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冬陽打獵
易雲卿清俊的臉看不清喜怒,問:“你要去哪邊?”
冬陽擡頭,一張只能算作清朗的臉上眼眸清澈而古僕,不是個美人也不算俊,可站在那裡卻是不卑不亢胸直腰挺,頗有種寵脣不驚的鎮定感。“大少爺要放心我可以一個人去的。”
易雲卿不理,只偏半個身子問:“走哪邊?”
冬陽聞言也只得向一個方面而去,穿過一道道金黃的稻田來到一口大水庫岸上。瞧了瞧水的顏色再看岸邊垂下的雜草,還彎腰用手趟了趟水。
易雲卿莫名看他眼問:“怎麼?”
“這水庫很久沒幹過了,是個養魚的好地方。”見易雲卿不懂,解釋道:“這裡的水溫適合養魚,水要長期不幹水裡的淤泥就會越肥,淤泥越肥水草就長的越好,有了這些條件再加上有魚種,這裡面的魚恐怕已經長的非常肥美了。”言罷指向岸邊垂下的雜草梗:“你瞧那邊上的雜草,可不就是魚給啃的麼?”
易雲卿隨冬陽的指尖看過去,可不就看岸邊的雜草被啃的亂七八糟有的只剩光光的杆子了。腦海裡閃過一個想法,只是時機還不成熟暫切壓下。
冬陽到是沒想過這些,他只想着明天弄個魚鉤來釣些魚給一家子改善下伙食。在水庫邊轉了轉,冬陽撿了一大把石子放懷裡,走時用石子甩手在水面打水漂。
易雲卿挑眉,看那普通的石子在水面跳了不下十下。當下覺的有趣道:“不錯,普通人最多也就跳個六七下,你到甩手就是十跳。”
冬陽聽不出這話是誇還是諷,所幸當沒聽見,自故自的拾一手石子向山上而去。
易雲卿不解其意,自是跟上。
這揚洲小山村是個富裕鄉,家家有田有餘糧也就不曾上山刨過食,獵戶幾乎沒有,山上的痕跡也就一些打柴的,再深一些的地方几乎是毫無人跡。
眼看越走越深,易雲卿不即皺眉停步。
冬陽在前面拿棍子打草驚蛇,聽後面沒人跟上回頭瞥眼不語,眼角瞄到一物身形如兔般猛然而出,手中木棍舞出道影子,後面易雲卿根本沒瞧清楚是什麼就只見冬陽手上已經提溜了一條足見小孩兒手腕粗的大蛇。
手指緊緊掐着蛇的七寸,讓人恐怖的蛇身纏繞着冬陽的手臂,他卻是眼都不眨提着蛇尾一擼再往石頭就一摔,立時蛇頭就扁了。
易雲卿眼瞳一陣緊縮,像是第一次認識他般眼內滿是震驚。如果說冬陽敢於抓如此大的蛇讓易雲卿震驚,那麼下一刻,冬陽用石子擲出打暈一隻野雞後,易雲卿已經不只只是震驚了。
冬陽結果了野雞,拿在手上掂了掂應該有兩三斤重,就近扯根騰蔓把野雞跟蛇綁了拿在手上。
易雲卿看他如此利落乾脆,半晌道:“你上山就是來打獵的?”
冬陽點頭。“家裡吃食不多了,老靠村民救濟也不是辦法。所以想上山看有什麼東西可以獵,只是許多年未打過獵了怕說出來讓老夫人她們空歡心一場。”
“你就用石子打獵?”易雲卿看向他口袋裡那一捧拇指大的石子,剛纔就是這些隨處可見的石子快速飛出打暈那隻野雞的。
“石子只是沒趁手的器物纔不得不用的,對野雞或野兔一些小物還可以,但對大的獵物就不行了。”東西提在手上有些不趁手,易雲卿主動接過只感覺手上一沉。“回去後把蛇跟野雞處理好燉鍋湯,給老夫人老太爺他們補補。老人最忌病痛,就家裡現在的情況病了恐怕請不起好的大夫。”
易雲卿不言,因爲冬陽說的是實話,可這麼爲老夫人着想的冬陽在出門前卻還……爲難他。替老夫人道歉的話易雲卿說不出口,只悶聲提着東西跟在後面。
深山老林冬陽也沒敢進,就領着易雲卿在深山邊轉了轉,曉是如此也是收穫頗豐。三隻野免六隻野雞兩條肥蛇,還有兩窩野雞蛋,回程時冬陽還用細竹杆在溪水裡叉了五條魚。
這一提溜的收穫怕村民們議論,兩人繞了路從後山回到屋子。
屋內老太爺正擔心兩人沒回家吃午飯,正準備叫人去找,結果兩人從屋後繞回正門。兩人一手的獵物讓老太爺直接瞪了眼,因爲兩人手上的東西實在是太醒目了。兔子就直接就騰蔓紮了提在易雲卿手上,另一邊提着兩條大蛇,冬陽則用根木棍挑在肩上,一頭是六隻肥大的野雞一頭是五條肥美的大魚。
一到屋子,易雲卿把手上的東西放下,然後幫冬陽把肩上的東西放下。一地的獵物把老太爺看傻了,連帶傻了的還有後面的大老爺跟庶三爺等一衆男丁。
最小的雲鬆吞吞口水,偷偷問庶四爺:“爹,我們今晚是不是有魚跟雞吃了?還有兔子?”
慶幸他們這沒人要的破爛房子旁沒別家,不怕人看見。老太爺瞧着東西問冬陽:“冬陽,這是你獵的?”
冬陽抿脣:“大少爺有幫忙。”
老太爺瞥眼易雲卿,他這孫子他很清楚,讓他拿筆桿子寫詩那叫一個順,雖學過箭法可現在他們根本沒弓箭,又聽聞是冬陽說要出去,那這些獵物的出處也就清楚了。“怎麼獵的?”
易雲卿還在捏痠麻的手指,這三隻兔子跟兩條蛇是重不到哪裡去,可架不住路途遠又不好走,一路顛箕下來手指給弄出了深深的青白印子。
冬陽也不知怎麼解釋。
易雲卿替他解釋道:“冬陽的父親是十里聞名的獵戶,有項絕活是用石子敲暈野雞野兔。”
“用石子?”老太爺驚了。
易雲卿從腳下撿顆石子。“大概就這麼大,看準了甩手便能中。”
老太爺看向不顯山不露水的冬陽,沉吟聲道:“先不說這些,吃了午飯沒有?我讓老大媳婦給你們留了點吃的。”
“謝爺爺。”易雲卿笑下。“我們已經吃過了,冬陽在山上烤了只野雞還摘了野果吃,對了。”說着從背後解下衣袋,裡面有用大樹葉包裹的野果還有幾根散發香味的細葉草。“這野果可以吃,這種草叫香針草,洗乾淨曬乾泡茶喝可以生津解渴。”把果子撿好,指下腳邊的蛇道:“冬陽特意抓了兩條蛇跟野雞燉到一起給爺爺奶奶還有爹孃跟叔嬸好好補補。”
庶三爺跟庶四爺聽了臉上有點發燒,因爲他們已經從各自媳婦嘴裡聽說了早上的事,不說挑撥離間吧,總是不懷好意。
老太爺對冬陽是從無偏見,聞言勸道:“有野雞跟兔子就夠了,蛇這東西邪門的很,小心被咬着了。”
冬陽點頭。“我會小心的。”其實一般的山蛇他都認識也知道被咬了怎麼制,下次碰到了還會抓,不過這種事不能跟老人搶白。
六隻野雞三隻野兔五條魚兩條蛇,東西多這一家子再大也吃不完,老太爺想了下發話,撿兩條魚一隻野雞一隻野兔由他跟大爺親自送到村長家,兩條蛇並兩隻野雞跟一條魚留了家吃,其餘兩野兔跟三野雞加一條魚送到地主家看他們要不要,這個任務交給庶四爺。庶三爺留家處理女眷不方便動手的野雞跟蛇。
庶三爺對此安排不滿,不過被老太爺一眼給鎮壓了。
老太爺的想法是正確的,村子裡獵戶沒有,對野物的需求稀罕,庶四爺一拿到地主家說要賣,當下野兔並野雞一下就買了,魚則附帶,還敲定庶四爺若再有野物儘管往他們那送,吃不完還可以放鎮上的食鋪賣。
老太爺親自拜訪村長家,讓村長受寵若驚。村長可是聽過風聲的,這次流放來的可不是小門不戶而是百年書香世家祖上出過太子傅閣老,門下隨便拉出一個都比鎮上那些秀才書生強多了。
老太爺放下架子真心結交,村長也不迂腐,收了野物千留萬留吃飯,走時還回了禮。老太爺回家後一打開,大嘆村長人老成精。原因?因爲村長送的都是他們這一家子緊缺的常用品,像油鹽醋等,看似不重要卻是生活中必備品。
在家收拾野物的庶三爺追根究底也只是看着,對從小沒進過廚房的人來說這一下進廚房,根本連刀怎麼抓都不知道,更不用讓他處理野雞跟蛇了。幾個女眷到是見過怎麼處理,可她們沒膽子呀,易雲卿硬着頭皮上也是不得要領,最後還是把冬陽叫過來才搞定的。
晚上一個喝碗濃濃的龍鳳湯皆庶四爺用買野物的錢買的大米,還有女眷收拾的炒野雞跟炸魚,雖然味道沒有記憶中的那麼好,可也總算是沾了油腥了。
晚間老太爺跟大老爺從村長家回來,一家子再次聚在一起開家庭大會。庶四爺不用老太爺說,主動把賣野物除去買大米後的一兩銀子交上來,還說了地主家會收野物讓他們儘管送的話。
老太爺沉吟,看易雲卿:“這錢是你跟冬陽賺回來的,你說說你的看法。”
這次會議冬陽以累了的理由沒參加,女眷也被老太爺打發去睡了,一屋子都是支撐一家的男人。易雲卿想了下道:“爺爺,爹,還有三叔四叔。我們易家遭此橫難只能說是伴君如伴虎怪不得別人。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聖上流放我們一家到這楊洲富貴村還有十畝沙地而不是那些苦寒邊城,可以說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老太爺點頭:“相比歷史中被誅九族家破人亡的大家族來說,我們已經算是好的了。我們有手有腳,還有十畝沙發,現在又有冬陽會打獵,日子雖然清苦些,可勝在家人齊全。過了這一代好好培養易家子孫,就未必不能再出位太子傅閣老。”
一旁的大老爺黯然。從小被家族寵上天的親弟弟給家族招來如此大禍,他這做哥哥的是又羞又愧呀。“爹,”
老太爺擺擺手。“你弟弟的事跟你沒關係,誰都想不到聖上會忽然發難。再則,一家人哪有隻共富貴不共患難的。”
老太爺一句話說的大老爺眼眶暗紅,庶三爺庶四爺低眉附合,不過他們半斂的眼內到底在想什麼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易雲卿低眉,他對一直打壓他跟逼着他娶男妻的二叔說不怨是假,只是事已至此,二叔家已經全數抄斬,再恨也於事無補,還不如多留點時間想想現在這一大家子的出處。“爺爺,冬陽在山上還留了七八個騰蔓竹套子,運氣好明早或許有點收拾。到時候一起拿到鎮上賣也好,賣給地主家也行,我想把錢並這一兩銀子一起,給冬陽制把好弓箭。冬陽說過他獵過鹿、獐子、野豬、冬日還能獵到野牛,家裡現在缺錢不假,但磨刀不誤砍柴功,要能獵到大獵物,就着現在家家秋忙,應該能捨得錢給家裡添點野味吃食。”
庶三爺是個混的,當下就不滿嚷道:“雲卿媳婦不是會用石子打獵物嗎,幹嘛還浪費那些錢?不如留着錢修補下屋子,要知道馬上就要立冬了,就現在這不遮風不避的屋子,老夫人可經不起。”
庶四爺瞥眼庶三爺眼,一幅懶得跟他說的樣子。
老太爺瞪眼自己的庶子,眼內閃過一抹恨鐵不成鋼的氣惱。“你給我閉嘴。”
庶三爺撇撇嘴禁言,庶四爺想了下道:“要能獵到大獵物自然是好的,只是雲卿媳婦畢竟是一個人,山上碰到大獵物不會是有危險?”
易雲卿看眼自己的三叔,道:“冬陽已經跟我說好了,明天要是誰願意都可以跟他一起上山打獵,他會手把手教我們。”
老太爺舒了眉頭。“冬陽是個懂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