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從哪裡傳來了消息,省委錢書記要來參加省委黨期學習班的畢業典禮。而且,還有內部消息傳出來,省委省政府要在這一期學員中挑選三個人進省委大院工作呢。
這下,無論是黨校的領導,還是學習班的成員,都開始緊張起來了。黨校的副校長本來就是省委組織部副部長李向陽兼任的,趙政策來黨校後是一直沒有見到過他人呢,現在居然一個星期來了好幾次,跑到教室裡旁聽來了。
趙政策倒是無所謂,反正自己是不想去省委折騰的,那玩意高,卻不太好混,上面的領導太多,很難有出頭之日。
可其他學員就不這麼想了,能進省委大院那就是意味着高,意味着更多的機會,因爲在那上班是經常和省委領導接觸的,只要攀上了一顆大樹,那就享用不盡了!
現在啊,沒有任何學員請假了,上課時也沒有人敢騰雲駕霧地抽香菸了,唯恐給組織部李副部長留下一個不好的印象。一個個坐得很端正,如同小學課堂裡的情形,還有人開始舉手發言了。
趙政策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卻也覺得無可厚非,是人都想進步,特別是進了官場的人,誰不想進步啊。
肖濃黑的臉上卻露出幾分不屑,到了宿舍裡還和趙政策發牢騷,讓趙政策哭笑不得,這個紀委的處級幹部居然這麼不穩重了。
“政策,你都看到了,說一套,做一套,都是一幫表裡如一的人,要是讓他們進不了,能幹出什麼實事來?”肖濃黑越說越氣,把書本往牀上一摔,“我真不敢想象,都是處級幹部了,怎麼都還這種覺悟呢。”
“黑哥,你難道不想進省委工作嗎?”趙政策和肖濃黑相處了一個多月,說話隨便了很多,稱呼也由肖老大變成黑哥了。
“我還真不想。”肖濃黑氣哼哼地說,“我覺得在基層做些實事比什麼都強。”
“說氣話吧。”趙政策嘿嘿一笑。“市紀委地工作也不是那麼順心吧。去省委大院工作可是個難得地脫身機會。我全力支持你。”
“你以爲省委大院是你家啊。想進就能進。”肖濃黑沒好氣地說。“說不想進是假地。我愛人在省城工作。一直兩地分居呢。”
“那還考慮什麼啊。”趙政策猛地一拍大腿。發出地響聲把肖濃黑嚇了一大跳。“盡力爭取啊。有什麼好想地。”
“怎麼爭取?”肖濃黑皺了皺眉頭。“總不能去走後門吧。打死我都不幹那種事情。
”
“黑哥。”趙政策就樂了。“我沒有讓你走後門。就走正常途徑。省委錢書記親自定這個事情。誰能走通後門?”
說是這麼說,趙政策其實打定了主意,要幫這個正直,原則性強的肖濃黑一把。趙政策可不反對走後門,只要沒有違反原則,略施展手段趙政策認爲是無可厚非地。
趙政策就準備週末去省委書記錢丁洋一家了,反正錢小惠向自己發出了邀請,也不算是厚着臉皮去拜訪,順便提提肖濃黑的事情,應該有好處。
“就算是個憑實力,我也沒有什麼把握,這一期的學習班裡,可是能人衆多。”肖濃黑苦笑了一聲,“看運氣吧。”
“機會永遠屬於有準備的人。”趙政策嘿嘿一笑,“而且,很多機會都是自己創造出來的,黑哥,你現在這個狀態可不好。”
“別說啦,就這個畢業論文,我都還沒有想好,頭痛着呢。”肖濃黑嘆了一口氣,“這書啊,理論知識啊,現在我現在心裡一點底都沒有。”
“多寫點改革與創新方便的內容吧。”趙政策有意無意地說,“省委錢書記好像對這個方面比較感興趣。”
“你怎麼知道?”肖濃黑就警惕起來了。
“你多看看電視和南湖日報,不就能夠找到裡面的玄妙了嗎?”趙政策撇了撇嘴,“錢書記近來視察的地方不都有亮點可挖掘嗎?”
“這倒也是。”肖濃黑在自己額頭上輕輕拍了一下,“好像是這麼回事情。”
隨即,肖濃黑突然轉換了話題,說:“你在筆記本上寫地那些東西都是爲畢業論文準備的嗎?”
趙政策也不隱瞞,笑着點了點頭。
“我不好說什麼,儘管裡面很多觀點我都贊同。”肖濃黑有些擔心地說,“可關於姓社還是姓資的問題,這段時期不少領導都在大肆批判深模型呢,你還是悠着點好,別去觸了黴頭。”
“這可不象從你黑哥嘴裡說出來的話。”趙政策就打趣道,“堅持真理是我黨的基本信念,怎麼能夠拋下呢。難道因爲有風險,我們就逃避,無視?”
趙政策這話讓肖濃黑愣了很久,才說:“是我地思想狹隘了。”肖濃黑這話出口好像花了很大力氣似的,讓趙政策覺得有些感動。
“放心吧,我有分寸。”趙政策笑了笑,“對意識方面的東西,我還是非常重視和認真地,會好好琢磨琢磨。”
“你自己能夠把握就好。”肖濃黑嘆了一口氣,“反正我是越來越看不透你,覺得你小子挺詭異的。”
說完,肖濃黑拿被子往頭上一蒙,嘴裡還唸唸有詞,讓趙政策看了,傻笑不已。
畢業考試,趙政策毫無疑問地拿了第一名,關於理論方面,趙政策和這批學員根本就不是同一個檔次的。要達到趙政策這種檔次,估計要中央的政策研究室地部門才能夠有的一拼,其他人就免談了。
肖濃黑考了第四名,這也是和肖濃黑這兩個月以來猛啃分本所費的精力分不開的,有志者,事竟成嘛。這個成績已經讓肖濃黑自己挺滿意了,甚至嚷嚷着要請考了第一名的趙政策吃飯,讓許華華在旁邊嬌笑不已。
許華華的成績不好也不壞,排在了中間位置。按照趙政策地話來說,許華華已經達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那種境界。
考試只記成績,可是畢業論文卻要存檔。趙政策地論文很自然就被卡殼了,讓肖濃黑吹鬍子瞪眼睛地罵趙政策不聽老人言,吃虧就在眼前了。
當事人趙政策卻是一點都不急,要的就是這種效果嘛。
組織部地副部長兼黨校副校長李向陽倒是很和藹地把趙政策叫到了辦公室裡,並沒有大肆宣揚。
“趙政策同志是吧。”李向陽並沒有叫趙政策坐下來的意思,“本來呢,你地畢業論文我不好說什麼,從畢業考試的各科成績來看,你的理論水平也是最高的。”
趙政策很是恭敬地聽着,知道這個戴着深度近視眼鏡的斯文領導還有下文要說。
“可這裡面有些觀點頗有爭議,處於對你個人負責任的態度,因爲畢業論文是跟隨着你的檔案走的,我建議你另外做一篇論文。”李向陽的表情有些嚴肅,儘管聲調不高,卻有一種上位者的壓力撲面而來。
“部長,如果我的論文中有什麼錯誤的地方,您請指出來,我可以改正。”趙政策的臉上也沒有笑容,說話的語氣也很是恭敬,不卑不亢。
“政策同志,這論文關係着你今後的前途,你就真的不認真再考慮一下嗎?”李向陽的臉色就變了,手指開始在辦公桌上面輕輕敲着,“以你的水平,完全可以寫出一篇更優秀的論文出來。”
“這篇論文已經花費了我兩個月的時間,我自認短時間內再也寫不出更好的論文了。”趙政策微微鞠躬,“感謝部長您的關心。”
既然李向陽不提論文中的具體論文,這爭辯也無從辯解起,倒是讓趙政策有些失望,準備好的說辭都派不上用場了。
“那好,你先去吧。”李向陽的眼神通過厚厚的眼睛玻璃傳出一道很是犀利的目光,可趙政策卻是坦然面對。“不過,這篇論文我會交給政策研究室的人討論一下,到時候會有人找你談論相關問題。明天早上之前,你還可以來找我收回這篇論文,也可以適當延長你新的論文補交的時間。”
按理說,李向陽以省委組織部副部長的身份找趙政策談話,這給予的條件已經夠優惠的了。可要另換論文,這是趙政策萬萬不能接受的,要是稍微修改一下用詞,趙政策倒是可以考慮。所謂道不同不相爲謀,趙政策也從心底發出一聲嘆息,很是恭敬地退出了辦公室。
其實,李向陽之所以對趙政策這麼寬宏大量,也是對趙政策有所顧忌。
趙政策從北方大學分配下來的時候就經過了省委組織部,當時組織部甚至有讓趙政策直接給省委錢書記當秘書的提議,後來不知道爲什麼就改變了。這裡面的水有多深,李向陽心裡也沒有把握。
對趙政策的過去,身爲組織部副部長的李向陽自然也有所瞭解。南湖省恢復高考後的第一屆文科狀元,國內最先提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人,後來又給衡北市市委書記徐東清當專職秘書,然後又是這期省委黨校學習中的唯一一個科級幹部學員,這裡面頭透露着詭異。
在官場中,大多數人都是非常慎重的,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都不會輕易表態,更不會把話說絕,這也是李向陽對趙政策的畢業論文裡面的具體內容採取避而不談措施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