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整個長安都傳遍了,巴蜀各州集體抵制朝廷的廢奴令和奴隸稅,不僅僅是民間抵制,而且很多州都發表申明,廢奴令和奴隸稅在本州無效,公開和朝廷對抗。
巴蜀在安史之亂中保持了穩定安寧,卻沒想到在安史之亂十餘年後出現了嚴重的政治危機。
一連三天,長安街頭巷尾都在談論這件事,朝中官員更是傳得沸沸揚揚。
這天中午,丹鳳大酒樓內坐滿了來吃午飯的官員,巴蜀政治危機自然是酒樓裡的重點話題。
正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長安百姓們談論的是廢奴令,但朝廷官員卻看得更深透。
幾名戶部官員坐在一起閒聊,戶部員外孫少堪憂心忡忡道:“有傳聞說,朝廷派太常卿田神功去巴蜀談判,不知是真是假?”
一名戶部官員哼了一聲,“你搞錯了吧!田神功是去南詔參加他們的新王登基,什麼和巴蜀談判,怎麼可能?”
“爲什麼不可能?”
孫少堪怒道:“名義上去南詔參加登基典禮,實際上是去談判,這種事情還少嗎?”
“那你說和誰去談,朝廷官員和地方官員談判?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當然是和合州刺史郭項談判,他是巴蜀各州申明的發起人,他的背景大家誰不知道?”
旁邊戶部郎中劉建寧端起茶盞冷笑道:“少堪老弟,這次你真的錯了,這次抵制廢奴令就是上次鹽稅案的延續,關鍵是上次鹽稅案朝廷最後妥協,他們以爲朝廷還會繼續妥協,你看着吧!這次朝廷一定會徹底清算。”
另一名戶部侍郎也笑道:“估計巴蜀的那些豪族以爲稍微象徵性地釋放幾個老弱奴隸,就能和朝廷達成妥協,只能說他們根本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之前朝廷向劍南都督府增兵三萬,任命李晟爲劍南都督,明擺着要清算了,他們居然不自知?”
孫少堪一拍桌子,“劉兄,我和你打賭,如果這次是妥協了怎麼辦?”
劉建寧微微一笑,“就賭十貫錢吧!假如我輸了,你欠我的十貫錢,我們一筆勾銷,如果你輸,那你就得還我二十貫錢,如何,敢賭嗎?”
孫少堪一咬牙,“賭就賭,大家可以作證!”
“賭什麼賭?”
戶部尚書劉晏忽然出現在衆人面前,惱火道:“你們敢利用中午吃飯時間賭博?”
衆人嚇得一起站起身,劉建寧陪笑施禮道:“啓稟相國,我們是打賭,朝廷會不會像上次鹽稅那樣和巴蜀地方勢力妥協?”
劉晏哼了一聲,“上次妥協是因爲河北戰亂未平,這次還會再妥協嗎?”
“我們知道了!”
劉晏看了一眼酒壺,又瞪眼道:“中午不許喝酒,難道你們不知道?”
“相國,這不是酒,是茶,我們只是放在酒壺裡裝裝樣子。”
劉晏哼了一聲,“趕緊吃完飯回朝房,上半年的報告現在還沒有彙總完,右相在催我了!”
“我們馬上回去,今天一定彙總完成。”
劉晏轉身走了,衆人擦擦額頭上的汗,劉建寧又笑道:“少堪老弟,打賭還要繼續嗎?”
孫少堪灰頭土臉道:“這個.讓我再考慮考慮吧!”
衆人一陣大笑。
御書房內,李鄴緩緩對韋見素和張立道:“朕一直在後悔當年鹽稅讓步,這一次朕決定要用廢奴令拿巴蜀開刀了,立刻通知王維把各地手下撤回到成都,吏部也要做好準備,派大批官員接管巴蜀,最好先去漢中等候,隨時入蜀。”
“陛下決定要大規模清理巴蜀官場嗎?”韋見素問道。
“那當然!”
李鄴冷冷道:“山南東道十二個州刺史申明不承認廢奴令,劍南道七州不承認廢奴令,廢奴令是朕親筆簽署,他們不承認,不就是不承認朕嗎?朕已經派五千內衛進入巴蜀,就是要徹底收拾這幫混蛋,還有郭家和賈家將滅其全族。”
韋見素和張立都知道天子已經動了真怒,不敢再勸了。
韋見素嘆口氣道:“微臣只希望速戰速決,不要讓無辜百姓死於戰火。”
李鄴點點頭,“李晟心裡有數,他不會大開殺戒!”
李鄴又擺擺手,“荊襄那邊的情況如何?”
“回稟陛下,黃家在整改期內已全部將奴隸轉爲平民,州衙也去複覈了,黃家完全沒有問題,現在就是他們轉正和奴隸稅頒佈有一個月的時間差,州衙詢問,要不要補這一個月的奴隸稅?”
李鄴笑問道:“政事堂的意見呢?”
“我們建議最好能合情合理合法,政事堂建議以當地頒佈奴隸稅的時間爲基準,十天之內可以免稅,超過十天的部分要補稅。”
李鄴點點頭,“這個方案不錯,朕準了。”
張立又道:“聽說杜家比較慘,藏匿了三千兩百名奴隸,被查出來,要連補帶罰七萬貫錢,家主杜有光承受不住壓力,上吊自盡了,聽說內衛還是進去抄沒了杜家的家產。”
李鄴哼了一聲,“早知今天,何必當初。”
李鄴沉吟一下又對韋見素道:“讓旬刊把杜家的事情詳細過程刊登出來,不用掩飾,直接實名刊登,發送給天下各地。”
“微臣明白,杜家就是最好的典型,值得天下所有豪門警惕。”
李鄴見韋皋出現在門口,便對兩人道:“兩位相國先去吧!有什麼情況,立刻和朕聯繫!”
“我們告辭!”
兩人行一禮走了,韋皋稟報道:“陛下,劉武通求見!”
“讓他進來!”
不多時,劉武通匆匆走進來,躬身行禮,“參見陛下!”
“說吧!什麼事?”
“回稟陛下,郭坤我們已經找到了,在咸陽縣,現在被嚴密監視,隨時可以抓捕。”
郭坤便是郭懷顏的嫡次子,在國子學讀書,內衛去抓捕他,居然被他逃掉了,李鄴還以爲他已經逃回蜀中,沒想到居然躲在咸陽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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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鄴點點頭,“立刻抓捕!”
咸陽縣城靠近西城門處,有一座佔地三畝的小宅,看起來和普通人家沒有任何區別,房子也是合法購買,三年前就買了。
郭懷顏的次子郭坤在國子學讀書,前兩天得到父親的緊急通知,讓他立刻躲藏起來。
郭坤不知緣故,但他還是立刻帶着兩名手下躲到了咸陽縣,恰好躲過了內衛的抓捕。
如果他一直隱藏着不動,內衛確實抓不到他了,但問題就出在他不知道父親讓自己躲藏的原因,所以他也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他走得匆忙,沒有來得及去騾馬行取自己的愛馬,他便讓一名手下去騾馬行取馬。
卻不料騾馬行已經被內衛盯住了,今天上午郭坤手下來騾馬行取馬,內衛便盯住了他,一路跟蹤他到了咸陽縣,這才發現那座小宅。
內衛站在西城牆上用千里眼觀察,果然發現了小宅內有一名疑似郭坤的年輕人。
夜幕降臨,劉武通親自率領百名內衛士兵包圍咸陽小宅,劉武通一揮手,二十幾名內衛士兵立刻翻牆進去。
片刻,宅內傳來一陣激烈的打鬥聲,但很快便安靜下來。
不多時,門開了,一名衣着華麗的年輕男子被五花大綁押出來,嘴被堵住,滿臉驚恐。
劉武通看了他一眼,二十歲剛出頭,身材中等,長得細皮嫩肉,相貌倒也不錯。
“是他嗎?”
一名被帶來辨認的同窗仔細看了一眼,點點頭,“沒錯,就是他!”
劉武通一揮手,“把他帶走!”
士兵當即用黑袋子將郭坤頭罩住,押上了一輛馬車,十幾名內衛騎兵押解着馬車迅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