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親王說得對,我就是一個滿身書生意氣,不知變通,墨守成規又冥頑不靈,還傲氣得可恨的酸書生。」他輕輕地道,「我以爲這世上對我而言最重要的,唯有家國天下及文氏一族清譽,可那是我還沒記起你之前現在,你和孩子就是我文無瑕一生中最重要的珍寶,我是永遠也絕對不會放手的。」她隔着半個院子的距離望着他,心底熱流激盪沸騰,感動不已,可依然不發一言。
越是這樣,她就越不能害他身敗名裂。
他是天下文人領袖,是何等清貴高潔的宰相身分,天人之姿,是多麼備受尊崇仰望,她怎麼能把他自纖塵不染的雲間拉下來,陪她在這泥漿裡打滾?
不。她不能。就算爲了寶寶,她也不能這麼自私。
「你還是走吧,我是不會改變心意的。」夏迎春努力維持面無表情,說完轉身回屋去了。
她不願、也不敢再回頭看他一眼,因爲她知道他的神情一定很傷心心,很痛。
後院這些日子來的紛紛擾攮,前院裡早就人人都知曉了,可花姑娘們心裡再這麼爲文相爺的深情唐動,替自家老闆感到惋惜,可大家都知道夏迎春的性子固執如牛,決定了什麼便是什麼,誰都規勸不得。
他們只能幫文無瑕送去一些茶水點心,有時小聲地鼓勵了幾句,然後便又趕緊溜回前院去了。
唉,自古情之一字,最是說不清、道不明,也亂人心絃啊。
隔天午後,因懷孕而重度渴眠的夏迎春躺在牀上睡午覺,正迷迷濛濛間,隱約聞到了一股香味,眼睛還未睜開,唾液已經瘋狂分泌氾濫,肚子也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耶?」酸酸的、香香的,有點熟悉她再也忍不住揉着眼皮,打着呵欠,撐坐起沉甸甸的身子來。
「醒了?也該吃晚飯了。」一個溫柔清雅含笑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有你喜歡的西湖醋魚和酸辣瓜條,我還熬了小米粥,大夫說這個很養胃的,你多吃點。」她打呵欠的動作一僵,愣愣地仰望着一身樸素白衣,挽袖露肘,對着她微笑的俊秀斯文男子。
心又漏跳了好幾下,她好半天才想起要合上嘴巴。「你、你怎麼會進來?誰準你進來的?」「我想你也該餓了。」文無瑕只是笑了笑,遞上一方打溼擰乾的溫帕子。「擦擦臉會舒服些的。」她應該還沒很清醒,否則怎麼會傻傻地就接過那溫帕子,還傻傻地真的擦了兩下臉,又傻傻地交回他手裡,乖順得像小羊羔一樣?
「來,吃吧,吃完後擱着就好,我會再來收拾的。」他溫言道。
夏迎春愣愣地看着他默默地消失在門口。
他不吃嗎?還有,他這是要去哪兒?
「等一下,我管他吃不吃,又管他去哪做甚?」她一拍腦門,懊惱地低斥自己。「夏迎春,你心軟個什麼勁兒啊?不都說別害人了嗎?你別給他好臉色,他久了受不了便回京城去了就不信他一個位高權重的宰相能告假多久-」邊對自己下了一次又一次的強硬告誡,兩隻腳卻自有意識地來到桌邊,待看見滿桌子眼熟的菜餚時,鼻頭立時不爭氣地酸熱了起來。
西湖醋魚,酸辣瓜條,清拌藕片,翡翠魚圓羹,濃稠稠的小米粥,都是他以前最常做給她,她也最愛吃的。
「笨蛋,以爲這樣我就會被收買嗎?」她嘴裡喃喃低罵,眼淚卻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夏迎春坐下來,就這樣塞一口罵一句,夾一筷掉一次淚,把滿桌菜吃光光。
「嗚嗚嗚廚藝都退步了還敢做給我吃——可惡的傢伙」接下來連續半個月,文無瑕都這樣靜靜地出現在她的屋裡,幫她收拾,服侍她擦臉、漱口,甚至不管被她拍罵過幾次,最後還是成功贏得了幫她綰髮的殊榮。
在這十五天期間,他做各種她喜歡吃的菜餚,難掩喜悅地偷偷畫着她因有孕而越發豐闊可愛的各種形象,井且在她故意刁難的頤指氣使之下,任勞任擺,笑容滿面。
夏迎春都快精神崩潰了。
爲什麼?爲什麼他就像打也不死、趕又不走的屎殼螂?不是說書生都很傲骨錚錚的嗎?他還是個宰相誰來告訴她,爲什麼一個宰相幫她端洗腳水還可以眼含笑意、目露溫柔的啊?
這天晚上,夏迎春雪白小手支着下巴,呆呆地望着一盞靜靜燃着的紗燈,忽然覺得,再連樣搞下去,她要不是心軟投降,就是肚裡孩子提前出世。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她捧着沉重的腦袋,低嚷。
前院絲竹亂耳,笑聲喧譁,聽得出在寶香的帶領下,大家正使出渾身解數幫她家寶寶存未來的聘金嫁妝加家底。
她心亂如麻,一下子想着他現在究竟在哪兒?天氣都變冷了,他該不會傻乎乎就在花樹底下打地鋪吧?一下子又深深唾棄起自己的不瀟灑不好爽不乾脆,扭扭怩怩兒女情長什麼的,最討厭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忽然一陣清亮爾雅的琴聲悠悠破空而來,那一刻所有喧鬧嘈雜頓時靜止了。
是古琴?可怡紅院裡沒有哪個姑娘會彈這種僅有六根弦、卻艱難高深的古琴哪!
琴音一向不若箏聲的清脆如滾珠弄玉,然而在一弦一音,指底風華輕撩之下,卻恍如孤崖上的傲梅,浮雲下的竹海,清溪畔的潺潺流水,縱使夏迎春不是熟諳音律的知音雅客,依然聽得如癡如醉。
究竟是誰彈得連樣的好琴?
她情不自禁地跟着這美如月色松風的琴音,來到前頭的怡紅院,隔着一道落地絳紗簾子,她依然一眼就看清楚了正中央盤膝而坐,靜靜撥琴弄弦的「文無瑕?一」她頓時驚傻了,不敢置信地愣望着他。
一身白衣,身婁挺拔,清眉俊目,嘴角徽揚一抹清淺笑意的人,不是文無瑕還有誰?
他瘋了不成?萬一被人知道他堂堂一國宰相,居然在青樓裡面彈琴賣藝給一羣色鬼看,恐怕連皇上都要氣瘋了砍他的頭啊!
她心下大驚,越想越是恐慌急亂,立刻殺了出去。
「停停停」夏迎春揣着圓滾滾的大肚子衝出來,瞬間嚇壞了一大票人,其中尤以原本悠然自在、飄逸自得彈着古琴的文無瑕更甚,幾乎是一下子便唬地拋下琴,氣息敗壞心驚膽戰地上前一把擁接住了她。
「小心-」他臉色都白了,顯然被驚嚇得厲害。「你怎麼可以用跑的?萬一摔了怎麼辦?以後都不準再這樣橫衝莽撞「你你你我都還沒說你你倒反而說我!」她只有比他更氣的份兒,極力壓低聲音卻壓不住熊熊火氣。「你瘋了嗎?你忘了自己是什麼身分嗎?你怎麼可以在這裡出賣色相?就不怕萬一傳出去,被人戳你脊樑骨,笑你自甘墮落嗎?」「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她捧着沉重的腦袋,低嚷。
前院絲竹亂耳,笑聲喧譁,聽得出在寶香的帶領下,大家正使出渾身解數幫她家寶寶存未來的聘金嫁妝加家底。
她心亂如麻,一下子想着他現在究竟在哪兒?天氣都變冷了,他該不會傻乎乎就在花樹底下打地鋪吧?一下子又深深唾棄起自己的不瀟灑不好爽不乾脆,扭扭怩怩兒女情長什麼的,最討厭了。
正在胡思亂想間,忽然一陣清亮爾雅的琴聲悠悠破空而來,那一刻所有喧鬧嘈雜頓時靜止了。
是古琴?可怡紅院裡沒有哪個姑娘會彈這種僅有六根弦、卻艱難高深的古琴哪!
琴音一向不若箏聲的清脆如滾珠弄玉,然而在一弦一音,指底風華輕撩之下,卻恍如孤崖上的傲梅,浮雲下的竹海,清溪畔的潺潺流水,縱使夏迎春不是熟諳音律的知音雅客,依然聽得如癡如醉。
究竟是誰彈得連樣的好琴?
她情不自禁地跟着這美如月色松風的琴音,來到前頭的怡紅院,隔着一道落地絳紗簾子,她依然一眼就看清楚了正中央盤膝而坐,靜靜撥琴弄弦的「文無瑕?一」她頓時驚傻了,不敢置信地愣望着他。
一身白衣,身婁挺拔,清眉俊目,嘴角徽揚一抹清淺笑意的人,不是文無瑕還有誰?
他瘋了不成?萬一被人知道他堂堂一國宰相,居然在青樓裡面彈琴賣藝給一羣色鬼看,恐怕連皇上都要氣瘋了砍他的頭啊!
她心下大驚,越想越是恐慌急亂,立刻殺了出去。
「停停停」夏迎春揣着圓滾滾的大肚子衝出來,瞬間嚇壞了一大票人,其中尤以原本悠然自在、飄逸自得彈着古琴的文無瑕更甚,幾乎是一下子便唬地拋下琴,氣息敗壞心驚膽戰地上前一把擁接住了她。
「小心-」他臉色都白了,顯然被驚嚇得厲害。「你怎麼可以用跑的?萬一摔了怎麼辦?以後都不準再這樣橫衝莽撞「你你你我都還沒說你你倒反而說我!」她只有比他更氣的份兒,極力壓低聲音卻壓不住熊熊火氣。「你瘋了嗎?你忘了自己是什麼身分嗎?你怎麼可以在這裡出賣色相?就不怕萬一傳出去,被人戳你脊樑骨,笑你自甘墮落嗎?」不是他瘋了,而是她瘋了,瘋到居然出現幻聽,聽見文無瑕帶着驕傲和幸福笑容感謝所有尋訪可讓他家娘子夜進鬥金而更加瘋狂的是,居然全場尋歡客在聞言大大譁然之後,非但沒有立刻對他施以唾棄的行爲,反而個個滿臉都是「天哪不是在作夢吧?我們居然見到了傳說中驚才絕豔風華無霜的文相?-」的夢幻癡呆表情。
而且,在最初的萬分震驚過後,底下開始傳出了陣陣熟鬧喧譁「是啊是啊,春老闆可是好姑娘。」「沒錯沒錯,雖然她開的是怡紅院,可對我們連些客人都當是自家叔伯哥哥那般招待,又是好酒菜又是好姑娘,把我們照顧得妥妥帖帖。」「對對對,我們心裡對她都是極感澈的。文相,您放心,我們都不曾敢對她有過一星半點不軌之舉,這點我們都敢對天發誓的。」那是因爲她手中的獨門瀉藥秘方太強大,還有他們都想要夏她家傳的頂級**好雄風大振,因此個個都對她伏軟至極,這才連她頭上一根頭髮都不敢碰成羣色胚,還好意思說自己多仗義?
這個世界真真瘋了。
「文無瑕,你你這是在做什麼?」她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舌頭,顫抖地連連質問。「你究竟以爲自己在做什麼啊?」「公告天下,文無瑕愛夏迎春,今生今世,永不相棄,至死不渝。」他對着她一笑,清朗迷人如期媚春先,瞬間又迷倒了她以及一大票閒雜人等。
她感動到還來不及飆淚,就聽到那羣尋歡客裡有人陶醉地嘆息「天哪!俺突然覺得俺是喜歡男人的。」「不知道文相接不接受斷袖之情啊?」「可惡的春老闆,文相這等極品居然被她捷足先登」「一朵鮮花括在牛糞上啊」當然文相是那朵鮮花。
面對他的真情告自,夏迎春本來還想做羞人答答的嬌澀靦腆歡喜狀的,可被那堆紙有小頭沒長大頭的笨蛋一鬧,所有柔情萬千全化成怒火熊熊「你們統統給老孃閉嘴啦」衆人登時噤若寒蟬,吭都不敢吭一聲,萬一真惹惱春老闆,只怕待會兒大頭小頭怎麼掛的都不知道。
「抱歉,我家娘子累了,我先帶她回去好生休息。」文無瑕從頭到尾嘴角止不住地頻頻上揚,眼底笑意滿滿,直見眼前一干男性同胞們「性命岌岌可危」,只得趕緊一把將自家小娘子打橫穩穩抱起,徑自就往內堂走去。「諸位兄臺夜安了」「文相夜安。」「文相慢走。」「文相有空再來玩啊!」而被抱回了後院屋內的夏迎春,終於自怒氣衝衝狀態漸漸恢復正常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