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逍遙看到這根攪屎棍的瞬間,在我們眼前憑空消失,只剩下衆人面面相覷。
張幼謙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啊。一根攪屎棍就把當年名震天下的大宗師嚇得屁滾尿流,想想就好笑,哈哈!
我心中暗笑,道:這些年來江湖遊蕩,我發現了一個規律,越是武功高強,反而越是怕死,這已經成了慣例了。
張幼謙卻搖頭,非也,也有不怕死的江湖高手,正因爲不怕死,所以他們都死了。正所謂: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百年的兔子沒人追。
我笑道,我特別想知道,這根攪屎棍當年與郭逍遙有什麼不解之緣。
蕭定遠說道,我聽父親講,當年三俗道長三棍破逍遙,用的就是一根攪屎棍。當時郭逍遙自稱天下第一,被蜀王請來刺殺先帝,結果當時三俗道長正在上茅房,一隻手提着褲子,另一手隨手撿了一根攪屎棍,三棍把他打出了幾百裡。
我聽得目瞪口呆,郭逍遙乃天下四聖之一,竟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蕭定遠滿是嚮往道,那可是三俗道長啊!
我問,三俗道長很了不起嘛?能打得過天下四絕嘛?
蕭定遠白了他一眼,反問道,天下四絕很了不起嘛?
張幼謙道,東西南北天下最厲害的四位大宗師,當然了不起。先說北周武帝無名,在呼延無敵之前佔據北周第一人名號三十年,他死之後纔有呼延無敵這種小字輩的橫空出世。西涼趙拂衣劍法冠絕天下,西涼劍閣更是量產高手,天下通象高手,劍閣就佔了三成。南海一箭向中原,神箭無雙,可八百里外取人首級。東海趙凌霄,一柄神劍定乾坤,這些人當年都是天下聞名的人物,倒是這個三俗,我怎麼不知道有這號人物?
蕭定遠一臉不屑道,當年三俗道長在天下橫着走的時候,天下四絕連個屁都不敢放。武帝無名曾經發誓,只要三俗在,終生不踏入中原一步。東海劍仙趙凌霄,被三俗逼着在慕容山莊當了二十年桃奴;南海一箭更是窩囊,被三俗揍的連名字都改了好幾次。三十年前,趙拂衣、無名、向中原三人聯手算計三俗,結果一死兩傷,你說三俗厲不厲害?
張幼謙訝道,竟有這種神人?說着他看了那攪屎棍一眼,說我就想知道現在郭逍遙的心理陰影面積。
衆人議論紛紛,過了片刻,郭逍遙又在此處現身。他渾身戒備,四下張望,問道,有人過來嘛?朱潤澤道,郭先生,你越活越後退了,膽子怎麼這麼小?
郭逍遙滿臉不痛快,那個老不死的,怎麼還不去死,活了這麼久,這些年把我們壓的死死的。當年你又不是不在場,如今取笑我有意思嘛?我是怕死,但天下也只限於幾個人而已,大不了躲着走就是。
我見郭逍遙已經語無倫次,顯然是害怕至極,笑道,前輩不要驚慌,其實這根攪屎棍是我三叔送我的禮物,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你既然這麼害怕它,不如做個交易,你帶我們離開這裡,我將這根棍子送你。
郭逍遙沒有理我們,這根棍子的出現自然有他的道理,他對朱潤澤道,咱們的協議有效嘛?
朱潤澤淡然道,依舊有效。
郭逍遙道,好,我就幫你這一次。
說罷,他向後退了幾步,與那棍子保持一定距離,然後一劍刺向天空。
轟隆!
內院之中,竟然出現了一道扭曲的空間之門,這就是內莊的出口,只有躍出三境的宗師級人物,才能劈開的空間。郭逍遙閃身來到朱潤澤身邊,挽住他胳膊,越過了空間之門。
蕭定遠道,大家趕緊衝出去!
旋即有人衝向空間門,才探出半個身子,只聽一聲慘叫,空間之門關閉。他半個身子落在地上,沒有流出一滴血,也沒有任何傷口,看上去沒了上半身的一個活物。這半個身子試着站起來,失敗了幾次後,落在地上,在不斷的抽搐着。
衆人被這詭異的情況嚇到了,張幼謙問,這人是死是活?
我曾穿過驚神陣,對這種事情有個大概的猜測。內莊與外界是兩個不同的世界,而他在進入外界之時,恰好空間之門關閉,從而導致此人一半在內莊,一半在外界,若說死,他也沒有死去,但說活着,卻也不恰當,只得道,應該是出於某種不死不活的形態之中吧。
朱潤澤已被郭逍遙帶走,衆人又陷入了慌亂之中。這二十餘人中,以蕭定遠職務最高,他朗聲道,咱們被困在內莊,我就問一句,大家想死還是想活?
有人道,好死不如賴活着,肯定是想活。
朱潤澤道,這個內莊肯定不止一個出口,大家先放下糾葛,四處找找,看其中有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當務之急,先將果蔬食材聚攏在一起,我們要做好長期奮戰的準備。我測算過,距離下次塌縮,我們還有三個時辰。
衆人此刻也只得放下成見,一鬨而散去四周碰碰運氣。蕭定遠來到身旁,我問怎麼辦?蕭定遠嘆道,涼拌唄,說實話,要是今日再出不去,明天恐怕大家都得去閻王爺那邊報到了。
我腦海中在回憶當日在驚神陣中被困的情形。在劍無霜的逼迫下,我無意間通過風月寶鑑發現了驚神陣的秘密,機緣巧合下重啓動驚神陣,這才從其中脫困。
也就是說,這種內莊空間與外界隔絕,但又有密切的關聯。就好水中的一個氣泡,通過一層外膜與外界隔開。我們就好比困在了這個氣泡中,如果境界足夠高,或者有外力相助,將氣泡捅破,自然也就脫困了。
氣泡在水中上身,隨着水壓減小,氣泡會越來越大,直到最終衝出水面破裂與水融爲一體。
內莊空間與之恰恰相反,原本這個空間由黃陣圖來維持空間穩定,如今黃陣圖被呂仲遠炸燬,失去了黃陣圖的力量,這個氣泡則逐漸開始塌縮,越來越小,最終成爲一個微不足道的存在於分子之間的縫隙。
那麼,冥界與現實世界,不也正如兩個水滴嘛?只是冥界這水滴生存的環境惡劣,如一滴污水,而且即將乾涸,水滴中的微生物,才試圖闖入現實這個水滴,從而延續下去。
人間有萬物衆生,若冥界闖入人間,就如一滴污水滴入清水之中,最終的結果,人間清水變成污水,人間必將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也正是這個原因,冥山之戰後,冥界之人爲了生存要入侵人間,秦三觀用冥山堵住人間與冥界的入口,才換來人間的多年平靜。
過了幾個時辰,衆人垂頭喪氣的回到了內院,顯然是沒有找有用的信息。好在內莊食物充足,至少保證不餓肚子。在這其中,又有一次塌縮,如今整個內莊只有內院前後十餘畝左右的空間。
按這個速度下去,恐怕不等明日,整個空間化爲烏有,到時恐怕所有人都要困死在其中。吃罷東西,衆人圍坐一團,情緒低落沒有人肯說話,這一日下來,大家見慣了生死,有些人已經麻木,放棄了抵抗,開始等死。還有人竟如瘋了一般,以肉身衝出內莊空間,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從內院門外往出去,內莊之外的景色是一片虛無,彷彿被黑暗吞噬一般。我進入通象境之後,隨着空間塌縮,我能感應到內莊的天地真元越來越活躍。
我忽然想到,若真元是一種波動,我體內有星宿海之力,能不能借助波的諧振,將這個空間穩定下來?就在此時,空間開始劇烈的變形,所有人都驚作一團,滿臉恐慌的望着黑暗之中,彷彿隨時隨地,就有一頭怪獸衝了進來。
我盤膝而坐,引動星宿海內的內力,嘗試着引導內莊空間內的真元震動。先是周圍一丈之外真元開始雀躍而動,整個內莊之內,所有真元開始震動起來,在空氣中發出爆裂的聲音。
要是能以這個維持住空間,確保空間不會塌縮,興許可以支撐一段時間。
張幼謙也明白了其中原理,站在我身旁護法,生怕有人找我麻煩。可是,我傾盡所有能力,仍然無法阻止空間的塌縮,在境界達不到足夠的強大,根本無法支撐起這個空間的穩定。
一個大宗師能瞬間秒殺若干通象高手,這一點劍無霜與封萬里證實過了。他們能凝聚的真元與我們不是一個數量級的,這好比就像你明明知道破囚籠而出的方法,卻又無能爲力一般。
歸結爲一點,就是不夠強大。
對於武學,我一向都是隨遇而安,雖也勤於修行,更多時候當做是對自身的一種淬鍊,可這兩日遭遇的事情,讓我第一次生出了無力感,同時也讓我對力量、對武學有了更強烈的渴望。
張幼謙見我嘗試了幾次,始終無法突破空間限制,安慰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辦法的,對不對?
辦法?
力量?
我看到了院子中那根無人問津的攪屎棍,我走了過去,將其握在了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