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適快步來到韋見素的朝房,躬身行一禮,“參見相國!”
韋見素微微笑道:“昨天旬刊剛剛發行,下一期可有準備?”
“回稟相國,差不多準備好了,今晚定稿,明天開始排版。”
韋見素將一篇文遞給他,“將這兩份放在頭版,一字不要改!”
高適接過看了看,是兩篇小短文,上一篇是《今秋大唐吏員將全部考試》,下一篇是《奴隸稅即將推出》。
高適不關心內容,他更關心篇幅,相國要求一個字不能改,他算了一下,差不多正好可以放下。
高適點點頭,“卑職今晚就安排好!”
韋見素又道:“這個月多印五千份,朝廷會分發給每個縣!”
“遵令!”
高適行一禮,退下去了。
韋見素沉吟片刻,起身向政事堂圓廳走去,政事堂議事要開始了。
目前政事堂只有六人,張鎬被免,替代者還有決定,刑部尚書顏真卿去了遼東,禮部尚書王縉去了原州,一個安置室韋人,一個安置党項人。
另外,白孝德也不在,他去洛陽主持武舉考試去了,政事堂實際上只有五人。
除了韋見素和張立外,還有劉晏、蕭華和郭子儀。
韋見素微微笑道:“先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陛下已經決定放棄擴招內衛,也不會有一千五百個組奔赴各縣了!”
這個消息一出來,讓所有人都鬆口氣,請神容易送神難,真再招募兩萬內衛,哪怕是打着臨時的名義,再想解散就難了。
蕭華感慨道:“多虧韋相國啊!要不然一千五百支內衛趕赴各地辦案,不知多少無辜的百姓會家破人亡。”
韋見素搖搖頭,“這其實和我沒有關係,是天子自己冷靜下來了,他也覺得不妥,召我去商議其他辦法,我就把之前我們商議的奴隸稅法拿出來,大家都知道,天子對稅比較感興趣。”
衆人一起笑了起來,郭子儀雖然不知道他們在笑什麼,但也跟着陪笑兩聲。
奴隸稅是劉晏的策劃,用沉重稅賦逼地方豪門大戶放棄奴隸。
“但這裡面有個大問題,大家想到了嗎?”
張立緩緩道:“確實各家的奴隸人數是個大問題。”
韋見素點點頭,“所以這就要地方吏治改革配合,各縣中制定方案是縣令和縣丞,但真正上門執行者是文吏,各地的文吏換成新人後就會好得多,另外殺一儆百,鼓勵告密都是好辦法,這些豪門大戶不是傻子,他們會權衡利弊,是要隱藏幾個奴隸少交點稅,還是等內衛上門,他們心裡清楚得很。”
“就怕他們心懷僥倖啊!每個人都有僥倖之心。”張立嘆口氣。
“所以要大力宣傳,旬刊要登載一些案例,讓他們看到活生生的事實,就會是一種震懾!”
說到最後,韋見素嘆了口氣,“如果各種手段都用盡了,依舊沒有消息,那就只能內衛上門,我也相信這是極少數人家。”
衆人聊了片刻,終於回到了正題上。
“今天請大家過來,就是要商議一下奴隸稅的制定,按照天子的意思,奴隸稅的原則就是重稅重罰,然後是告密重賞,第三就是和縣官仕途掛鉤,第四就是老奴贍養,這樣四管齊下,我相信最遲五年之後,天下豪門大戶都沒有多少人家想養奴隸了。”
襄陽縣臥龍酒樓內賓客高坐,人聲鼎沸,今天是黃家重孫滿月,黃家包下臥龍酒樓請客。
一間雅室內,襄陽黃氏家主黃敏正陪幾名當地豪門家主喝酒,這時,門忽然開了,黃敏的小兒子黃瑀快步走進來,將一份旬刊遞給父親。
“父親看看這個!”
黃敏接過報紙問道:“你不是說今天請不了假嗎?怎麼又能來了?”
“是楊縣丞讓孩兒過來,讓父親看看報紙,今天長安進奏院剛送來的。”
黃瑀目前出任襄陽縣戶曹,是黃敏幾個兒子中最沒出息的一個,只當了一個縣吏。
黃瑀展開報紙細看,頭版的兩條消息讓他嚇一跳,第一條是關於吏員將在秋天由朝廷統一考試,他不是很放在心上,他兒子做不做文吏也無所謂。
但第二條消息讓他有點坐不住了,‘朝廷將徵收奴隸稅,所有擁有奴隸的家庭將承擔重稅,如果偷漏稅,將處於十倍重罰,並杖三十棍。’
“黃兄,什麼重要消息讓你臉色都變了?”幾名重要賓客笑問道。
“不是好消息啊!朝廷要對奴隸徵稅了。”
黃敏把報紙遞給衆人,幾人接過報紙圍在一起細看,都呆住了。
“什麼意思?不是要強行推行廢奴令嗎?怎麼又要徵稅了?”
黃敏冷笑一聲道:“廢奴令的快刀子割不動,就用奴隸稅這個鈍刀子來割,讓你痛不欲生,卻沒有辦法。”
這些地方豪門之所以敢對抗廢奴令,很大一個原因是,他們的奴隸是合法得來的,朝廷要廢奴可以,但必須要補償他們的損失。
但朝廷在官員廢奴上都沒有補償,怎麼可能給他們補償?
既然沒有補償,自然誰都不肯去縣衙申報,縣官們也拿他們沒有辦法。
縣官們沒有辦法,但朝廷卻有辦法,不是要合法嗎?那就徵稅吧!朝廷徵稅合理合法,要保留奴隸也可以,把就必須承擔重稅,想偷稅逃稅還要重罰。
“黃兄,有什麼辦法躲躲稅嗎?”
黃敏苦笑道:“想躲稅辦法肯定有的是,但就怕這個.”
黃敏湊身上前,指着最後一行,“你們看這句話!”
‘重賞勇於揭發者,每次不低於十貫,朝廷保密其身份。’
“苦也!”
衆人齊聲叫苦,這招太狠了,他們可以對外保密,但對府中人沒有秘密,管家、賬房、管事、車伕、小廝都知道。
黃敏幽幽道:“聽說張相國之前就是被管家告密,管家得到了五百貫錢獎勵,張相國被革職爲民,就五十個奴隸啊!”
“黃兄,你說說怎麼辦吧!”幾雙眼睛都投向黃敏。
黃敏嘆息一聲,“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大家各掃門前雪吧!”
一份報紙把黃敏的興致掃沒了,他回到府宅,立刻找到了父親黃開。
聽完兒子的述說,又看了看報紙,黃開半天沒有說話,好一會兒問道:“我們有多少奴隸?”
“一千三百餘人!”
黃開眉頭一皺,“有這麼多?”
“主要是安史之亂,逃難來荊襄的北方難民太多了,我們還算好的,杜家有三千多人。”
“買這些奴隸總共花多少錢?”黃開又問道。
“錢倒是沒有花多少,當時真很便宜,滿街都是要賣身的人。”
黃開是領教過李鄴的厲害,當時他在雪地裡負荊請罪,李鄴才饒過了黃家。
沉思良久,黃開緩緩道:“把他們都釋放爲平民。”
黃敏一驚,“父親,基本上沒有人肯主動釋放。”
“那是他們沒有嚐到厲害,一千三百多人,一旦有人檢舉,不光是重罰的問題,而且還會有內衛上門,你願意嗎?而是十倍的處罰,那就是幾萬貫錢,你以爲天子做不出來?我太瞭解他了,他要殺一儆百,襄陽是他最初起家的地方,肯定是先查襄陽,黃家和杜家首當其衝,當年我們沒有支持他,這個宿怨他未必會忘。”
“孩兒明白了!明天我就去縣衙辦理手續。”
黃敏遲疑一下,“要不要通知杜家?”
黃開搖搖頭,“杜延前年死了,他兒子杜有光是個出名的守財奴,杜家當有此一劫,杜家解了天子的宿怨,我們黃家就不會有事了。”
黃敏暗暗佩服父親的老謀深算,他連忙道:“瑀兒是戶曹,我就讓他私下辦理奴隸轉籍,不驚動其他人。”
“這樣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