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權沒法不着急,東吳現在民間流通的五銖錢,是越來越少了。
不管是漢五銖,還是吳五銖,都是越來越少,而直百錢在民間流通的概率,是越來越大了。
畢竟,至少從目前來看,直百錢還是很堅挺的,民間對直百錢的信任度越來越高,再這麼下去,隨着直百錢在民間交易中佔據的比例越來越高,對東吳的民生影響就越來越大。
要是哪天蜀漢那邊直接廢除了直百錢,導致在東吳境內的直百錢無處兌換,所有的後果都需要東吳自己來承擔。
孫權是越想越覺得這事兒後果嚴重,必須儘快的阻止這種事情的發生。
但是吧,孫權也難啊.他才稍微的在朝議上提了一嘴,就遭到了滿朝文武的羣起諫言。
東吳的世家大族,不管是江東世家還是淮泗集團,都有參與民間走私貿易,這都是大量的錢財,誰會輕易的讓人破壞?!
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本來孫權還打算利用自己的權利強行禁止直百錢的流通,但是吧.隨着蜀漢有意放開官方貿易,這一招也變得有些無力了。
畢竟,孫權也需要來自南中的優質煤炭和鐵礦來充實軍需,如果官方貿易重啓的話,孫權恐怕也不得不忍下這個所謂的直百錢。
但.隱患還是很大的。
這種民間貨幣被別國滲透的感覺,孫權隱隱覺得會出大問題,但他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哪裡有問題。
但不管怎麼說吧,孫權覺得,還是得想辦法應對一下直百錢的威脅。
孫權能想到的辦法,就是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你蜀漢能發行直百錢,那我東吳憑什麼不能發行直千錢?!
你以百倍收割我東吳民間財富,那麼我就以千倍去收割你蜀漢的民間財富。
孫權覺得自己好像找到了應對直百錢最好的辦法,興高采烈的召集了顧雍,步騭兩人一起商議,如何推行這個直千錢。
得虧孫權還算是一個合格的政治家,一個合格的皇帝,知道這種事情不能自己一拍腦袋決定,還知道找顧雍和步騭兩人商議.給顧雍和步騭嚇的,後背心直冒汗啊。
是,直百錢確實有危害,但只要控制住流通的數量和佔比,也不是沒有辦法控制住他的危害。
但是,自家一旦發行同樣的代值貨幣,而且還是直千錢這樣的大額貨幣,對自家經濟體系的影響,纔是最致命的。
雖然步騭和顧雍不太懂什麼叫通貨膨脹,但他們執政數十年,該有的概念還是有的。
兩人這一通勸啊,終於是把孫權給勸的.生出了逆反心理。
怎麼着?!蜀漢的直百錢,伱們顧家和步家也沒啥拿吧?!
怎麼他蜀漢的直百錢你們倆家可以接受,我東吳要發行直千錢,你們就一堆的反對意見?!
現在孫權嚴重懷疑,這兩人不想讓自己發行直千錢,是不是擔心自己手裡的直百錢貶值,進而影響自己的利益?!
說實話,孫權覺得,不排除這種可能。
但是呢,孫權也不是真的老糊塗了,他還是知道輕重的,尤其是面對顧雍和步騭這兩個老臣,他知道,就算他們有私心,但公心上也不會差。
所以嘛,來回權衡之後,孫權決定——直千錢還是發行的,但是吧,爲了縮小直千錢發行後的影響,控制危害,這個直千錢,也只能用於對外貿易之中。
換句話說,百姓可以不用這個直千錢,但是你們這幫世家大族必須給我用,而且必須是足額使用。
給顧雍和步騭氣的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能勸的已經是勸了,大帝執意要發行直千錢,他們能怎麼辦?!
而且,只用於對外貿易,確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減輕對自身民間經濟的損害,只是這中間可能出現的折價和利益損失,交給世家大族去扛.這事兒顧雍和步騭確實攔不住的。
朝政歸朝政,世家歸世家,就算兩人是世家大族的領頭羊,但是他們首先還是大吳的臣子,這點節操,兩個人還是有的。
扛就扛吧大不了從今天開始,閉門謝客就是了。
就這樣,隔天在大朝議上,孫權下令,鑄造新幣,應對對外貿易。
大泉當千,就這樣問世了。當這個消息傳回荊州後,張溪也是很納悶本來張溪還以爲,謝宏已經到了大漢這邊,要怎麼去引導孫權鑄造大泉當千,是一個非常麻煩的事情呢。
結果倒好,孫權自己就把這事兒給幹了。
那麼換句話說是不是歷史上大泉當千的產生,也是孫權自己的主意,謝宏只是一個背鍋俠?!
如果從這個角度去考慮的話,那謝宏是不是隻是一個虛有其名的人物,其實他根本不懂經濟?!
這事兒.有點麻煩,張溪趕緊的找來馬謖,向他詢問這段時間經濟戰的進展。
而馬謖也一五一十的跟張溪彙報了情況,以及接下來準備實行的方案.並且着重強調,這一切的計劃,基本都是謝宏制定,自己負責完善執行的。
甚至於馬謖這個心高氣傲的人,都對謝宏非常的欣賞,認爲謝宏有宰相之才。
嘛,這年月,宰相啥都管,所以只要有一個才能確實出衆的話,說是宰相之才也不爲過。
不過嘛,在張溪看來,如果這一切的計劃都是謝宏制定的,那麼他這個人,真的就是一個經濟鬼才.稍加歷練,一個戶部左侍郎,甚至是戶部尚書的位置,還是能做的。
不得不說,李嚴這次,是真的撿到寶了。
既然一切都在計劃之內,張溪也就沒再去管這方面的事情,交給馬謖和謝宏兩人去操心.經濟戰,可比軍事戰耗費的時間更長,一兩年時間都看不出什麼成效的。
張溪作爲實權州牧,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這個事情上面,他還有其他的政務和軍務要處理。
比如說,襄陽郡太守文聘,在延熙十四年的初夏,因爲感染了風寒去世了。
張溪據此上奏朝廷,朝廷經過討論後決定,調任在桂陽郡表現出色的蒯祺回到襄陽郡,擔任新一任的襄陽郡太守。
至於桂陽郡太守,則由朝廷直接委派,黃權之子黃崇,出任桂陽郡太守。
很顯然,這是一次來自朝廷的試探。
先是把襄陽蒯氏的蒯祺調任回襄陽郡,以作示好,同時調任一個蜀地人黃崇擔任荊州桂陽郡太守,異地爲官,試探荊州世家的反應。
目的,顯然是要進一步的收攏荊州的人事任免權。
張溪對此是無所謂的,畢竟他這個州牧,從上任開始就很清楚的表明過了,他只有執政權,但沒有人事任免權。
但是吧,對於這幫世家大族的德行,張溪還是很清楚的,這樣的試探,是很危險的。
尤其是現在,荊州還擔負着對東吳進行經濟戰的重任,荊州世家也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來支持大漢搞這個經濟戰.貿然讓黃崇擔任桂陽郡太守,多少有些不合時宜。
而且,隨着文聘的過世,荊州水軍再次少了一員名將,尤其是在漢水流域屯兵的朱然,未必不會抓住這次機會,北上進攻襄陽.在軍事上,張溪還需要提前做好準備。
軍政兩邊,都有張溪需要去協調和操心的事情,這段時間,張溪也愁。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張溪只能是讓王基以荊州刺史的身份去襄陽坐鎮,同時帶過去鍾離牧統領襄陽水軍。
接着,張溪以驃騎將軍的身份下令,讓屯居在巴郡的王濬,率領新組建的三萬益州水軍南下,和羊衜一起聯合進軍夏口,威逼江夏。
這麼一來,既可以震懾住在江夏的東吳水軍,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同時對內也能施加壓力,保證荊州世家大族有忌憚之心。
至少,不至於讓黃崇莫名其妙的死在從長安到荊州赴任的路上。
只要等到黃崇安全到了江陵,找到自己履職後,張溪再想辦法拖延黃崇上任的時間,再跟朝廷來回扯皮,尋找一個更加合適的解決辦法就是了。
只要黃崇不親自上任,張溪相信,自己還是有辦法能壓制住荊州世家大族們的。
至於桂陽郡的經濟民生,則交給石苞代管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