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六點整。
霧原秋按時醒來,先鑽進了壺中天地中查看了一下沙皮犬,發現它竟然還沒醒。
這就有點奇怪的,按時間流速,正常世界過了一夜,擱壺裡怕是得有一天,所以這傢伙是睡了整整一天還沒醒嗎?
霧原秋捏着下巴思考了一會兒,又大概檢查了一下它的身體,覺得它好像沒什麼大問題,只是皮好像厚實了一點,體重似乎也增加了一點。
那就是藥力果然在發散?身體在二次發育?正在進化?
這該是個好現象吧?
他琢磨着爬上了訓練場,開始進行晨練,準備下午再看看情況,而等晨練完了,剛一出洗手間的門,就聽到有人在敲牆壁:“大哥哥?大哥哥?”
看樣子昨晚小花梨受到教育了,他一邊換衣服一邊問道:“什麼事,花梨醬?”
“媽媽問,大哥哥要不要一起吃早餐。”
“這個嘛……”
霧原秋覺得不太合適,可能是前川美咲心地善良,看他孤身獨居,便想着多照顧兩分,但人家條件也不是多好,自己總過去混吃混喝會給人增加負擔的。
只是他腦子裡是這麼想的,嘴巴不聽他的,想吃熱飯,直接替他答應了:“我馬上過去。”
片刻後,他就盤腿坐到隔壁飯桌旁了,看着桌上熱氣騰騰的早餐覺得很欣慰——曰本家庭主婦太多,很少有早餐店的,你非要在外面吃早餐,沒多少花樣不說,多半還都是冷食,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
前川家的早餐很簡單,米飯、一點點納豆、漬物(小鹹菜)和豆腐味噌湯,外加一小塊煎好的魚,但霧原秋看起來倒有三分親切,笑道:“好熟悉的感覺,和我以前常吃的早餐差不多。”
前川美咲向他投來不解的目光,他又笑道:“我以前住在霧島市特殊養護院裡,那裡的早餐萬年不變,就是豆腐湯、米飯和小菜,但沒有美咲姐做得這麼香。”
“媽媽,特殊養護院是什麼地方?”小花梨聽不懂了。
霧原秋笑着給她解釋:“就是以前的孤兒院。”
“哦。”小花梨還是沒懂,但仍然萌萌噠地點頭。
前川美咲倒是知道,用手語問道:“霧原君已經沒有親人了嗎?”
“對,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親人了。”霧原秋說得很坦然,也沒多少哀傷之色,因爲放在親人眼裡,死的八成是他。
當然,也不排除這會兒他成了植物人,正躺在醫院裡吸氧呢,或者就剩個大腦了,給泡在某個玻璃缸中,眼前這一切都是幻覺。
就是這幻覺也太真實了點,米飯吃到嘴裡滿滿都是米香味。漬物也好吃,好下飯,魚烤得也不錯,明明就是很便宜很普通的速凍海魚,也不知道怎麼醃的,吃起來一點腥味也沒有,還很鮮很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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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川美咲則面露同情之色,擡手指了指小花梨:“我也只有這一個親人了。”
霧原秋衝她一笑:“已經比我強了,美咲姐。”他安慰了一句後,又好奇問道,“只有你們兩個人了,以前是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嗎?”
前川美咲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正乖乖吃魚的小花梨,面現難色,擡手道:“沒什麼事……”
霧原秋懂了,估計這問題人家不太好回答,或者是無法當着女兒的面說。其中應該是有什麼隱情的,但他瞧了瞧小花梨的長相,眉眼間和美咲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明顯有着血緣關係,那……
是關於她父親的嗎?
他沒再細問,畢竟雙方纔剛剛有點熟悉,話題不好深入,轉而問道:“對了,今天你幾點上班?”
他今天一定要讓物業管理公司和保險公司把牆修好,不然他沒事就得往洗手間裡鑽,太不方便了,而他印象裡前川美咲晚上好像下班很晚,估計不會太早上班,也許可以在家等等。
前川美咲臉色黯然地搖了搖頭:“我今天要去找工作,吃過飯就要出去。”
“找工作?以前的工作……店長死在這裡,你因此被解僱了?”
“是的。”
霧原秋心裡一陣MMP,雖然社會就是這尿性,但明明前川美咲纔是受害者啊!
對此他也沒什麼辦法,只能泛泛安慰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前川美咲柔順點頭,不管怎麼樣艱難,生活總是要過下去的,哪怕只是爲了小花梨,她也會盡全力讓一切都能好起來。
她有覺悟,無論如何都會好好把花梨撫養長大。
…………
吃過了早飯,霧原秋就出門上學,小花梨可憐巴巴地看着他,但很乖巧地什麼也沒說。
霧原秋準備下午回來抽時間陪她玩一會兒,衝她擺了擺手就走了。
一路順風順水,他嗅着槐花淡淡的香氣,很快就到了學校。
教室裡還是很熱鬧,不過這次的話題和青鬼姬無關,不少人都在討論最近一連串的兇殺案,獵奇心態很重——這些兇殺案都十分古怪,導致流言四起,目前說是傳染病的有,說是出現了新型寄生蟲的有,說是化工廠排污造成人體變異的有,說是美國研究所病毒泄露的有,反正很多人說得信誓旦旦,已經幫官方定案了。
現實中還算是好的,網上討論得更兇,霧原秋沒事翻看過,說什麼的都有,就連外星人都出來亮過相了,不過圖片一看就是P的,估計也就騙騙小孩子。
當然,他也很好奇這些所謂的“陰魔”是哪裡冒出來的,之前這個世界一直很平靜,正常到他都準備去打籃球了,結果一夜之間就全變了,裡面肯定有着什麼古怪。
只是現在也無從追尋真相。
他大概聽了一會兒同學間的閒聊,又應付了一下小胖子岡田直的關心,然後就豎起課本準備睡覺,但冷不丁手機響了,掏出來一瞧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郵件:我是佐藤,請個假到天台上來。還有那本書,要是帶來了,也拿上來。
這傢伙什麼時候搞到的我的號碼?
霧原秋收起手機,找保健委員說了一聲肚子痛要去醫務室,然後就直接上了教學樓的天台。
天台的門上貼着“立入禁止”的標語,但門是虛掩着的,他隨手一推就開了,見佐藤千歲正站在樓邊鐵絲網前眺望遠方,風把衣裙吹撫得都緊緊貼在她身上,顯得她格外纖細脆弱。
嗯,是個飛機場沒錯了,好可憐!
他看了一眼後便進去了,奇怪問道:“這裡平時不是鎖着的嗎?你怎麼有鑰匙?”
佐藤千歲回首笑嘻嘻道:“我自己配了一把啊!”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學校不準咱們上來,是怕有人想不開要跳樓,咱們又沒打算跳樓,所以沒關係的,離開時再把門鎖好就行了。”
霧原秋無語了片刻,不管了,問道:“叫我上來做什麼?現在就開始訓練?”
他還以爲要等到放學,而佐藤千歲一點頭:“對啊,我們要抓緊時間,時間從不等人的,反正你的學習成績也不錯,少聽幾天課也沒關係吧?”
是沒什麼關係,霧原秋沒意見了,點頭道:“那開始吧!”
“先等等,把書給我看一下。”
“給。”
霧原秋把封皮都沒了的《親雲傳》交給佐藤千歲,佐藤千歲有點嫌棄地接過,站在那裡翻看了一會兒,古怪問道:“你按這個進行的日常訓練?一模一樣?”
“剛開始做不到一模一樣,幾個月才勉強可以了。”
“那……你該知道這不是湖城大師寫的書吧?”
“我知道是後人的記述,但我試了一下,練起來沒問題,我身體素質提升得很全面。”霧原秋不明所以,“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佐藤千歲沒說話,兩道淡淡的眉毛微微皺在了一起。
當然不對啊,對了才奇怪好吧!
笨蛋啊,我都想不出合適的話說你,湖城大師本身不通日語,這本書上湖城家後人寫的,那時湖城大師都死了三百多年了,誰家寫自己祖宗、寫自己的開派祖師不得神化一下啊?!
這訓練量就不是給人準備的,照這上面練,你早該尿血了,三知代那種腦袋一根筋的蠢貨都不敢加這麼大的量,你是怎麼做到的?
她心裡拼了命地吐槽,覺得其中肯定有什麼古怪,但表面上不動聲色,把書收起來道:“沒什麼問題,你先繼續保持好了。”她準備回頭去醫務室翻翻霧原秋的入學體檢表,略作了解再說,接着又問道,“那你平時和誰對練?是和朋友嗎?”
“嗯……不是朋友,沒人和我對練。”霧原秋想了一下,覺得樹精不算人更不是朋友,這麼說沒毛病。
佐藤千歲的兩根淡眉毛都快連成一道了,覺得智商再次受到了侮辱。
混蛋,沒人和你對練?你當我是三知代那種智力殘疾嗎?
腎上腺素會讓人肢體僵硬,思緒緊張,視野變小,所以纔會有“盲目恐慌”、“慌不擇路”之類的詞,所以從沒打過架的人才會手足無措,頭腦一片空白,只會本能揮動手腳,事後連記憶都是模糊的,而解決這個問題的唯一辦法就是不斷地實戰,不斷地進行高壓力對抗,一直到身體適應爲止!
甚至爲了保持這種適應性,爲了保持這種狀態,實戰對練還不能停,不然三知代那蠢貨爲什麼要那麼頻繁地參加比賽?
她吃得太飽撐着了嗎?
你小子在電車上明明表現得很適應,哪怕談不到任何技巧,也該有個人和你長期對練的,還會打得很激烈,是高壓力高強度的對練!
而且那個人格鬥技巧應該也很差,不然你不至於會像現在這個樣子,空有一身極好的身體素質,真和格鬥家對戰起來,卻連一半都發揮不出來,被三知代輕易就按在地上捶!
哪怕你就是找個普通的道館學上幾年,和普通練士進行日常對抗,知道點基本步伐,知道格鬥的基本原理,知道怎麼應對受技、騙招和佯攻,知道怎麼合理地保護自己,而不是一味地憑本能進攻和防守,也不至於那麼輕易就落敗,但你爲什麼不肯老實說,爲什麼要隱藏那個人,爲什麼要撒謊?
你表面上濃眉大眼,看起來一身正氣,實際上是個謊話精?
你小子不老實,一點合作誠意也沒有,虧了我一夜沒睡爲你操碎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