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件事就是這個!”
李鄴從御案上取過厚厚一迭資料,“這是內衛的秘密調查報告,山南東道和西道各州各縣的豪強大戶蓄奴數量。”
三人面面相覷,他們都沒有想到天子竟然派內衛去秘密調查了。
李鄴笑了笑道:“我們不可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內衛本身有調查的職能,發揮他們的職能,有利於朝廷掌握第一手資料。”
韋見素接過山南東道的資料看了看,首當其衝便是襄陽杜家,有奴隸三千六百餘人。
韋見素又看了看山南西道的清單,更是嚇了一跳,“陛下,沒搞錯吧!合川郭家居然有兩萬多奴隸?”
李鄴點點頭,“基本上都是河北和中原的難民,江南那邊是一個難民區,荊襄這邊也是一個難民區,還有就是巴蜀,最多是江南沈家,有三萬餘奴隸,朕寫信過去,沈家已經將奴隸全部轉爲平民,其他江南家族也跟着效仿,但還有,而且數量龐大,所以朕要求奴隸稅立刻出臺,從今年開始徵收,下個月開始就要啓動申報!”
韋見素把資料清單遞給張立和劉晏,問道:“內衛調查得到的這份資料又有什麼用呢?”
“朕考慮分成甲乙丙三級,蓄奴一千人以上爲甲級,蓄奴三百人到一千人爲乙級,蓄奴三十人到三百人之間爲丙級,其他爲普通級,主要用徵稅來調節,至於甲乙丙三級,那就不是徵稅那麼簡單。
當然,朕會做到仁至義盡,先由各州下達整改通知書,限十天之內完成整改,如果縣衙記錄全部廢奴,那就算整個合格,就過關了,如果十天之內沒有動靜,就由州衙派出稽查組上門,如果依舊拒絕稽查,或者弄虛作假,那就由朝官上門強制徵稅,並處於十倍重罰,如果哪裡弄錯了,可以申訴,申訴後我們會再派人調查。
可一旦朝廷駁回申訴,一個月內不上繳款錢和罰金,那時內衛就上門強制執行了,你們看這個方案如何?”
張立沉吟一下問道:“陛下的方案中,沒有看到縣衙的作用?”
李鄴淡淡道:“紅臉、白臉和黑臉都要有,就讓縣衙來緩衝安撫吧!”
李鄴又取了一份文書,遞給三人,“這是朕親自草擬的實施辦法,如果需要完善補充,你們自己看着辦,和奴隸稅一起實施,先從山南東道和西道的甲等大戶開始。”
“陛下,巴蜀那邊恐怕比較複雜!”韋見素嘆息一聲道。
李鄴淡淡一笑,“巴蜀那邊朕自有安排!”
三人走了,李鄴負手走了幾步,回頭令道:“速去宣劉武通來見朕!”
很快,內衛都統劉武周匆匆趕來,躬身行禮,“卑職參加陛下!”
李鄴緩緩道:“朝廷很快要出臺奴隸稅法和分類稽查,會率先對山南兩道蓄奴一千人以上的甲級大戶進行稽查,肯定會先讓他們自查,朕估計這幫豪門沒有幾個會老老實實改正,一定會想法設法轉移,內衛要派人監視,掌握轉移的證據和地點,然後配合州衙稽查,或者說監視州衙稽查,明白朕的意思嗎?”
劉武通一點就透,立刻道:“卑職明白,稽查階段還不是內衛出手的時候。”
李鄴讚許他的理解,點點頭,“一點沒錯,稽查不是內衛的事情,內衛可以提供消息,可以監視州衙稽查,如果州衙稽查不力,可以寫報告,但不能干涉,不能插手,明白嗎?監視的意思就是冷眼旁觀,等到最後,不肯繳稅,不肯繳納罰金,那時纔是內衛出手的時候!”
“卑職完全明白,冷眼旁觀,不干涉、不插手,只記錄!”
“對,去安排吧!從山南兩道開始。”
劉武通行一禮走了。
李鄴又隨即下達兩道命令,向劍南都督府增兵三萬,改由李晟出任劍南都督。
第二,命令衛伯玉在鄧州訓練五萬新兵。
兩支軍隊防範山南東道和西道的異動。
次日上午,朝廷正式推出了《蓄養奴隸稅》,對畜養奴隸的種鐘行爲進行了詳細的規範繳稅,規定奴隸主人要每年爲每個奴隸繳稅兩貫錢,如果偷漏稅,一旦發現,將處於十倍以上重罰。
徵稅對象和重罰對象都很明確是奴隸主,稅錢負擔也是奴隸主,和奴隸無關。
《蓄養奴隸稅》早就制定好了,就等天子一聲令下,就立刻推出。
與此同時,當天發行的《唐朝旬刊》特地發行了號外,夾在報紙之中,旬刊印刷一萬份,通過進奏院發行到天下各地。
奴隸稅的實施在長安和關中幾乎沒有任何反響,長安和關中的廢奴令貫徹得最堅決,已經沒有奴隸了,但在天下各地卻引起了強烈反響。
山南兩道被列爲蓄奴甲級大戶的豪門一共有二十七家,分佈在十九個州內。
根據朝廷的統一部署,由各州州衙向名單上各自轄區內的甲級豪門下達了統一的整改通知書,要求十天內自行廢奴,如果十天內不廢奴,將由州衙上門稽查,覈准稅錢和罰錢。
襄陽的甲級大戶有兩家,杜家和黃家,儘管兩家藏得比較隱蔽,外界都不知道,調查的內衛還是通過各種手段查清了杜家和黃家的底線。
杜家擁有兩千七百名奴隸,黃家擁有一千三百多名奴隸,兩家都列入了甲級名單,同時收到了整改通知書。
當天晚上,杜氏家主杜有光前來拜訪黃家。
黃敏請他到貴客堂就坐,兩人都屬於第二代家主,黃敏的父親黃開還在,還能替他拿主意,但杜有光的父親杜延卻去世了,突然出現大事,他找不到長輩商量,便來和親家黃家商量。
不過杜黃兩家聯姻還是上一輩的事情,他們的下一輩沒有聯姻,黃敏的妹夫是杜有光的第四弟,但黃敏的兩子一女就和杜家沒有關係了。
主要原因是杜有光比較短視吝嗇,在好幾個方面損害了黃家的利益,使黃敏逐漸對杜佑光不滿,而上一次黃敏孫子滿月擺酒,就沒有請杜有光,而是請了杜家的另一個長輩。
“我聽說黃家準備妥協?”杜有光試探着問道。
“杜兄聽誰說的?”
黃敏不滿地瞅了他一眼,淡淡道:“事情哪有那麼簡單,說放棄就放棄,黃家的損失誰來補償?”
“可如果不放棄就要交稅啊!”
“杜兄,該交稅還是要交,其實也沒多少,如果一毛不拔,縣衙也爲難啊!”
這句話有兩個意思,一個意思老老實實交稅,反正每年兩千多貫沒有多少?
第二個意思就是適當交一點,不能一毛不拔,給縣衙一個交代。
就看你是什麼人?正直的人肯定是理解爲第一個意思。
但像杜有光這樣的吝嗇鬼,他自然就理解成了第二個意思。
杜有光立刻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隱瞞大部分奴隸人數,拿小部分交稅,交少瞞多,估計天下大戶都會這樣幹吧!誰會老老實實交稅?
兩人話不投機,杜有光只得起身告辭,黃敏送他出去,對他道:“整改期只有十天,兄長得抓緊了。”
“我知道,希望我們兩家都能平安度過這一劫。”
杜有光這話有深意的,語氣中隱隱有威脅的成份,讓人心中很不爽。
黃敏目光冷冷望着杜有光的馬車走遠,還是父親說得對,讓杜家去平息天子對荊襄世家的不滿吧!
這次天子選擇山南兩道爲試點,這裡面多多少少都有一點不忘宿怨的意味。
接下來幾天,黃家開始在幾大莊園內清點奴隸,恢復平民籍,同時送縣衙去備案,之前他們只是做了準備,並沒有動,害怕打草驚蛇。
黃敏玩了一個手腕,他分兩批向縣衙申報,第一批只申報三百人和轉正清冊,而在最後一天上報了第二批一千人的轉正名冊。
與此同時,杜家也在裝模作樣清點奴隸,恢復平民籍,他們向縣衙申報了五百多名奴隸,五百多人全部轉爲平民籍。
這些恢復自由的農民留在襄陽最近的莊園內,而其他隱瞞的兩千七百人安排去了比較偏遠的莊園內。
黃家也在做同樣的動作,將一千奴隸轉移去了最遠的一座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