一頭熊了!”
“你可見到我校尉手段,別以爲我長富無人,能得到什麼好處,趁早打了退堂,趕緊滾了吧!”
聽到衆人稱讚,這將領笑了一下,伸展手臂,似是展現身上那塊塊棱角分明的肌肉。
這位校尉也經歷過數多戰局,見識過那些大國練出的仙師道兵,這般飛行的法子卻也不稀奇,只是嚇唬嚇唬人而已。
只有那些新入伍不久的小兵卒子,沒有什麼見識,纔會見到飛空之人如此膽怯。
“視我爲敵?我便爲敵!”
屠秋一叫,帶着一身煞氣便飛到這錯愕的將領面前,猛地一拉便將他的領口拽住。
這陣煞氣帶起的風陰森猛烈,似是白日裡來了……鬼!
這人,真同鬼一般!
校尉被這大力一扯,只覺不妙,然而卻如何用力都無法掙脫,身子一輕,竟然像提小雞一般被對方拎了起來。
他本身武藝高強,然而在半空中每一拳都像打在城牆上,反而震得手指發麻,這才知道自己遇到的不是一般的仙師。
屠秋隨手甩動,這兩百斤的大漢在他手中被當做了藤圈一般旋轉數週,才手上一握,將他穩穩抓住。
林校尉完全沒了之前的氣勢,頭上冒起虛汗,在半空搖搖欲墜,看了一眼腳下數丈的高度,叫孃的心都有了。
“你到底是何人……”
“叫你報,你便報,哪裡來的這麼多話!”
“報!報!報!”
屠秋一甩手,將這人扔了回去,這校尉跌跌撞撞,帶着幾人便下了城樓,急忙將大門關了。
數十商旅路人同樣被關在了城外,見到黑衣人氣勢洶洶,也不敢上前叫門,拉着老小貨物連忙避難去了。
隨來人在城門前停留,這晴朗天空竟然在他頭頂生出了一團團烏雲,與周圍那湛藍顏色迥異鮮明,這是屠秋因憤怒未曾壓制煞氣,使這煞氣沖天所產生的景象。
如今,整個長富城城關上的士兵都縮起了身子,怕對方又突然發難。
來人若是一介武夫,這些士兵早就蜂擁而至將其按下,可是這人是飛在空中的。
不僅會飛,還會抓人扔來扔去的!
飛在空中的人是什麼人,他們心中早都清楚!
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