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紅色“眼淚”滴落下來,如同一顆流星,在夜空中劃出一道紅色的光芒,向人間疾馳而來,須臾間便來到了皇宮之上。這一股力量並非來自人間,驚神陣生出了感應,穹頂之上,轟鳴聲大作,如一聲震雷在耳旁響起。
轟隆!
整個皇宮之內,塵土飛揚,神武殿、武英殿等,首當其衝,轟然倒地,處處都是斷瓦殘垣,一片狼藉。再看頭頂,這座驚神陣聚集天地真元而成的最強防線,竟然生生撕出了一道裂痕。
謝君衍緩緩向我這邊走來,指了指我身後的那塊石鼎,道,你讓開。
我明白,謝君衍要取得這塊石鼎,驚神陣的陣樞,才能以驚神陣之力,去開啓冥界之門。此刻謝君衍集驚神陣與黃陣圖之力,場內再也沒有人能阻止得了她,我喝道,謝君衍!難道,你真要眼見着整個神州陸沉,生靈塗炭?
謝君衍傲然道,人間之事,與我何干?
我說你看着我眼睛!
我希望能夠喚醒謝君衍,當初那個溫柔婉雅、知書達理的謝君衍,不過看到的,卻是她眼中的冷漠、無情和冷酷。她又一遍道,你讓開,我不殺你。
我將長劍持在手中,道,你若真要如此做,那便從我屍體上跨過去。
說罷,體內二十八星宿急速轉動,以最快速度,將體內殘存的真元,聚在盧龍之上。劍身之上,泛着淡淡的流光,劍尖前方,吐出半尺長短的光芒,這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謝君衍冷笑,你真以爲我不敢殺你?說着,她一擺手,我連人帶劍,飛出了三四丈外,我全身經脈紊亂,啐了口鮮血,強忍着劇痛,站起身來,又一次攔在了謝君衍身前。
我試圖以那石鼎,來控制住驚神陣,然而謝君衍已憑藉強橫的實力,切斷了驚神陣與石鼎之間的聯繫,如此一來,驚神陣威力雖打了折扣,但對付我,還是綽綽有餘。
謝君衍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劍,凌空躍起,施展出萬劍河山第十一式,半寸河山。
這就是我的回答!
劍瞬間來到謝君衍身前,謝君衍動也未動,任憑這柄劍刺了過來。
然而,就在她身前三尺之處,這柄劍遇到了強勁的阻力,再也無法前進半分。謝君衍微笑,就這點微末道行了嘛?她緩緩擡起手,向我手中盧龍抓去。我見狀,連忙抽身,卻發現自己絲毫動彈不得。
我身所在處,不是人間,不是冥界,而是謝君衍的法則空間。
這空間內的一切,盡在謝君衍掌握之中。
謝君衍道,人間如何模樣,又與你何干,只要你我聯手,縱是這個天下,都盡在掌握之中。
我忽然笑了,說,如今的你,長得真醜!
謝君衍聞言,臉上多出一分異樣的神情,旋即是震怒,她雙手一拂,我胸口如遭雷擊,全身經脈盡數碎斷,一道凌厲的真氣,衝入星宿海內。
啪啪啪!
我體內傳來輕微的噼啪聲,二十八顆星宿,一顆顆碎裂開來。一種前所未有過的痛苦,縈繞在身體之間,星宿海破碎,全身真元頓時失去了控制,加之經脈已斷,在我體內亂竄,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流下來,七竅之內,溢出了鮮血。
謝君衍問道,痛不痛?
我痛的嘴脣都咬破了,憑藉胸中的一口氣,我愣是一聲不哼。我以盧龍劍撐着地,強行站立起來,搖搖晃晃的來到石鼎之前,目光堅定的望着她,告訴了她答案。
謝君衍道,你莫要冥頑不化。
我說,我不願見你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謝君衍使了個手勢,十餘名神將,圍繞過來,將我拽到了一旁,此刻我全身內力盡失,已無法阻止她的腳步。謝君衍來到石鼎之前,伸手便要去取。
忽然,一道凌厲的殺意,瀰漫在皇宮之內,謝君衍的手忽然停住了,轉過身來。
只見張幼謙,雙目通紅,一道黃霧,纏繞在他身邊。這道霧越來越濃,越聚越大,幻化成一條赤黃的黃金巨龍。
號稱天下第一殺陣的屠龍陣!
徐若男將屠龍陣之力轉移到了張幼謙身上,此刻張幼謙將屠龍陣之力,全部激發出來。張幼謙一言不發,凌空而起,一劍劈了出來。
玄元劍訣!
黃金巨龍縈繞在張幼謙的劍身之上,合屠龍之力,攻向了謝君衍。
謝君衍手指輕轉,作蓮花印,一座巨大的黑蓮花呈在空中,迎着張幼謙長劍而去。
屠龍陣對上了黃陣圖。
一聲龍吟,旋即半空中傳來嘶嘯之聲。
這條巨龍,竟被這蓮花臺一分爲二,在空中失了控制,向皇宮兩側衝了過去,頃刻間,煙塵四起,無數宮殿樓閣,毀於一旦。兩座陣法雖然天下齊名,但守陣之人,境界卻有天淵之別。
張幼謙向我這邊倒了過來。
他面色蒼白,慘笑一聲,我盡力了。
封萬里、徐開山面色凝重,然而此刻,卻也無能爲力。只能眼睜睜看着徐若男來到石鼎之前,將石鼎持在手中。頃刻間,轟鳴聲大作,整個皇宮,如同一座正在緩緩甦醒的巨神,無數天地真元,紛紛向謝君衍身上涌去。
謝君衍漂浮在半空之中。
她口中唸唸有詞,以我之崇意,換彼之降臨,以我之鮮血,換彼之聖光。
謝君衍雙手平舉,兩道亮光,一黑一白,沖天而起。
黑爲黃陣圖、白爲驚神陣。
天空之中,兩道光柱,相互糾纏,如螺旋狀盤旋而上,直衝雲霄,向那緋紅之月衝了過去。
光柱越升越高,越來越快,整個天空之中,那隻赤紅色眼睛,開始緩緩張開。整個空間開始扭曲起來,緩緩的裂開了一道縫隙,若隱若現,這邊是冥界之門。
若這兩道光柱,衝破這空間,恐怕整個冥界與人間的大門,便徹底的打開了。
衆人眼神中透出一道頹意,呆呆的望着這兩道光柱。我與張幼謙對望一眼,趁那十幾名冥將不注意,驟然而起,封萬里、徐開山見狀,也紛紛衝了過來,四人從四個方向,傾盡全身之力,向謝君衍身上攻了過去。
轟!
我們四人未等靠近她,便被彈開了數十丈。
就在此時,異象陡生。
那道黑色的光柱,忽然黯淡下來,如同斷線的風箏,失去了控制。
張幼謙驚道,有人破掉了黃陣圖!
此刻,我們並不知道,遠在千里之外,有一個獵戶,因爲見財起意,偷走了黃陣圖的陣樞,導致整個黃陣圖,成了無頭蒼蠅,轟然跌落下來。
眼見冥界之門就要打開,謝君衍又豈能甘心,沒有了黃陣圖,還有驚神陣!
她一口鮮血吐在石鼎之上,將全身修爲灌在石鼎之內,整個驚神陣的光明,變得無比耀眼,繼續衝向那緋紅之月。
在過數息時間,整個冥界之門大開,自此之後,整個人間,便是另一種模樣。
謝君衍嘴角微挑,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衆冥將目光中露出癲狂的神色,紛紛跪倒在地,向那緋月跪拜下去!
在場衆人的心,跌落谷底,似乎準備迎接命運的審判。
忽然,謝君衍神色變得有些古怪。
驚神陣之力,似乎有些遲緩,那光柱距離冥界之門,不過幾息之距,卻戛然而止。衆人覺得奇怪,紛紛看向謝君衍。
卻見謝君衍面色蒼白,從半空中緩緩降落地上,她一手扶着柱子,另一手捂住胸口,彎下腰,乾嘔起來。
我見機不可失,強忍全身經脈碎裂之痛,將那石鼎搶在了手中。
腦海之中,一片轟鳴。
這石鼎通過驚神陣,連接着天下氣運,半空中那道光柱之中力量,連同無數天地真元,紛紛灌注我體內。若是我體內經脈尚在,恐怕早已碎裂,可此刻我經脈已斷,這股力量在全身每個毛孔、每個細胞之中流淌,每個細胞,都宛若一個獨立的空間,將這些真元儲存在體內。
大宗師境!
我的識覺、觸覺逐漸蔓延開來,似乎方圓百里、千里之內的一切,盡在掌握之中。花草的紋理、蟲鳥的鳴叫,連空氣中細微的風聲,都映入腦海,似乎只要意念一動,這些花鳥蟲魚的命運,便被我改變。
我的境界仍在攀升。
原來,天地之間,並非只有內莊、黃陣圖、冥界,我們的周圍,存在着無數的細微空間,只是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當境界達到之後,才能感應到這種空間的存在,才能掌握到這些空間的規則。
我看了那十幾個冥將,意念稍微一動,這些人便憑空消失,被送入了一個虛無的空間之內。
天空之中,那一隻眼睛,漸漸退去。
月亮又恢復如初。
整個冥界的空間之門,漸漸隱了過去。我似乎聽到了門後的不甘與怒吼,但這已經不重要了。
天地真元漸漸平靜下來,整座驚神陣之力,已被我凝縮在一個空間之內。
謝君衍有些失魂落魄,道,終究還是功虧一簣啊。
我上前將徐若男扶起,道,一切,都結束了。
衆人紛紛上前,將謝君衍圍在其中。
殺死這妖女!
謝君衍回眸看了衆人一眼,這眼神之中,寒光凜凜,衆人竟不敢說話。
我來到她身前,若以前對她還有些憐憫,經過今夜之事後,她所犯下的過錯,九死不能彌補,我面無表情,看着謝君衍。
謝君衍冷冷一笑,你要殺我?
我說你犯下了滔天之過,如今已是人間罪人,難道還有臉面苟活於世?
謝君衍本是金陵城的一名天之驕女,受萬人追捧,卻家遭不幸,機緣巧合,與借了紅蓮神座的神魂,變成了今日模樣,她傾盡全力,不過爲冥界生存贏得一線生機,如今功敗垂成,反而落得了一身輕鬆。
謝君衍道,天下人都可以殺我,唯獨你,蘇猶在,不能!
爲什麼?
謝君衍笑了,笑得很開心。
因爲,我肚子裡有你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