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台上,佐藤千歲捧着飯糰邊吃邊問道:“阿齁,賽馬的事都準備好了?”
霧原秋隨意點了點頭,笑道:“如果不出意外,這週日就可以參加新馬賽。”
谷口緒奈美水平還可以,不算特別優秀,但基本功很紮實,也頗有求勝慾望,“深水烏賊”更是表現良好,於是昨天事情就那麼定了,讓谷口緒奈美陪着“深水烏賊”去檢疫,順便讓這對搭檔多熟悉一下。
霧原秋覺得情況很不錯,辛苦了這麼久,終於要見到錢了,哪怕剛參賽級別是低了點,賞金不太多,但總算能見了錢了,這就是好消息——谷口緒奈美向他保證了,只要新馬賽中別出妖孽,她絕對會督促“深水烏賊”盡全力拼個第一回來,這就代表着數百萬円的入賬。
解決了錢的問題,霧原秋覺得自己腰板又硬了,答了一句後向佐藤千歲笑問道:“週日要不要一起去看比賽?”
“好啊,反正我也沒什麼事。”佐藤千歲痛快答應了,她喜歡和霧原秋在一起,幹什麼倒是次要的。
霧原秋又向三知代問道:“你呢,三知代同學,你要去嗎?”
三知代歪頭想了一下,覺得爲這種事花一整天時間不值得,畢竟現在霧原秋給了她幾袋靈米,少跟着他一天也沒什麼關係。
她淡淡道:“我就不去了,你們好好玩。”
霧原秋有些遺憾,不過也沒勉強,而麗華有些期待地等了一會兒,不滿道:“你爲什麼不問我?”
霧原秋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你不準備去嗎?”
麗華理直氣壯道:“沒有啊,我要去,但你都問她們了,也要問我一次。”
“你愛去不去!”霧原秋纔不慣她的臭毛病。
麗華不吭聲了,晃着一頭捲毛超級不高興,但她肯定要去,她還等着牽着馬去領獎呢!
“對了,這個給你們。”三知代想起了一件事,取出了三封請柬放到了野餐布上,很隨意地說道,“週六晚上要是你們想去玩,可以去看看,不去也沒關係。”
霧原秋伸手拿起了一張請柬,問道:“這是什麼?”
“螢狩會。”
“是螢火蟲那個螢狩會嗎?”
“對,有冷餐會、茶道、香道、插花和遊園會,時間是週六晚上,位置在札幌東公館。”
霧原秋瞭然點頭,螢狩會他聽說過但沒參加過,一時倒有些興趣,而佐藤千歲也興趣滿滿的拿起了一張請柬,問道:“平子媽媽舉辦的?”
三知代斂眉淡聲道:“她喜歡交際,你又不是不知道。”
霧原秋聽着這話味道有些不太對,忍不住附耳向千歲問道:“三知代同學和她媽媽關係不好嗎?”
千歲低聲道:“有什麼奇怪的,小代整天看誰都是蠢材,根本不喜歡交際,正常人和她都相處不好。這種活動啊,她肯定不想去,但平子媽媽一直非要她去,所以她在不痛快。”
三知代咬了一口飯糰,輕聲道:“我聽得到。”
千歲無所謂,轉頭對她笑嘻嘻道:“我有說錯什麼嗎?”
“沒有。”三知代不在乎別人怎麼評價她,千歲這個塑料姐妹說什麼就更加無所謂了。
麗華在旁邊左右看了一會兒,困惑地舉手道:“等一下,螢狩會是指的狩獵螢火蟲的聚會嗎?”
霧原秋三個人一起望向了她,而麗華莫明其妙的回望了幾眼,傲慢的擡起了小下巴:“我說的不對嗎?我們久木市沒有這種野蠻的聚會,螢火蟲那麼可愛,什麼要殺掉它們?”
三知代低下頭,接着吃飯糰,霧原秋忍不住道:“那個‘狩’字是欣賞的意思,你沒聽過‘螢狩’,那‘紅葉狩’該聽說過吧?”
麗華眨了眨漂亮又沒有經過知識污染的純淨大眼睛,愣了一會兒,小聲問道:“紅葉狩是指什麼?”
“就是秋天去野外欣賞紅楓葉的活動,通常和紅葉祭連在一起,你沒參加過嗎?”霧原秋真的無語了,很懷疑麗華這洋娃娃的國籍,這種事他一個外國人都知道。
麗華愕然道:“還有這種事嗎?”
“你真沒參加過?”霧原秋吃驚了,就是連他這個被強制移民的傢伙,當初都被美佐捉去參加過紅葉祭的,那可是曰本的一個大型民俗節日。
麗華鬱悶道:“我以前都和奶媽住在莊園裡,她都不怎麼讓我出去……”她說了半句又很快驕傲起來,“我過的可是歐式貴族生活,很高貴的,和你們這些平民不一樣,沒看過那些東西沒什麼奇怪的!”
霧原秋更吃驚了,不過不是吃驚麗華過的所謂的“歐式貴族生活”,看她的捲毛也該知道她的家庭絕對不正常,而是在吃驚她都十六歲了,竟然還有奶媽——別說這麼大還有奶媽了,他活了兩輩子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有奶媽的孩子,這年頭誰家裡還會請奶媽啊!
不過細想想,麗華這洋娃娃好像母親過世了,有奶媽倒也能說得過去,大概就是一個照顧她日常起居的人,莊園女執事或是家庭管家一樣的人物,似乎也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
這洋娃娃也是個可憐人啊,母親早逝,老爹又忙於開拓事業長期不着家,估計和奶媽在莊園裡困了好長時間,無知也不能算她的錯——她的奶媽可能生怕她出點閃失,盯她盯得很緊,再加上犬金院集團在這十餘年間飛速壯大,地位一天比一天高,估計那位奶媽也怕她變成一個野丫頭,丟了犬金院家的臉,結果就把她養成這個樣子了。
霧原秋腦子轉了轉,立刻心生憐憫,語氣倒是溫和起來,笑道:“沒看過也沒關係,以後有機會一起去看看好了。嗯,這次螢狩會你就可以先感受一下,那裡肯定有很多螢火蟲,你可以好好欣賞一下大自然的美景。”
麗華立刻高興起來,一把抓起了請柬:“那我要去!”
三知代沒意見,這些請柬本來就是她媽媽讓她請朋友去玩的。以前她通常都是直接扔進垃圾桶,她沒那個閒心去應付普通人,但現在加入了霧原秋這個小團伙,就把請柬扔在這裡,誰想去都行——霧原秋還是值得她花時間招待一下的,他的朋友想去也可以。
千歲同樣沒意見,反正無論別人去不去,她肯定是會去的,洋娃娃想跟着就跟着唄,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不少——她媽媽是三知代媽媽最好的朋友,肯定會受到正式邀請,她不想去都不行。
霧原秋也覺得不錯,自己也抽了一張請柬,笑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週六晚上去散散心,週日去競馬場,也不耽誤事兒,就當散散心了。
…………
在無事發生的情況下,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週六。
“深水烏賊”那邊成功通過了“新馬賽”的入場檢疫——賽馬的入場檢疫期一般也是根據賽事等級來的,越低等級的賽事檢查時間越短,等到了一級賽時間就長了,那要十五天,要完全確認賽馬沒有任何傳染性疾病才能被送進賽場,以免把那些高價馬一鍋端了。
現在“深水烏賊”剛剛要參加定級用的“新馬賽”,在馬場提交了第三方機構的檢疫資料後,僅在競馬協會觀察了兩天就通過了,現在就等着參賽。
霧原秋更放心了,在札幌六月初的黃昏中,吹着只微微有了一絲絲暑氣的風,趕到了佐藤家。
今天要一起去螢狩會,說好在佐藤家集合然後一起乘麗華的車去,而他到了佐藤家,一敲門便開了。
佐藤千歲開了門就埋怨道:“阿齁,你好慢,就等你了。”
霧原秋一時愣神,沒答話——千歲蹬着木屐,穿着一件藍底的“朝顏”浴衣,上面繪滿了白色和鵝黃色的朝顏花,看起來超級清爽。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千歲穿浴衣,從審美來說,他挺喜歡浴衣這種簡易吳服的,認爲浴衣是最適合表現少女風情的服飾了,簡單、限制少以及很可愛。
千歲本來就是可愛的貓眼少女,現在穿上一件特別清爽特別合身的浴衣,可愛程度起碼提升了120%,真就讓人錯不開眼。
他一時沒說話,佐藤千歲心裡很得意,她爲了今晚可是準備了三天,特意選了一件最襯自己的浴衣,現在果然讓霧原秋這個阿齁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哼哼道:“好看嗎?”
霧原秋回過神來,乾咳了一聲,實話實說道:“好看。”
千歲的耳朵瞬間有點泛紅了,眼睛也不太敢看霧原秋了,哼哼聲也更輕微了,想多聽霧原秋誇誇自己,又問道:“哪裡好看?”
霧原秋誠實道:“哪裡都好看!”
“哼哼哼,你誇我我也不會高興的!”千歲心裡更得意了,嘴裡說着便轉身帶路,好讓霧原秋看看她背後請老媽親自打得雙層蝴蝶結,以及髮髻後面的那串朝顏花——白色的,細細碎碎同樣很嬌嫩可愛。
霧原秋趕緊聲明道:“不是誇你,是真的好看。”
千歲害羞地揮了揮小手,示意他不用再說了,她可不是膚淺的少女,甜言蜜語迷惑不了她,但因爲背身對着霧原秋嘛,臉上的表情倒是沒藏,眯着貓眼兒害羞地笑——這阿齁,今天這麼會說話嗎?會說話你就多說點,我勉強聽一聽!
加大力度,阿齁!
霧原秋是真沒誇,他就是覺得千歲穿着浴衣特別好看,真就是老老實實在回答問題,但覺得自己可能答得太直白了,讓“量子中間態女友”害羞了,趕緊換了個話題:“犬金院和三知代同學呢?”
這就誇完了嗎?這才誇了幾句啊!
千歲微微有些遺憾,扁了扁小嘴但也沒回頭,想讓霧原秋多看看她的髮髻——阿齁,你沒發現嗎?我的髮質變好了啊,開始有光澤了!
這是你的功勞哦,給你多看兩眼!
她也不回頭,就在前邊帶路,嘴上答道:“洋娃娃那笨蛋毛病特別多,到了這裡看到我和小代都穿了浴衣,她也要穿,小代正幫她繫腰帶呢!”
霧原秋眼睛一亮,三知代也穿了浴衣嗎?還有這種好事?螢狩會真是來對了啊!
她穿浴衣的話,會不會挽髮髻啊!千萬別挽,那麼好看的長髮,挽成髮髻,頭髮會傷心到哭泣吧?
他心裡瘋狂轉着念頭,很想給三知代點打扮建議,只是當着千歲的面不敢,只能硬忍了,臉上絲毫不動聲色:“那沒關係,我們等等就好。”
他們說着話已經到客廳了,千歲一指沙發:“那你在那裡等吧,我上去看看。”
霧原秋左右觀望了一下,問道:“你父母……”
“我媽媽已經去了,她要幫平子媽媽招待客人,順便把我老爹也帶走了,用不着打招呼。”
“那你上去吧!”霧原秋沒問題了,坐下乖乖等着,對此沒什麼意見——女生出門慢,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你想改變也改變不了,不如老實接受現實。
千歲馬上上樓了,要趕緊搞定麗華那個麻煩精,而她上去了,早就失去耐心的三知代下來了,霧原秋趕緊瞧了一眼,長長鬆了一口氣——太好了,三知代沒有挽髮髻,還是一水的黑長直,有兩縷長髮一直垂到胸前,怎麼看怎麼好看。
他鬆了口氣,馬上就被三知代注意到了,以爲他在奇怪麗華還不下來,隨口道:“阿鶴是塊平板,犬金院胸又太大,浴衣不太合身,腰帶不好系,有些麻煩,你再等等。”
“這種事……你不用告訴我。”霧原秋無言以對了片刻,只能這麼答了一句。
三知代歪頭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套白底碎紫花紋的浴衣,想了想轉了個圈問道:“那你就是在看我了?好看嗎?”
霧原秋望了一眼樓梯,這才誠實答道:“好看。”
三知代點點頭:“謝謝,我也覺得好看。”
她只是精誠於武道,並不是沒了人性,少女心還是多少有點的,聽了霧原秋的誇獎也不反感,甚至還給了個禮貌性的笑容——霧原秋能正面和她對抗,哪怕她現在都有信心持刀一分鐘就能讓霧原秋的腸子淌出來,但霧原秋還是她認可的強者,有資格誇她的容貌,換個人她連問都不會問。
她這麼大方,霧原秋也就多看了兩眼——就是單純飽一下眼福,美少女誰不喜歡看啊,三知代是個明白人,沒必要在她面前裝道德君子。
而看了兩眼後,他覺得布料、圖案都很眼熟,奇怪問道:“你這件和佐藤同學是一套的嗎?”
“當然,都是英子媽媽自己染繪的,只是阿鶴的紋案是朝顏,我的是菖蒲。”
霧原秋小吃了一驚,沒想到佐藤英子身爲一名家庭主婦如此多才多藝,竟然連染布都會,果然夠閒的,但說到花語這就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了,頗有興趣地問道:“這兩種花都是什麼意思?”
三知代隨口道:“朝顏的花語是活力,菖蒲的花語是必勝。”
霧原秋瞭然點頭,覺得佐藤英子對這兩個女兒也算是用了心的,連製作浴衣繪製花語都這麼精細,完全有的放矢,那三知代的老媽呢?
他一時好奇心更濃了,問道:“三知代同學,令堂……是個什麼樣的人?”
三知代微微低了下頭,輕聲道:“是個狡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