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去,我與紀君璧你望我,我望你,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說起。良久,她才笑道,傻瓜,你看什麼看,好看嗎?
我點點頭,說你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了。紀君璧一仰頭,是嘛?那慕容秋水呢?沈落雁呢?
我說這不一回事,她們美則美矣,與我無關。紀君璧莫名道,當真?我舉手發誓,千真萬確。紀君璧說,那好,下次見到慕容秋水,你幫我殺了她。
我頓時無語。
紀君璧說怎麼,捨不得了?
不是,既然道不同,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就是了。何況我們鏢局業務,有些地方還得仰仗他們。
紀君璧冷哼一聲,依我看你是舊情難忘吧。我心中叫苦不已,女子一旦吃起醋來,無論皇室貴州、武林高手還是尋常女子,毫無二樣啊。
你體內血毒如何了?
聽聞此,紀君璧臉色忽變,你這是要盼着我死了,你着急去跟你的慕容妹妹、公主妹妹團聚嘛?
我心說紀君璧怎麼變得如此無理取鬧了?轉念一想,秦三觀啊,秦三觀,君璧爲了救我,連自己性命都不顧了,就算脾氣大了些,那又如何呢?
我連說,怎麼會,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你,再也裝不下別的女人了。聽薛魚兒說你的血毒,天下之間唯有至陽丹可解,我就算將天下翻遍,也要找到至陽丹給你。
紀君璧說,你可要記住自己的話。
在唐家壽宴上,慕容白雲逼死唐豆,青靈道長傷遁,隨後江湖上便傳出了青城派被魔教屠殺之事,西南武林大會徹底解體,蜀中各大門派紛紛投靠武林大會,慕容山莊風頭出盡。
唐三樣出任唐家掌門,有慕容山莊的支持,他父親唐心沒意見,但他三位叔伯恐怕不這麼想,據說唐家內部也分爲幾派,斗的厲害。
這點慕容白雲顯示出其老謀深算之處,蜀中距離江南遠在千里,慕容白雲手再長,也無法將勢力覆蓋到這邊。控制不了,那就乾脆扶持一個平庸之徒當掌門。如此一來唐家內部必將陷入無休無止的內亂之中,再也無法形成一股獨大的勢力。
至於青城派,在滿門高手遭到清洗之後,李名秀擔任青城掌門,慕容白雲派了一品客卿作副掌門,接管了青城在蜀中的地盤,從而制衡唐門。
這種打地鼠遊戲,哪邊實力強了,就敲打一下,慕容山莊玩弄的極爲嫺熟,在江南武林如此,在蜀中武林也如此。
章知府在唐家被人找到時,中毒已深,他沒有武功,後雖服下了解藥,但卻落了個神志不清的病。
一番商議之下,丁大人代爲起草奏摺,推舉閔秋葉代管成都府政。
這也是不得已之事,丁同知與青城派關係密切,這番青城折戟沉沙,再加上閔秋葉又有朝中背景,據說與兵部侍郎宋思齊關係甚密。宋思齊如今是朝中紅人,三年不到,從一個小翰林變成兵部大員,這份能量非常人所有。所以丁同知也知趣的作個順水人情,向閔秋葉求和了。
至於金堂、金牛知縣被殺一案,最終也不了了之,雖說兩人被殺牽扯出唐門、青城涉嫌參與蜀王造反一事,但蜀中經過幾番清洗之後,遭受不起折騰了。
若把事鬧大,恐怕成都官場又要一次大震,閔、丁兩人商議之下,從死囚牢裡找了個替死鬼,用幾百兩銀票作說客,說服囚犯家屬,寫了摺子送到刑部,等批覆下來後,就算蓋棺定論了。
閔秋葉這幾日過的春風得意,他已經搬到了一個大的宅院,又張羅了幾個丫鬟、夥計、老媽子,每日門前拜訪之人絡繹不絕。章知府病退,兩個知縣被殺,騰出了大量的位子。
先前章知府、丁同知安排的一些人事,自然不作數,那些先前花了銀子的跑官的,那麼多銀子都花了,也只有硬着頭皮再來一遍,至於當官之後能不能搜刮回來,那就另說了。
在客棧住了幾日,紀君璧血毒症狀,卻越發明顯,一旦發作,恐怕六親不認,失去理智,嗜殺成性,變得不人不鬼。
這日,我與楊一朝、時天罡等人討論紀君璧血毒之症,薛魚兒道:血毒之症,毒出於心,至陰無比,我雖能控制住,卻無法徹底根除。再找到至陽丹之前,唯一之計便是清心寡慾,靜心修行。
我說這好辦,等我回京,買個大點的宅子,讓她安心休養,我則去一趟琅琊閣,去打聽秘宮下落。
薛魚兒面露猶豫之色,我見她吞吞吐吐,小魚兒有話直說便是。
薛魚兒道,紀姐姐血毒是心毒,皆因你而起,她目前需要的是靜心,你若跟她一起,恐怕不利於她傷勢。
我說若找不到至陽丹,難道我無法跟她一起?她修的清心寡慾,若有一日,忘了我,那可怎麼辦?
楊一朝插口道,那也比死了好。這樣子,君璧跟我回普陀山聖教總殿清修。那邊空氣好,天地靈氣也多,對她修行有益。
我心中雖不甘,卻也無話可說,問道:世人都在找秘宮,秘宮究竟在哪裡?
楊一朝道,三百年前天機老人獨步天下,號稱武功、丹藥、術數三絕,他飛昇之時,將畢生武學著稱成天書四卷,並煉製了三顆至陽丹,一起埋在秘宮之內。這半年來,我派出幾十人四處打聽秘宮下落。秘宮所在,有兩處可能性較大,一處在北周境內天湖,一處在東海蓬萊島。秦小子,聽說你與那柚木麻衣很熟,若有心,就多去走走琅琊閣的路子,他們與天機老人有些淵源,知道的比我們要多一些。
我點了點頭,心想回京安排好工作,就去一趟琅琊閣。楊一朝又向薛魚兒道,小薛神醫,那日我拜託你煉的丹藥,不知進展如何了?
薛魚兒看我一眼,目光閃爍,說道:恐怕還得幾天吧,缺了幾味藥草。楊一朝笑道,不着急。
我問什麼丹藥?
薛魚兒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倒是楊一朝接過話來,最近陰天下雨,腰背就不舒服,這不跟小薛神醫求些丹藥嘛。
我將信將疑,也未說什麼。
又在蜀中待了幾日,我與紀君璧雖不捨,但爲了她身上血毒,楊一朝仍帶她離開成都,回普陀山魔教總壇。
臨行之前,望着紀君璧消瘦的面龐,我說你定要好生休養,無論能否找到至陽丹,年底之前我定會去普陀山看你。
紀君璧說,你知道就行,別我前腳剛走,遇到沈妹妹、朱妹妹,你心又軟了。
怎麼會。
紀君璧說伸手,我把手遞過去,她抓起我胳膊,一口咬了下去,鮮血淋漓,痛的我呲牙咧嘴。
紀君璧望着我,一字一句道:秦三觀,你的人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方纔那一口,便是我給你的定情信物。
我呲牙咧嘴,你這信物,也太疼了吧,我得找小魚兒弄點藥去,被小狗咬了,得什麼狂犬病就不得了。
紀君璧怒道,你說誰是小狗?
我舉手投降,我屬狗,我是小狗。你屬龍,你是小龍女。
這玲瓏與琥珀本是一對,一併送你了。紀君璧望了一眼正在催她的楊一朝,柔聲道,我走了。三觀,好好活着,這比什麼都好。
聽到這句話,我心中竟生出莫名的傷感。
閔秋葉也逐漸站穩腳跟,於是準備辭行。
已是四月初,我們要在六月底鏢局年中考校前趕回去,這一趟西涼蜀中之行,一去一年,雖鏢局事務有登聞院和六扇門照看,但我也總不能不管不顧。
送別紀君璧,回到客棧,正遇到柳清風在院子內拿着一隻毛筆,揮毫潑墨,我湊上去看,這小子正在練簽名呢。
在唐門與唐老太爺一戰,柳清風名聲大漲。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名聲漲了,身份自然也水漲船高,每日前來拜訪的江湖人絡繹不絕,邀請函、拜帖、求字畫之人多如牛毛。
起初,柳清風還樂此不疲,沒過幾日,就開始厭倦,在被我嘲笑幾句寫字難看後,竟真的練起字來。
三觀,你來參謀下,我的名字比劃太多,怎樣一筆寫下來才更有氣勢一些?我說你的字比驅邪符都難看,依我看,字既然難看,乾脆就走印象派路線,取的是那意境。
柳清風點點頭,這也不錯,你來幫我設計下,怎樣才能體現我的王霸之氣!
我拿起毛筆,刷刷點點,畫了一隻烏龜,成了!
柳清風一看,黑着臉道,什麼破玩意!我嘿嘿一笑,這不是王八之氣嘛。柳清風說別以爲我不敢打你啊,你現在不是我對手了。等回到鏢局,我就跟大當家說,讓我當總鏢頭。
我舉了舉手中的赤霄劍,赤霄劍在此,你還不跪下?柳清風說你把赤霄劍帶回鏢局,大當家恐怕臉上掛不住了。
我說你說來看看。
按鏢局規矩,赤霄劍是鏢局鎮局之寶,也是大當家的佩劍,沒有了赤霄劍的大當家,名不正、言不順,幾位當家內部關係也不咋的,二十年下來,也相安無事,但若你拿回赤霄劍,恐怕幾個當家就要動心思了。還有,這把劍,你是自己留着,還是叫出來?
我說都二十多年了,誰還認識赤霄劍呢。
楊教習、老劉頭,當年可都是跟着趙天豪闖蕩天下的鏢局老人,他們可是都認識啊。
我說我倆都是上境三品的高手了,在中原鏢局都橫着走了,怎麼考慮問題還跟五六品小低手似的?
柳清風搖搖頭,不是上境三品,我一品,你二品。咱倆境界不一樣。
我哼哼道,就讓你得瑟幾天,要不要找人做個一品高手的牌子,掛在脖子上?
柳清風說,這未嘗也不是辦法。咱倆都是高手了,就要有高手的樣子,哎,都怪我們武功提升太快,思路跟不上節奏啊。
我奇道,高手是什麼樣子?
柳清風說,高手出場,王霸之氣十足,不怒自威,一跺腳,三江翻滾,一打嗝,五嶽亂顫。
我說那不成了慕容白雲了?
柳清風說,呸,看到他我就煩,他還真當自己是武林盟主了,還任命唐三樣爲唐門掌門,這手伸的夠長的,典型的霸權主義。對了,說起慕容,明教來找過我,讓我轉告你幾句話。
我說算了,我倆之間已無話可說了,與其如此,不如相忘於江湖。
柳清風不依不撓,你真放得下?
我說行了,咱們也準備下回京了。
你真放得下?
明日去找老閔辭行。
你真放得下?
我怒道,你有完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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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抱歉,更新有點晚。這兩週應酬很多,因爲一年一度的內審開始了,內審嘛,就是你伺候不好他們,他們就會好好伺候你。雖然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麻煩能少點是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