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無痕閒來無事,咚咚咚的爬上胡家混凝土樓頂,月光皎潔,夜風微拂,很得人心。
樓下演藝臺那邊響起花鼓戲的節奏。
樓頂也擺了幾桌,有幾桌已經收拾乾淨,老村民們在打字牌,他們爲了幾毛錢一胡都能掀翻桌子跳腳大罵的主。
另一邊,衆多的年輕人也佔了幾桌,玩的都是撲克。
葬無痕走上前去,笑道:“快過年了,回來很多人啊,一起過過手癮如何?”
衆年輕人聞言,轉頭看到來人紛紛避之不及,抓着手裡的牌或者還沒出牌便是跑一邊去,驚恐的看着他。
“你不要過來,我們不和你打牌!”
安生日道了一聲,穿的時尚,葬無痕暗道,這些個年輕人打工回來一個個整的土豪似的,不禁道:“鬥地主來不來,一百塊墊底!”
“不來!”另一個年輕人說道。
有兩個倒是摩拳擦掌,一百快的底,頂不住鉅額的誘惑,躍躍欲試,說:“打這麼大,不知道葬先生有沒有本金。”
“本葬還要什麼本金!”葬無痕看着他們說:“你們爺爺也老了,到時候若是死了本葬去給你們家開葬,要是輸了,開葬的錢分文不要!”
“當真?!”安生日問。
“的確!”
“好,洗牌切牌。”安生日說,和吳斌大膽走上前……
然後,他發好了牌,葬無痕清理了下牌路眉頭緊皺,乾巴巴的點燃了一支香菸。
“一對二!”他隨着嚥氣飄散說道,他是地主,一動手就是一對二,看得出,實力強悍的樣子。
這讓兩對手震驚,其餘的年輕人眼看如此激烈,不禁圍上觀看。
“不要。”安生日淡淡的回一一句,吳斌也是一樣。
“三四五六七八九十JQKA!”葬無痕霸氣的扔下了一堆,爽笑無比。
衆人一驚,嘀咕道:“這是要打春了——”他們看向安生日和吳斌。
兩人對視一眼,眼神之中驚駭,完了,竟然要不起,輸了輸了要輸了,可是一百的底啊,翻一倍就是兩百元。
好,翻一倍的數目有些礙眼,那就翻五倍,就是三千二大洋……
“要不起!”安生日說話,臉色鐵青。
葬無痕大笑:“哈哈,終於要出完了,可嚇死本葬了。”
“四個二帶一對王——”
“呃……”
衆人看他把牌一扔抹了把冷汗,頓時目瞪口呆。“看我幹什麼。”葬無痕說:“難道不準帶對子?”
“不不……”
安生日一把抓過吳斌手上的餘牌,快速的混合在一起,嘴上還道:“我們輸了,春天算一炸,一人兩百。”
葬無痕連連點頭,笑的合不攏嘴,大步離去,背影詭異。
衆人連連附和的笑着看着他的離去,但是笑容裡有絲狡黠,心中都是嘀咕,他肯定不會打牌,二愣子……
時間不知不覺的接近了晚上十二點,高老莊戲團早已下崗,之前有過弔孝儀式,但葬無痕沒有出面。
躲在一草棚裡睡大覺,突然少了很多聲音才醒了過來,老規矩,凡是還沒有離開的人都有夜宵吃。
特別是那些小孩子以及那些年輕人,壓根就沒有回家睡覺的樣子,前者是爲了夜宵,後者打算打牌打個通宵,各自出去一年,回家了當然也要好好聚聚。
葬無痕來到堂屋中的靈堂,轉圈還在繼續,七八爺念着最後的經言,精神抖擻,衆人都有一個願望,儘自己最後的一點力量歸胡正宗一個好的路程。
有加班費的。
胡紅梅轉的搖搖欲墜,他走到棺材邊加了燈草,說:“你去歇息吧。”
“不,我要轉!”胡紅梅倔犟的說道。
剛說完,她倒在了棺材邊上,衆人不禁停了下來,葬無痕揮了揮手,胡楊梅把她扶進了房中。
哎……
葬無痕心中嘆氣,越來越感覺不對勁,又得替代轉圈。
不得已,他加入了陣營,村民們看到豎起了大拇指,“葬先生,好樣的!”
“開始吧。”葬無痕對兩道士兄弟和七八爺說道。
這意味着,葬無痕變相成了胡正宗的後人,對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很難做到的,但是葬無痕做到了。
直到三更,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下來,只有鬧哄哄的言語之聲。
“下班了下班了……”
“養好精神,卯時起葬。”
一下子,靈堂中空了很多,除了胡家的人和孃家來的人,還有村裡幾個陪夜的大爺大嬸,在沒有什麼人了。
“葬先生,我和你說一個事。”胡母雙眼紅腫,跑過來說道。
葬無痕打了個哈欠,“什麼事。”他看了看周圍,無人。
“先前,小梅不是吐痰麼,還有老貓,葬先生說我家小梅死定了,到底有沒有事?”
“這個問題,不在我所轄之內。”
“葬先生,用什麼方法化解,放心,我不會虧待你,事後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我日!葬無痕心中大罵,之前陪夜的那個大紅包都沒給本葬,如今又想拿大紅包忽悠本葬,當真以爲本葬好騙麼!
“好吧,化解的方法只有一種,到時候,叫貴小女做什麼,你們都不許過問,只照做便行,這方面 你要和她好好溝通下,貴小女對本葬有些許成見啊!”
“行行,沒有問題。”
“就這樣吧,你叫那些人都去休息,你也早點休息,本葬在這裡守候。”
胡母着實累到極點,睡意連篇,有點擔心的說:“葬先生,行嗎?”
有大紅包就行……
他是這樣想的,但是不會說出口,職業的操守他謹記在心,淡淡的說:“只要你們去休息,不行也得行。”
胡母有些感動,連連感謝,離開了這裡,喚着其餘的人都回房休息……
葬無痕一屁股蹲在了棺材邊上,沒有絲毫的畏懼,眼眸中升起了淡淡的留戀,或許到那個時候,誰會爲我留戀?
正如胡正宗,一開始的不甘,是不捨家人,不願相信意外死亡的事實。而後,是對這個世間的留戀,逐漸擴大化,覺得死的太早,世界那麼大,沒去走走,生死都在天葬村。
葬無痕閉上了雙眼,斬掉腦海中留戀的記憶,他留戀家人,值得回憶一生。
小時候,家裡窮,他喜歡上了停在屋檐上那小鳥,想要,可爺爺說,家裡沒有那片天空,養不起。
一直到長大,那隻鳥已經有好多年沒有看到過,但是他已經不再喜歡,懂得了很多,那片天空一直未曾擁有過。
只是心中的門沒有打開過,笑容的背後,誰知他的孤寂和悲涼……
“啪!”
突然,一道驚雷響起,炸醒了全村的人,但隨之安靜。
要下雨了。
轟隆隆的烏雲撞擊,一直在打雷,颳起了粗暴的夜風,把門搖曳的咯咯作響,葬無痕無奈起身關了起來。
不經意的看到天空那最後的滿月被烏雲覆蓋,似乎吞噬了這裡的一切,回頭看眼棺材……
雷聲不停,一直持續到天亮,雨未有多大,朦朧細雨,風和日麗不再,他心中嘆了嘆,出葬不利啊!
葬無痕感覺,自己的哪個環節肯定出錯了,似乎落掉了一個重要的環節。他冥思苦想,卻得不到任何的信息。
突然,看到胡楊梅從胡紅梅的房間走了出來,他一拍腦門,原來是這麼回事,想明白了。
胡家的人沒有看到胡正宗最後一眼便封棺,這確爲不妥,但那是逼不得已,如果不提前封棺,恐生意外。
葬無痕想通了這點便妥妥的放下心,嘴含笑意,幸好沒有出差錯,都是自己想問題想懵了而已。
“葬先生,你怎麼睡棺材上面?”胡楊梅看到他,走了過來。
“有嗎?”
葬無痕看了看,立即跳了下來,“你太累了,眼花了而已。”
胡紅梅擦了擦眼睛,看到他的確沒有在棺材上,不好意思的說:“看錯了,不好意思。”
“還早,你出來幹什麼。”
“……”
葬無痕疑惑她不答話,感覺不對勁的樣子,悄悄的跟在了胡楊梅後面……
原來是上茅廁——
他返回到靈堂中拍了拍自己腦袋,到底怎麼了,疑心重重的,看誰都不對勁。
隨後,陸陸續續的村民們又到來,敲鑼打鼓的過來吃早飯,禮花又響了起來,不過這些禮花是庫房調出來的。
早飯又是百桌,葬無痕和總管還有十六個擡重的村民提前吃了早飯,向村裡的祠堂走去。
並不是全部都去,只是去了五六人罷了,要在祠堂裡面搬一些擡重的物什出來,人多了發煙的數量肯定得多。
規定是每人一包香菸,但這是擡重的幾人例外得到的,只包括從祠堂把那些擡重的物什搬到村頭龍門。
龍門又叫槽門,是每個村都必須有的,和無門不成家是一個道理。
天葬村的祠堂坐落在村中央,百年的瓦房,青轉而砌,木樑搭架,乍一看和萬惡時代的地主家房子一般無異。
但是走到裡面,截然不同,奠紀着天葬村各姓祖先,皆都以銅像而立,具體多少姓像,葬無痕倒還真沒統計過。
左邊的一個房間,很大,專門用來放置村裡公用的物什,擡重用的物什就是其例,每家每戶都可用,前提是你家死了人才行。
這裡也有個守看祠堂的老人,老人無兒無女,大傢伙一起湊錢發工資給他,也算是給他養老。
老人打開房門,幾個人交談着,葬無痕說:“每人三炷香,請葬把式!”
他們點起了清香,葬無痕在前,依次而入,走進了這個昏暗的房間,一股淡淡的木香,很特別。
老人在外等候,分別在每姓像前的香爐上點燃了清香,每姓像都扣揖三首……
謝謝愛……如癡,末路還是末路兩位書友貴賓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