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百態,每個人都各不相同。同樣的,不同的導演的風格也不相同。這不止體現在影片的風格上,也體現在了劇組的拍攝風格上。
有的導演風格比較散,比如姜紋。拍《讓子彈飛》的時候,劇本不滿意了,把機器一停,現場開始改詞。一份劇本,拍到最後手寫的內容比打印的內容能多出一倍。
有的導演風格比較隨性,比如婁曄。劇本從來不寫清楚故事,拍的時候直接告訴演員讓他去感覺。感覺到了,情緒就有了;情緒有了,故事也就出來了。
有的導演風格比較王佳衛,比如王佳衛。《一代宗師》,一拍就是三年。把個風流浪子拍成了憂鬱系大叔,把個文藝青年拍成了武術冠軍。
哦,對了,王導估計最近又停拍了。因爲《殺生》劇組的攝指宋小飛,就是《一代宗師》的攝指。據他說,導演外出找素材去了,劇組暫時停止拍攝。剛好館虎叫他,他就過來了。
至於館虎的風格,和王佳衛的風格剛好相反,他恨不得一天二十五個小時,每個小時都待在劇組。
劇組所在的桃坪羌寨雖然是個景區,但也是個保留着原始形貌的村落,沒什麼娛樂設施,每天除了休息,也就只能工作了。這可合了館虎的心意,一天不拍個十二三個小時根本不停。
沐茗終於知道爲什麼當初還特意問了問自己體格怎麼樣,就這個工作強度,每個好體格真的容易累趴下。
比如現在,扛了兩個多小時的機器的沐茗就有點吃不消了。
沐茗剛來的那天,被館虎直接調撥給了宋小飛,然後宋小飛轉眼就讓自己扛上了攝影機。那時候沐茗還在驚訝,這劇組是很缺人嗎,讓自己一個初來乍到的新人扛機器。
扛機器的就是攝影師,早期很多導演不愛用三腳架和導軌,一場戲下來攝影機全是攝影師手提着的。所以只負責拍攝,不負責指揮的攝影師也可以叫扛機器的。
不過,沐茗顯然是想岔了。宋小飛和他說的扛機器,就是真正的“扛”着機器。
之前說過,桃坪羌寨的古村落是依山而建,所以村裡就沒有平整的路,全是上坡和臺階。就算有架子,攝影機也根本立不住,而攝像又得盯着畫面,所以就要有人在旁邊幫忙扶住了機器。
所以說你問我學沒學過攝像有什麼意義!還問的那麼詳細!
其實還是有意義的。因爲始終和機器待在一起,所以每一個鏡頭的變化,每一處位置的變動,沐茗都能看的一清二楚。而且,離開了機器屏幕的限制,鏡頭的景物直接映射如視野,比從攝影機裡看到的更加真實,也更加的廣闊。
沐茗半蹲在一處殘破的臺階上,伸手依着身邊的架子。擡起頭,不遠處是左右對立,高高聳起的碉樓,如同兩扇門板,夾住了更遠處的山峰。而山峰之上,則是被灰黑色的泥土映襯的格外瓦藍的天空。一個靜默不移,一個廣闊無垠,竟然還能交接在一起。
沐茗想起了前世看的一部記錄地球景色的紀錄片。大自然從不說話,但他總能在不經意間,給你會心一擊。
可惜,這種能悠閒看天的時光很少見。大多數時候,沐茗除了扛機器,還有很多別的事要做。
“小沐,上去調一下燈箱。”
“小沐,把那架子擡下來。”
“小沐,……”
“說真的,小沐。有你在,劇組至少省了兩個場務的開支。”館虎頂着個鋥光的腦袋,微笑着對沐茗道。
“導演,你和我說實話,當初是不是劇組裡少了個幹活的,所以您才答應我過來。”沐茗抱着道具箱子哀怨的道。旁邊,黃博、馬精武以及一衆工作人員歡樂的笑了起來。
雖然和上次一樣,沐茗都是劇組裡的新人,但是兩次的待遇還是很不一樣的。上一次,沐茗是這個行業裡的純新人,除了經常接觸的幾個工作人員以及能說得上話的文璋、萬芊之外,其他人並不太關注他這麼一個小透明。
但是這次就不同了,畢竟他好歹也算是一部即將開拍的電影的投資人兼製片,怎麼說也是處於影視行業食物鏈的上層階層。雖然只是上層中的最底層,但還是會讓劇組的其他人客氣三分。
當然了,該乾的活是必須得乾的。
這話不只是對沐茗的,也是對劇組裡所有人的。
比如現在,剛剛拿了金馬影帝的黃博就跨在一輛老舊的自行車上,站在坡頂徘徊這。一會,他得騎着車從坡上衝下來,衝到一閃門前。然後,車輪被門檻擋住,人卻飛進了屋裡。
真的騎車。真的騎下來。真的摔出去。
“小沐,幫我多墊一層墊子。哥哥的性命,可就掌握在這幾張墊子手裡了。”坡頂上,黃博衝躲在屋裡鋪設緩衝用的墊子的沐茗高聲道。
“不行,博哥。”沐茗也同樣高聲迴應道:“導演說了,墊子太厚攝像很難避開,後期也不好扣,只能鋪一層。”
黃博曾經在採訪的時候說,每次館虎一叫他拍戲,他就自動的去買好各種擦傷、割傷、燙傷的“金瘡藥”。而且從不浪費,只要一開拍,這些藥肯定都能用上。
“習慣了,畢竟是館虎嘛。”黃博在採訪的最後無奈又習以爲常的感嘆了一句。
很快,鏡頭開拍。只見黃博騎着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在房頂上歪歪扭扭的轉着圈,嘴裡還橫着不知名的調調。而後,一個拐彎,車子拐向了個陡坡,而後直衝着一件屋子的房門而去。
“咚!”這是車輪撞到門檻的聲音。
“轟——”這是門板被撞倒的聲音。
“呃!嘶——”這是……這是黃博沒摔到墊子上,撲倒在地面,站起身甩着蹭傷了的手掌抽冷氣的聲音。
周圍的工作人員趕忙圍了上來,關心的問起了情況。
“黃博,沒事吧。”坐在監視器後的館虎也快步趕過來,擔心的問道。
“沒事,沒事。”黃博咧着嘴笑着擺了擺手:“小傷,擦點藥就好了。”
“沒事就好。”館虎鬆了口氣,轉身對周圍的工作人員道:“好了,道具和佈景復位,休息五分鐘,在來一次。”
剛纔這條沒達到預想的效果,所以還得再來一次。也就是說,黃博還得再摔一次。
沐茗看着站在一旁,助手給抹着藥的黃博,心中不禁感慨:“這他喵的才叫演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