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兒,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說話呢?”
辦公桌後的李叔滿臉震驚。他氣憤地看着路雁,伸出左手顫巍巍地指着她,眼中滿滿的指責。
“這麼多年來,你爸爸待我親如兄弟。我自認對他也是忠心耿耿。從小到大,李叔看着你長大。我無妻無子,待你如親生。你爸爸從來跟我也是不分親疏。這麼久了,你爸躺在醫院,而你這孩子卻因爲多少年前的一件事,四處亂跑。現在你倒是說說,你查到了什麼?”
李叔向來待她和顏悅色,今天卻實實在在地,在路雁面前扮演了一名苦口婆心的,訓教後輩的長輩。
看到這裡,路雁不由得輕笑,嘲諷道:“如果李叔肯將自己知道的一些事,不隱瞞我。對我全盤告知的話,我也不需要跑泰安那麼辛苦!”
她仰起頭,亮燦燦的耳墜來回搖晃,面容淡定,語氣卻冷得人心寒:“李叔,您是知道我爲什麼去的泰安,也知道我心心念念地要追查些什麼,你每次只是一味勸阻,全從沒有出手相助過我一次!比起我,跟在我爸身邊二十六年之久的您,應該比我知曉更多的內情纔是!”
說到這裡,路雁頓了頓。
她輕踩着高跟鞋,走到辦公室門邊,打開辦公室門,輕瞟不遠處一閃而過的幾個身影,再次冷笑的說:“哼,坐視不管,其實就是見死不救。李叔可知道去泰安的一路上,我也同樣遭到了人多次追殺呢?”
坐視不管,見死不救,不就是借刀殺人嗎?
她一路爲找尋身世之謎而去,李叔是知道的。那麼,自己從保險櫃裡取走的那本筆記本,還有帶回來的正被關在精神病病房的李豔,這一物一人跟李叔又有沒有關聯呢?
想到這裡,她回過頭,定睛看了看李叔。
對方的臉上一臉的頹敗,似乎是不敢相信,這個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女孩兒,今天居然會跑到辦公室,對自己說上這麼樣的一番話。
“你在怪李叔沒有照顧好你的爸爸?還是在怪李叔,不該幫你收拾這麼個爛攤子?”他喃喃自語的問
“我爸出車禍的時候,李叔不是正好不在大連嗎?至於,這個爛攤子。您是我爸不分親疏的兄弟,想必,幫不幫的說法,現在說是不合適的。這公司也有您的一半汗水呢……”
路雁說完,也不看李叔的表情,自顧自地轉身出了李叔的辦公室。
公司一樓的接待大廳內,薛峰正好整以暇地拽着張報紙,看得津津有味。
聽到熟悉的高跟鞋聲由遠及近,這才擡起頭,看向來人。
“怎麼?公司熟悉完了?”眼睛裡盡是赤.裸.裸的挑釁。
“剛從李叔那邊出來……”坐到了薛峰身邊,路雁的狀態就整個兒鬆懈了下來。
她聲音悶悶的,嗓音低沉,讓人感覺有着說不盡的疲憊。
“呵呵,你這娘們兒就是倔!……”
話還沒說完,就被路雁一陣搶白:“你說誰娘們兒呢?你纔是娘們兒,你一家都是娘們兒!”說完,又消沉了下去。
薛峰想想好笑,沒想到這丫頭還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心知她定是在
李叔那邊碰了壁,也不挑破,只是歪了歪嘴角,收起了報紙,站了起來。
“行吧,總有一天你會變成我家的娘們兒之一。”說完,哈哈一笑,隨手扔下報紙,扯過路雁就往外走。
“幹嘛把我扯那麼快?我還有好幾個地方沒去呢!唉,唉,唉?你這兵痞,信不信本姑娘現在就廢了你?”
“別吵!你不覺得今天從你一踏進你爸爸的公司,人就忒多了點兒嗎?大家今天都很關注你。在衆目睽睽之下,發生點兒大家親眼目睹的意外,再正常不過了。”
就在剛纔,在自己的八點鐘方向的六樓,分明有幾道不尋常的目光,自上而下始終在盯着自己。
如果薛峰自己沒有猜錯的話,那處觀光的拐角欄杆,之前已經被人爲的動過了。從那邊走過,正常人都會從上面俯瞰下來,下面正是一樓的圓形海產品大展臺——一個結實平整的玻璃平面。
如果有人一旦意外地翻越欄杆,墜落下來,無疑就是在玻璃上摔個大西瓜,粉身碎骨。
而依路雁的異常身高,再加上她今天作死,穿了一雙十幾釐米的高跟鞋……
真是好算計!
薛峰的眸底越發深沉,一股冷寒之氣充斥在他的周圍。
“嗨!你怎麼了?”似乎感覺到了他的異樣,也確實覺得自己周圍怪怪的,路雁好奇地扯住了薛峰的袖子。
“沒什麼!就是想讓你這個禍害,再留着臭幾年!”薛峰咬着牙,心裡因這個女人不自知自己有多危險,而煩躁不已。
“你在擔心我?哈哈!”路雁笑得腰肢亂顫,“在我爸的公司裡,我還就不信了他們能翻了天!”
“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薛峰很瞧不起她。
“三腳貓功夫,當初也差點兒廢了你子孫根!”路雁盯着自己腰間的鹹豬手,笑得猙獰。
“操!我倒是想試試,你想用什麼來廢了我子孫根!”這丫頭是真不知道危險,還是裝的?薛峰有點懷疑。
“行啊,改天試試,看我能不能廢了你!先告訴你,我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路雁踢了踢鞋子,細高的鞋跟,讓她的腳真心感覺有些累。
索性,她一腳就踢掉了鞋子,將之提在手裡,然後從後面幾步直衝上來,一下就跳到了薛峰的背上。
今天的褲裝,穿的好啊……嘿嘿!
被突然襲擊到的大黑牛,身形不見絲毫的閃動,大手一拖,在路雁屁股上“啪”,猛地一拍。
“你這娘們兒就知道吹牛!下次再穿這麼高的鞋子,累不死你,更別想老子揹着你!!”
其實他想說的是,穿這麼高的鞋子,真遇到什麼事兒,跑都跑不起來……
兩個人在公司樓下大廳前打情罵俏,嬉戲笑鬧,就這樣一路走到了出口。看來路大小姐今天的上班日程,是告一段落了。
路氏海產品集團大樓的十七樓。
透過透明的落地長窗,樓下露廳停車場的一男一女,越走越遠,最後只留下一白一黑兩個小圓點。
“那個男的是誰?”揹着手,戴着一副金絲眼鏡的矮
胖男人說。
“那丫頭不知道從哪兒帶來的野小子!當過幾年兵,不是個正經人。”這聲音赫然就是李叔。
“不是正經人,能入那丫頭的眼?”樓下的兩個小圓點已經看不見了,靠窗站着的矮胖男人轉過身來。
“這一路上一直沒得手,全是那小子護着的原因。陳偉說,那小子功夫不錯。”李叔的神情畢恭畢敬。
“陳偉那傢伙是塊料子,可惜就是沒有劉強那小子心思活絡,倒是個狠角色。讓盯着那丫頭的人這幾天撤回來,醫院的也暫時撤回來吧。那兩個,一個半死不活,一個瘋瘋傻傻這麼多年,那丫頭還能翻了天不成。”
矮胖男人說完,扶了扶金絲眼鏡,走到了沙發邊的一個小邊櫃旁,抽出一個厚厚的檔案袋,丟到了李叔的面前。
“把這個連同你那邊的附賬一同處理了吧!要不是這幾天風聲緊,那丫頭也不能留着。”
“是!其實那丫頭什麼都不知道,我們……”
“我說什麼來着?當初就是你一時心慈手軟,留下了大禍害。那丫頭的娘把路世明迷得神魂顛倒,算她會死,生完了孩子難產了。這丫頭要不是手上有那本筆記本,你說她什麼都不知道,或許我還信。現在,哼……”
矮胖男人惡狠狠地回過頭來看向李叔,目光如蛇吐紅信,森然冷寒。
“是,是,是,是我想岔了。那,那個跑掉的劉強,許爺怎麼處理?”李叔一身冷汗,暗自擦了擦額頭。
“想讓他閉嘴,你還有更好的法子嗎?”被稱爲許爺的人陰着嗓子說完,一甩袖子拂塵而去。
誰也不知道,這路氏海產品集團的大樓頂層,居然還隱藏着這麼一條毒蛇。
看着進入密室的許文昌,李叔的眼底閃過一絲灰暗。
這麼多年來,每一年快過年的時候,路世明就讓自己去孝敬這個惹不起的大毒蛇,可是他一定做夢都想不到,自己“千里迢迢”地趕過去的地方,居然就是他自己家公司大樓的十七樓吧?
就在毒蛇的眼皮子底下,他路世明自以爲天高皇帝遠,卻不知,他的一言一行就在許文昌的眼皮子底下!
而在太歲頭上動土的下場就是,下半身只能渾身插滿了管子,靠輸營養液度日了。
想想自己,聽從許文昌的吩咐,在路世明身邊一跟就是二十六年。現在年過半百,又落得了什麼呢?
李叔心中有些淒涼。都說許文昌可笑又可憐,守着一個孽種,平白愛着那個女人,寡居度過了這麼多年,到頭來才發現自己是個冤大頭。
可即便這樣,他路世明也比自己幸運。同樣在刀尖兒上舔着血過生活,至少他比起自己,有那丫頭陪伴生活了二十六年。
對於路雁,那丫頭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那孩子聰明,伶俐,一直很尊敬自己,整天“李叔”地叫着,可今天竟然對着自己說出了那些話。
他真的很傷心,也很震驚,其實他是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天的……
只是,一切都已經回不到從前了。
從他手上淌過的鮮血,遠比路世明多得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