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三個原因是他這個人恃才傲物。劉彪是有些才氣的,他的這種才氣成全了他,讓他進了縣委辦公室,也成就了他P縣一枝筆的名聲,後來他能夠順利地當上辦公室的文字副主任、主任,和他的才華也有必然的聯繫。但是,他的才氣也害了他,好多人評價他的時候都說他這個人仗着自己有點能力,不把領導放在眼裡,有時他寫的稿子領導拿去修改了,他居然敢拿去跟領導爭論,說領導改得不通。說老實話,如果不是因爲我爸的原因,許昌平對他多加照顧,也許他能做上副主任,但能不能做上辦公室主任就很難說了,至於做常務副縣長,更是沒影的事情。”
藍煜星承認,錢玉綸對劉彪的點評的確是一針見血,就算是在專案組對他審訊的時候,藍煜星也無時不感覺劉彪身上的那股子才氣和傲氣,比如他和專案組幾個同志交流時那種過目不忘的記憶力,和自己辯論時那種獨立特行的思想和嚴密的邏輯,這都是他自傲的本錢。不過,和錢玉綸的觀點恰恰相反,藍煜星儘管認爲這種特質對一個從政的人來說不是什麼好事,但他本人對劉彪的性格卻是欣賞有加。後來,爲了挽救劉彪,藍煜星的確是作出了巨大的努力,包括他不惜違反紀律深夜帶錢玉綸去探視劉彪。這裡面固然有他想把案情搞清楚的成份,但也有不忍心看到劉彪就這樣稀裡糊塗地丟掉性命的成份,太可惜了。不過,藍煜星很快把思緒轉到了錢玉綸這樣說的目的上,於是他問道:“玉綸姐,您跟我說了這麼多關於劉彪的個性的話,我想知道,您究竟是想說明什麼呢?不會僅僅是想證明劉彪不是一塊當官的材料吧。”
“是的小藍,既然你這麼問了,說明你也猜到點什麼了。我想說的是,像他這樣一個有才氣、有思想、有個性的人,可能會心甘情願地去爲許昌平這樣的人頂罪、賣命嗎?就憑許昌平的水平,他能折服劉彪嗎?”錢玉綸的觀點不出藍煜星所料,她思考的果然是這個。
“玉綸姐,您說的這個事情我一直在考慮,我也感覺,許昌平這個人德薄,他是沒有能力讓劉彪爲他出生入死的。但是,現有的我們所知道的情況實際上是他爲孫繼堯頂罪的。孫繼堯這個人我瞭解得不多,在法庭上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也是最後的一次。孫繼堯雖然兇殘,但給我的印象卻很深,這個人做事果敢堅決,臨危不亂,可以說的上是該出手時就出手,的確具備一點梟雄的特質,按劉彪的性格,他當然不會被許昌平所折服,但爲孫繼堯所折服的可能性卻是存在的,何況,他跟了孫繼堯很多年,應該會有比較深的上下級感情,你還記得孫繼堯讓人槍殺劉彪之前說的那句話嗎?我感覺並沒有什麼經不起推敲的地方。玉綸姐你覺得呢?”
“你說的有道理,也許我多心了,但我總感覺不像,也說不清楚是爲什麼。”現在的錢玉綸思維有些亂。
“你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爲你在懷疑另外一個人是嗎?”藍煜星直視着錢玉綸,眼光有些銳利,讓錢玉綸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
“是的。所以,我一直是有點忽略了孫繼堯,也說不上來是爲什麼,但就是覺得不象,也許是女人的直覺吧,也許是我喜歡把事情往壞處想。”錢玉綸的心態顯得既微妙又矛盾。
“玉綸姐,這一段時間,我對劉彪爲孫繼堯犧牲的這個觀點還是比較認同的,因爲孫繼堯無論在個人能力上還是他們的交情上都具備這個可能,但也不是沒有可疑之處,不過,僅有的一點點疑點在邏輯上也是解釋得通的。”藍煜星的表情越發顯得凝重起來。
“你認爲哪裡可疑?”
“劉彪之所以最後決定招供,純粹是爲了親情,是劉虎一家三口還有你打動了他。在庭審之前我就感覺,劉彪是個重感情的人,正是因爲重感情,他纔會寧願捨身去維護別人,所以,我才安排了你們母子和去劉彪見面,希望能夠打動他,讓他爲了家庭、爲了孩子留下來。但我後來想到,對這一點,劉彪顯然早就已經想到了,也早就作出選擇了,雖然這種選擇是痛苦的,但他一旦決定了,卻又是異常堅定的,所以,我們那一次的努力是徒勞的。但劉虎一家出現了以後,一切都變了,他已經意識到彵身上的責任遠不止你們母子,還有更需要幫助的劉虎的妻兒,再加上你們妯娌二人那種令人痛到揪心的表達方式,所以,劉彪在經過一番異常艱難的矛盾鬥爭以後,這才決定保全自己,說出事情的真相。我說的疑點就是劉彪在決定說出真相的時候,孫繼堯也是在場的。他求死是爲了孫繼堯,而孫繼堯又在場,如果他不是孫繼堯貼心的人,應該不會爲他而死;如果他是,那他又應該知道孫繼堯的實力和魄力,完全可能將他當庭格殺。以劉彪的聰明程度,應該知道,一審判決並不是終審,他應該還是有機會說出真相的,爲什麼不迴避一下孫繼堯呢?這就是我所說的疑點了。”藍煜星說出了長長的一段話後,端起咖啡杯,輕輕地喝了一口,真香!很地道的藍山咖啡,他這纔想起來,聊到現在,他還沒有喝過一口咖啡呢。
“如果你的疑點成立可以說明什麼問題?”錢玉綸需要藍煜星進一步把事情點明,對劉彪想得多,但對這個案子,她思考得並不多,有些事情一時半會想不明白。
“如果這個疑點成立的話,至少可以說明三點問題,第一,劉彪不是爲孫繼堯頂罪,而是爲了別人;第二,劉彪不知道孫繼堯也是組織的人,或者說,儘管知道,卻不知道他有這麼大強大的實力和除掉他的決心;第三,孫繼堯殺劉彪不是爲了泄憤,而是爲了滅口,後面還有比孫繼堯更重要的人需要他來維護。如果是這樣的話,這個案子就更加複雜了。”說完藍煜星嘆了一口氣,他真的有一種被這個案子折磨得心憔力悴的感覺。
“那你說的邏輯上也講得通又是什麼意思呢?”錢玉綸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問藍煜星。
“邏輯上講得通,那就是說孫繼堯所說的都是實情,那也不是不可能。第一,劉彪是個容易動感情的人,當時的那種場面,的確容易讓人衝動,那麼,以劉彪的性格,在你們的感召之下一時衝動作出了決定未必不可能。”
藍煜星的觀點讓錢玉綸也暗暗點頭:“是的,當時我們都很衝動,劉彪也是人,也有感情,他情緒激盪之下作出那樣的舉動,並非不可能。可是,如果按你這樣說,豈不是我和翠花害了劉彪?”想到這種可能性,錢玉綸都有點欲哭無淚了。
“這只是一種可能,您不必把什麼責任都往自己身上背,殺害劉彪的罪魁禍首是孫繼堯他們,和你有什麼關係?另外,我說邏輯上說得通,當然還有別的可能,比如,劉彪也許是覺得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真相對他來說比在看守所裡對律師說出來要更加安全,你要知道,秘密最有價值的時候是沒有暴露的時候,一旦說出來了,秘密也就不是秘密了,殺不殺劉彪也就無所謂了。誰又能想到,孫繼堯敢於冒天下之大不韙,在法庭上,當着衆多記者和法警的面開槍殺人還能從容不迫是逃逃夭夭呢?”
“嗯,你說的也有道理,還有呢?”錢玉綸感覺藍煜星的話還沒有說完。
“還有就是劉彪雖然知道孫繼堯犯罪,他對他的實力並不是十分清楚,至少他不知道安永江和姚喜義兩個人是做什麼的。我們可以想見,孫繼堯、許昌平他們的組織是很嚴密的,劉彪並沒有進核心層,否則,也不會輕易地犧牲他,當然他知道的秘密也是有限的。我說在邏輯上現在案情能說通也就是這個道理了。”
“唉!事已至此,如果真的象你說的這樣倒好了。我實在是很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