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澄目不轉睛的盯着她,面色微沉,他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傭人,想了想,說:“北子沒跟我說過這事。”
“遲早會跟你說的,怎麼?到我身邊來,你不高興嗎?咱兩配合,一直都挺默契的,而且有你在身邊提醒我,說不準我還能在陸靖北那兒少碰點釘子,少吃點苦頭。”她嘴裡咀嚼着食物,擡手抵住了下巴,放眼望向落地窗外的景緻。
今天的天氣不錯,藍天白雲,遠處的海平面泛着蔚藍的光,真美,一個人若是能天天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裡,壽命都能延長不少,起碼能保持天天心情的愉悅,大概連心靈都會變得美好起來。
她眯縫了眼睛,嘴角微微上揚,更是看不出此時此刻她心裡到底在盤算什麼。
“我終於想明白爲什麼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碰了那麼多次釘子,還是不長記性。就是因爲我身邊少了一個能提點我,關鍵時刻拉住我的人。而這件事,只有真正心疼我,關心我的人才能做到。”她說着,緩緩側頭看向了岑澄,沒再說話。
岑澄抿了抿脣,眉頭輕輕的蹙了一下,她現在這個樣子比說任何話都引人遐想。
兩人對視了片刻,蘇柒才收回了視線,低頭繼續吃飯。
她胃口很好,把飯菜都吃了個乾淨,放下筷子,微笑着對傭人說:“麻煩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傭人收拾了餐具就出去了,行至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步子,回頭往屋內看了一眼,很快就走開了。
岑澄聽到腳步聲漸遠,收回了視線,轉身看向了蘇柒,臉上沒了笑,臉色微沉,說:“你到底想做什麼?”
蘇柒笑說:“沒想做什麼啊,就是希望你以後對我可以忠心點,不管怎麼說我們也認識那麼久了,所幸來我身邊的人是你,要是換做別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麼說起來,陸靖北還算良心。”
“不過有可能他也覺得我只信你,跟你關係比較好,才讓你來我身邊。回想一下,自從你出現,每次我受傷,或者被教訓,送藥,照顧我的人都是你。”
“別給我繞彎子。”他皺眉。
她掀開被子,動作緩慢的下了牀,她的身上只着一件真絲睡衣,身上大大小小曖昧的痕跡不少,她皮膚白皙,因此那些痕跡就顯得更加清晰。想來昨晚上,這兩個人確實搞的夠瘋狂。
她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因爲光線強烈刺目,眼睛眯成了一條線,她說:“我以後要是成爲青義幫大當家,你說陸靖北要不要找個人看着我呢?”
“青義幫?”岑澄緩緩重複,說:“你是說邢啓宏讓你接替他的位置?”
“是啊,這樣你跟着我不吃虧吧?”她轉身,沿着落地窗的邊緣,來回走動,像是踩在棉花上,腳下軟軟的,她轉身,面對着他,慢慢的一步步走近,微仰着頭,淺淺的笑,輕聲說:“其實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看似替陸靖北做事,卻並不完全受他控制,你身上大大小小有很多傷疤,我真的特別想知道你的經歷。”
岑澄臉上的表情不變,脣角輕挑,說:“怎麼?你是想拉攏我,還是想說服我投靠你?”
蘇柒嘖嘖了兩聲,一臉失望的搖了搖頭,說:“我以爲你應該是陸靖北身邊最瞭解我的人,看樣子,是我錯了。我不會背叛陸靖北,也不可能會背叛他,就算有一天我手裡的權勢比他更強,我也不會害他,他想做的事情,我一定竭盡所能幫他辦到。”
“頂多把他圈禁在我的身邊,開心也好,不開心也罷,永遠都不能離開我。”
岑澄嗤笑一聲,“是嗎?可惜就阿北那性子,你的夢想恐怕永遠完不成了。”
“做人總該要有個夢想不是,萬一有一天真的實現了呢?”
“說的也是。”他不由嘖了一聲,說:“真看不出來,原來你的野心那麼大,以前我還以爲你只要待在阿北身邊就好,原來不是啊。”
“待在他的身邊,看着他跟別人結婚,再看着他愛上別人嗎?”她反問並看了岑澄一眼,頓時哈哈的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一個特別好笑的笑話,笑了好一會,才慢慢止住了笑,伸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說:“真是想不到啊,岑澄你竟然把我想的那麼無私,我是不是長了一張特別無私的臉?喜歡的東西,一輩子得不到,那多可惜啊。”
她說着,站在牀邊活動了一下筋骨之後,又爬上了牀,準備再睡一覺。
岑澄立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沒有再多說一句。
……
蘇捌坐在餐桌前,眼前放着蘇柒的手機,昨晚她出去的時候忘了把手機拿走了。
屋子裡很安靜,只有掛鐘滴答聲,他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眉頭微微的蹙着,雙手緊緊交握着放在身前。他已經試了很多次密碼,一個都不對。
正當他懊惱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手機上顯示的是一個字母,他想都不想,直接就接了起來。
“老地方,三點見。”來電是魏澈。
在對方掛電話之前,蘇捌立刻道:“等一下,我是蘇柒的弟弟蘇捌,我可以跟你見一面嗎?”
關於蘇捌,蘇柒倒是跟魏澈提過一下,由此他並沒有立刻掛斷電話,問:“蘇柒呢?”
“我姐不在,昨晚出去之後,我跟她還沒聯繫上,所以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回來。你是不是邢爺的人?”蘇捌緊握着手機,問道。
“是。”
“我能跟你見一面嗎?有個事兒,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關於我姐的。”
魏澈說:“我想沒有這個必要,等你姐回來,你同她說一聲,讓她自己主動聯繫我。”
“有,很有這個必要。我想你們能夠重新考慮一下,我想代替我姐,做你們讓她做的事。”蘇捌急道。
魏澈低聲笑了笑,說:“再見。”
不管蘇捌說什麼,魏澈都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掛斷了電話。
蘇捌激動的站了起來,可依舊阻止不了對方掛斷電話,他低頭看着手機,滿滿的挫敗感。
他想了想,又給陸靖北打了個電話,想問問蘇柒在哪兒。
不過陸靖北沒有接電話。
陸闖沒了之後,陸筱的情緒一直都有些低落,何秀湘變着法子想讓她開心點,可她每次都是表現出開心的樣子,實則心裡一直有事。
陸彥最近一直跟陸三帆到處跑,他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國內,因此對鴻門內部的事情瞭解的不多,這麼些年過去了,有人員的變動,勢力範圍也有了變化,他們的生意涉及範圍也比以往廣了很多。
前年,陸三帆還做了點正當生意,開了家娛樂公司,運作不錯,旗下有不少發展不錯的明星,還有三四個當紅的花旦和小生,賺了不少錢,業務範疇也從娛樂圈拓展開去。自陸闖出事,陸彥回來之後,陸三帆就親自帶着他了解鴻門的近況。
陸彥日日早出晚歸,何秀湘跟他提過,讓他有空跟陸筱聊聊天,卻一直抽不出時間來。
基本他早上走的時候她還沒起,晚上回來了,她已經睡了。
何秀湘什麼法子都想了,唯獨沒有找陸靖北。
旁人提醒她,她卻只是笑笑,仍然不找陸靖北。
不過,她不找,不代表陸筱不會找。
今天,陸筱約了陸靖北一塊出去。
陸靖北到陸家大宅的時候,何秀湘同杜珂正在喝下午茶,何秀湘滿面笑容的逗弄着孩子,杜珂則坐在一旁,端着茶杯喝茶,這大小老婆坐在一起,畫面看起來十分和諧。
陸闖的事情一折騰,陸三帆這四個老婆,只剩下了兩個,一個死了,一個徹底沒了競爭的心思,日日抱着自己的傻兒子,待在自己家裡,沒人去看她,陸三帆更不會多看她一眼。
陸三帆身邊的女人越少,最開心的人自然是何秀湘,不過杜珂來這一趟,帶來了一個讓人糟心的消息。
她將孩子放回了嬰兒車內,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陸靖北微笑着走到她們跟前,禮貌的叫了一聲,“伯母,三姨太。”
杜珂笑呵呵的,目光在陸靖北的脖子上掃了一眼,說:“呀,北子受傷了?”
陸靖北淺淡一笑,微低着頭,說:“小傷。”
何秀湘擡起眼簾,掃了一眼,“都傷脖子上了,還是小傷?發生什麼事了?”
“事情已經擺平。”
“凡事小心點,日後筱筱還要靠你照顧和保護呢。”何秀湘放下了手裡的茶杯,輕嘆了口氣,說:“這陸家最近真是多事之秋,看樣子我得抽個時間去拜拜佛了,保佑陸家平平安安,家和萬事興。”
“對了,既然你來了,有個人我想跟你商量一下。關於你跟筱筱結婚之後的事兒。”
“您說。”
何秀湘擡手弄了弄髮髻,說;“我就筱筱一個女兒,打小我就把她捧在手心裡,生怕她受到一點傷害。雖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但我希望就算我的筱筱嫁人了,也能在我的身邊。”
她將目光落在了陸靖北的身上,笑容溫和,“其實你也算是陸家的一份子,雖然你只是老陸的乾兒子,可乾兒子也是兒子不是,日後跟筱筱結婚了,咱們就真的是一家人了。你們的婚期將近,新房還沒開始裝修,所以我想,結婚以後你們先住在這裡,新房慢慢裝修。”
“以後,你們小兩口若是想單獨住,就去新房住幾天。但我希望,你們還是可以跟我們一起住,陸家房子那麼大,房間很多,關上了門,誰都不會打擾誰。”
陸靖北笑說:“依您。”
何秀湘笑着點點頭,說:“我就知道北子是個好男人,筱筱值得託付。”
杜珂附和,道;“誰說不是呢。”
正說笑着,陸筱從樓上下來,“那麼高興說什麼呢?”
“沒說什麼,誇筱筱你眼光好呢。”
陸筱走到陸靖北身側,順手挽住了他的胳膊,側頭一看,臉上的笑容凝住,微蹙了一下眉頭,說:“你這脖子是怎麼回事?”
“小傷,沒什麼大礙。”陸靖北對着她微微一笑。
可陸筱的表情依舊凝重,盯着他看了好一會,才又露出了笑容,對何秀湘和杜珂打了聲招呼,就跟陸靖北一塊走了。
“筱筱。”
他們快到門口的時候,何秀湘喊住了陸筱,站在客廳裡,微笑的看着她,問:“晚上回來吃飯嗎?”
“應該不回來了。”
“好,路上小心點,玩的開心。”她點了點頭,看着他們出去了,才漸漸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彎身坐了下來。
杜珂在一旁不動聲色,拿起杯子低頭喝了口茶。
沉默半晌,何秀湘纔開口,問:“你剛剛說,老陸在外面又有女人了?”
“是啊,二十出頭的年紀,還是個在校大學生,年輕的很,我聽說三帆給她買了套房子。”
何秀湘眯了眸,“多久了?”
“不清楚,三帆好像很護着她,我會知道,也是因爲朋友不小心看到他們兩個一塊在商場裡買東西,舉止親暱,這才知道的。既然都買房子,應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
何秀湘眉頭一擰,斜了她一眼,冷聲道:“你不會查明白了再跟我說嗎?”
杜珂抿了脣,從包裡拿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她,說:“這都是那個女人的基本資料。”
何秀湘伸手接過,不過一頁紙,上面還貼着女人的一寸照,青春靚麗,臉蛋漂亮,一臉的膠原蛋白。姜詵,大四的學生。
她掃了一眼,就把文件丟在了茶几上,淡淡的說:“是年輕了點,不過好歹不是找了個未成年,就算不錯了。”
“三帆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護着過一個女人。”
“你想說什麼?”何秀湘轉動了眼眸。
“沒什麼,也就這麼一說。時間差不多了,今個我還要帶寶寶去洗澡,就不多留了。”杜珂說着,站了起來,推着嬰兒車就準備走。
“把你的東西拿走。”
杜珂看了她一眼,餘光瞥見茶几上的資料,笑了一下,伸手將文件拿了回來,笑說:“那我先走了。”
何秀湘像是沒有聽到,沒有絲毫反應,也沒有看她一眼。
杜珂還是勉強維持着笑容,說了聲再見,便推着嬰兒車走了。
“姜詵。”何秀湘眯了眼睛,喃喃自語。
……
陸靖北開車,陸筱坐在副座上,視線落在前方,從上車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說話。
“怎麼了?”
陸筱側頭看了他一眼,吸了口氣,搖搖頭,說:“沒事。”
“想去哪裡?”
她想了一會,說:“去度假村吧,你陪我去那裡住幾天,行嗎?”
陸靖北笑,說:“行啊。”
陸筱盯着他看了一會,微微的笑了笑,並未多說什麼。
度假村有點遠,開車大概要三個多小時,陸靖北打了電話,讓人安排好了房間,到達度假村的時候,暮色將至。度假酒店的經理在門口等着他們,給他們安排的度假屋,是獨立的木屋別墅,房子很漂亮,結構也很有特色,風景和設施皆是最好的。
酒店經理將他們安排妥當之後就退了出去,屋子裡就只剩下他們兩個,陸筱拉着他坐在了沙發上,伸出手指輕輕的碰了碰他脖子上貼着紗布的位置,問:“到底是怎麼傷的,怎麼傷到脖子了。”
“起衝突的時候,傷到哪裡都正常。”
“其他地方還有嗎?”
陸靖北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說:“放心吧,都是小傷,不礙事。”
陸筱輕淺一笑,點了點頭,“是啊,都是小傷。你一點都不疼,對吧?”
她說着,用力的戳了一下他脖子上的傷口,陸靖北吸了口氣,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說:“你這是想謀殺親夫啊。”
她故作驚訝,“我以爲你一點都不疼呢,原來你也會疼啊。”她掙脫開了他的手,自顧自的走開參觀房子去了。
陸靖北仍然坐在沙發上,摸了摸脖子,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有幾條彩信,均是蘇柒的照片。
一共就三張照片,每一張都是在睡覺,還是不同時間發的。
晚上,陸靖北剛洗完澡出來,陸筱就推門進來。她穿着睡裙,髮梢處還滴着水,想來也是剛洗完澡。
陸靖北頭搭着毛巾,見着她忽然進來,驚了一下,說:“怎麼了?有事?”
“沒事啊,就來看看你。”她雙手背在身後,笑着走了進去。
陸靖北坐在牀邊擦頭髮,陸筱則坐在沙發上,同她面對而坐。片刻,陸筱忽然站了起來,走到了他的面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順勢停下了動作,擡頭看她,“怎麼?”
“你脖子上的傷口能沾水啊?”
“噢,我忘了。”
“我已經打電話給前臺了,過一會酒店的人就會送藥箱過來。”她將他手裡的毛巾扯了過來,“我給你擦頭髮。”
“好啊。”他微低了頭。
陸筱給他擦頭髮,動作溫柔,她最近話少了,性子變得有些沉。陸靖北自然感覺到她異樣,應該是陸闖的死,對她有些影響。
畢竟那是活生生一個人,平日裡就算再不喜歡,也是家人,是同父異母的哥哥。明明前一日還說過話,第二天回來的時候,成了屍體,換誰都有點接受不了,更何況陸闖死的那麼慘。
在道上混,就不要怕挨刀子。
陸筱的生活太乾淨,有些事情知道,和親眼看到,感覺是不一樣的。
外面響起了門鈴聲,陸筱出去開門。
陸靖北脖子上的紗布已經染了血跡,陸筱把紗布撕下來,看到傷口的時候,微微眯起了眼睛,嘴脣緊抿,擡眸看了他一眼,“你說這叫不嚴重?”
脖子右側的位置,一共被劃了兩道口子,但從傷口看起來應該不是用刀劃的,兩道傷口,被劃掉了很大一塊皮,簡直是血肉模糊。
陸筱眉頭緊皺,傷口還在隱隱冒着血,看着就很疼。
她給他處理了一下傷口,換上了紗布,臉上沒了笑容,拿溼紙巾擦手上的血跡,說:“我跟我爸說,你脫離鴻門吧,做其他生意,什麼都好,就是不要再進這個圈子。”
“你怕我會死啊?”
他臉上掛着笑容,陸筱心裡一股火,“陸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死,我也從來沒有想過,我身邊的任何一個人會死的那麼容易。我以爲死亡離我們都很遠,我現在才發現,原來我們離死亡其實很近。”
“陸闖的事情,是有原因的,他惹了不該惹的人,纔會有這樣的下場。”
“是嗎?那你能保證你可以不得罪任何一個人?既然你都不會得罪任何一個人了,爲什麼你還會受傷?皮都快沒了,你知道嗎!你們爲什麼都不害怕?這樣的生活,晚上睡覺的時候,你能睡着嗎?”
現實和電視劇總是有區別的,電視劇配上音樂,讓人覺得熱血沸騰,可現實呢?沒了配血,剩下的是什麼呢?鮮血和死亡。
“筱筱。”
他伸手,她卻迅速避開,“我害怕,害怕有一天,看着你被人擡回來。”她擡起了眼簾,眼眶微微發紅。
“不會有那一天,你相信我。”他攤開手掌。
陸筱看了一眼,終了什麼也沒說,兀自離開了房間。
之後的幾天,陸靖北安排了不少有趣的活動,陸筱始終不冷不熱的。
陸靖北也不煩她,總是不遠不近的跟在她的身邊,只要她回頭,就能看到他。
這天,陸筱去鎮上逛逛,她一直往前走,東看看西看看,看到一個有趣的小物件,一回頭,便發現陸靖北不見了。
她愣了一下,放下東西,就迅速往回走。街上來往的遊客很多,街道錯綜複雜,陸筱沿着來時的路回去,一路都沒有看到陸靖北的身影。
走到石拱橋,她停了下來,回頭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一對對結伴而行的遊人,一股酸意涌了上來,眼睛微微發熱。明明是她自己鬧的彆扭,早上起來的時候她還在考慮要不要需要這個婚約,現下找不到他的人,心裡的那種失落感,讓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一樣。
明明他就一直站在她能看得見的地方,可有誰會一直跟在你的身後。
這時從她的身側走過一對男女,女的一直在抱怨,說:“你爲什麼就不能找個正經的工作?那些事情那麼危險,萬一你要是出了點意外,怎麼辦?”
“你煩不煩,這句話你說了多少遍了?你要是害怕,你就給我滾遠一點,咱們分手,以後我的事情你永遠不用管。”
“你在說什麼!”
“我說我們分手,我不拖累你。”
陸筱忍不住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男的臉上有明顯的傷痕,而且看他們的樣子,似乎是在躲避什麼,一直在往後看。剛剛聽女孩子的抱怨,陸筱還以爲會是一個很嬌弱的女生,但她想錯了。
那是一個有着堅定眼神,並且十分堅強的女人,她緊緊握着男人的手,沒有半天鬆開的打算,說:“我當你放屁。”
男人用力的甩開她,說:“我認真的,你說的很對,我做的事情很危險,指不定那天就橫死街頭,但我已經脫離不了了,你可以。我知道你一直想過什麼樣的生活,可你跟着我永遠都不可能,但別人可以給你。滾吧,別跟着我了。”
女人再次狠狠抓住他的手,並拿腳狠踹了他一下,壓低聲音說:“你知道個屁,你知道我想過什麼日子,但你又知不知道我是想跟你一起過平靜的生活。我不怕跟你過這樣的日子,我他媽還要給你收屍呢!沒有我,當你橫死街頭的時候,誰給你收屍啊!”
話音落下,兩人都有些沉默,女人眼眶微微發紅。片刻之後,兩人就一道離開了,再沒有多說一句話。
爲愛放棄一切的傻子有之,那是一種普通人無法體會到的感情,熱烈到可以忽略一切,只要這一個人。原來愛情真的是沒有理智可言的,明知道是萬劫不復,仍要往下跳。
猶豫的人,其實並沒有那麼愛吧。
陸筱坐在了一邊的石墩上。
陸靖北出現的時候,手裡拿着串冰糖葫蘆,用紙袋裝着。
“怎麼坐在這裡,累了?”
陸筱聞聲,揚起了頭,看到他的時候,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然後露出了笑容。她明白了,她仍然是喜歡他的,沒有他的時候,世界是灰的,他出現了,便成了彩色。
她笑着擦掉了眼淚,又哭又笑的,質問他:“說,你上哪兒去了?”
“剛看到有個小姑娘拿着糖葫蘆在吃,我記得你小時候也喜歡,所以就去給你買一個。”
“糖葫蘆滿大街都是,你跑哪兒買去了?”
“那我自然是要買最好,最出名的那家。給你。”他將裝着冰糖葫蘆的紙袋遞給了她。
陸筱沒有接過,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走到了他的跟前,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說:“去哪裡都沒關係,要記得好好的回來。以後離開之前,要跟我說一聲,免得我瞎擔心。就算你買一百串糖葫蘆,我都不買賬。”
“而且,我現在不是小孩子了,一串糖葫蘆就想討好我,那太容易了,以後你就不珍惜了。”
陸靖北察覺出她的變化,並不多說,只微微一笑,說:“那我自己吃了。”
“你要是吃了,我就吃了你!”
她笑着撲看過去,順勢抱住了他的腰,將下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在他耳側輕聲說:“我不會給你收屍的。”
陸靖北聞言,微微一頓,她抱着他的手緊了緊,再次重複,“你記住,我一定不會給你收屍的,如果你敢橫死街頭,就算你爛在大街上,我也不會管你。”
片刻,陸靖北淺笑,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說:“你不會有這樣的機會。筱筱,等有一天我可以和你父親一樣,就不會有人動得了我。”
……
蘇柒在海邊別墅養了三天,這三天陸靖北一直沒有露面,偌大的別墅只有她和岑澄,還有一個傭人。
到了第二天,蘇柒就下樓吃飯了,飯後還去外面散步,岑澄陪着。
這幾天過的倒是挺舒坦,反正蘇柒是很舒坦,她最喜歡過的就是這種清閒的日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事兒都不用管,不需要面對,好像被人保護起來一樣,舒坦。
不過她心裡也清楚,也許這一輩子她都過不上這種日子。
她生來平凡,卻走上了一條最不平凡的路,她到底該怨誰?怨她那狠心的親生父母,還是怨她的養父母爲何要被她從孤兒院帶走,可再想想,如果沒了他們,也許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遇見陸靖北,又覺得好像會有點遺憾。
第四天的時候,陸靖北迴來了,蘇柒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茶几上擺滿了零食和小吃,岑澄不在。
蘇柒聽到腳步聲,側目看了他一眼,發現他的脖子上纏着紗布,輕挑了一下眉梢,說:“現在流行紗布圍巾了?別說你這樣的的造型怪好看的。”
陸靖北並不理會她的調侃,“岑澄呢?”
“出去了。”她側身躺在沙發上,睡裙裙襬幾乎撩到腿根,露出好看的大長腿,一邊的肩帶掉落,胸前的風光若隱若現。
她這幾天一直都如此,不管岑澄在或者不在,都這樣。
陸靖北微不可察的蹙了一下眉頭,關掉了電視,走到了她的身側,用力的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說:“起來坐好。”
蘇柒不動,啃了一口蘋果,“幹什麼?”
“你要讓我動手?”
蘇柒看了他一眼,坐了起來,並沒有管落下的肩帶,只依他所言,坐起來而已,頭髮被她紮成了一個丸子,沒有一絲多餘的髮絲垂落,她大概是有四天沒有洗頭了。
陸靖北掃了她一眼,片刻,伸手猛地扯了一下她的肩帶,說:“這麼隨便,不如就別穿了。”
“你確定?”她手裡拿着蘋果,微微仰頭看他。
她今天的氣色不錯,臉頰紅撲撲的,像個紅蘋果。
陸靖北神色不變,轉身面對着她,雙手抱臂,低眸看着她,揚了揚下巴,說:“你脫。”
兩人對視片刻,蘇柒笑着轉開了視線,說:“還是不要了,天氣轉涼了,我怕感冒。”
陸靖北冷哼了一聲,轉身上了樓。
岑澄一直到晚上都沒有回來,陸靖北上了樓,也一直沒下來。
蘇柒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着無聊的電視劇,按兵不動。
晚飯時間,傭人端上餐點,人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蘇柒坐在餐桌前等了一會,見陸靖北遲遲不下來,想了想,還是上樓去叫人。她走到房間門口的時候,正好出來,兩人撞了個滿懷。
“你幹什麼,毛毛躁躁的。”陸靖北呵斥。
蘇柒則貼在他的胸前,並沒有立刻退開的意思,說:“明明是你毛躁。”
“走開,頭髮都臭出來了,你幾天沒洗頭了。”他直接把人扯開。
蘇柒被推到牆上,笑說:“你走之後就沒洗過,都已經臭出來啦!可是岑澄從來沒說過啊,他靠的比你還近呢。”她笑着摸了摸自己頭頂的丸子,眉眼之間全是笑意,並且還有一種春風得意的感覺。
陸靖北斜了她一眼,並不理會她的話,自顧自的走開了。
蘇柒跟在他的後面,問:“岑澄怎麼還沒回來?他不回來吃飯嗎?我讓他去給我拿手機了,那他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還回來嗎?”
蘇柒一連串問了許多個問題,從樓上問到樓下。
在她毫無防備之下,陸靖北忽然停下了腳步,她一頭撞了上去,陸靖北踉蹌的往前走了一步,難得沒有發作,只轉身,將手機遞給了她,說:“你自己打電話給他問。”
蘇柒看了他一眼,這會才眼尖的發現了他脖子上的傷口,來的時候他脖子上包着紗布,洗完澡之後,紗布就被他扯掉了,傷口就露在外面,幾乎能看到肉,觸目驚心。
蘇柒臉上的笑容漸落,微微眯起了眼睛,那個位置她倒是記得,本來應該是一個牙印的,現在這傷口,倒是完全看不出來之前是個牙印。那天他一早就走了,走了之後三天沒回來,應該是跟陸筱在一起。
真是爲難他了,爲了遮掩一個牙印,費了那麼大的心思,出血又出肉的。
她低低的笑了起來,笑的十分諷刺,卻是什麼也沒說話,伸手接過了他的手機,找到了岑澄的手機號碼,立刻撥通。
陸靖北屋子走到餐桌前,坐下開始吃飯。
岑澄很快就接起了電話。
“岑澄,我是蘇柒,你什麼時候回來?”
岑澄聽到蘇柒的聲音,微微頓了頓,“今天應該不回來了,蘇柒你收斂一點,行嗎?”
“爲什麼不回來?我的手機還在你那兒呢,你今天必須回來。要不然,你告訴我你在哪兒,我現在過去找你。”
“北子呢?”
“地址。”
岑澄自然不陪她瘋,直接掛斷了電話。
蘇柒舉着手機站在原地,耳邊已經沒有任何聲音,她的情緒有些不穩,陸靖北脖子上的傷口簡直像是劃在她的心裡一樣。
她用力的吞了口口水,看着端坐在餐桌前,慢條斯理吃東西的人。她深吸了一口氣,走了過去,將手機放在了桌子上,說:“我要出去。”
“坐下吃飯。”他沒有擡頭。
“我出去吃,你的車子借用一下。”
“坐下吃飯。”他的語調很慢,一字一句重複這四個字,不怒自威。
蘇柒背對着他,喉頭微動。
片刻,他重複第三次,“坐下吃飯,不要讓我再說第四遍。蘇柒,我今天對你沒有太多的耐心。”
她吸了口氣,轉身時,臉上露出了笑容,坐在了他的對面,說:“我已經有四天沒有跟邢爺那邊聯繫了。”
她拿起筷子,低垂着眼簾,強忍着不去看他。
陸靖北沒有說話,只夾了塊肉,放在了她的碗裡。
蘇柒抿了抿脣,低頭吃飯。
一時間,兩人都沒有再說話,屋內安靜的落針可聞,連吃飯都不發出一點聲音。
蘇柒其實沒有什麼胃口,但還是將整完飯都吃了下去,菜也吃了不少。
結果嘴裡東西塞太多,她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就這樣卡住了。
陸靖北抽了幾張紙巾,遞到她的面前,說:“吐了吧。”
她仍沒有擡頭看他,只接過紙巾,依言把嘴裡的東西全部吐了,喝了口水,說:“我吃飽了。借我車,我出去一趟。”
“不用,我送你回去。”
“噢,那更好。”她點了點頭,站了起來,說:“那我去換衣服。”
他說:“先幫我把傷口處理一下。”
蘇柒終於還是擡起了眼簾,看着他的臉,笑了笑,說:“我不會。”
陸靖北沒說話,只同她對視,半晌,他忽的嗤笑一聲,說:“我還沒生氣,你倒是先生氣了。”
她冷笑,“真是對不起了,害你把自己的脖子弄成這樣,一定很疼吧。不過不要緊啊,有人心疼你的,處理這傷口還輪不到我。”
“知道認錯是好事,所以我原諒你。”
蘇柒笑出了聲,“謝謝啊。”
“幫我上藥。”
“你就不怕我再給你咬一個?”
“你可以試試。”
蘇柒微微仰頭,眯了眼眸,一字一句的道:“可我就是不會!”
“你知道我爲什麼會有幽閉恐懼症嗎?”他忽然轉開了話題。
“我並不想知道。”
“因爲我小時候,被鎖在一個箱子裡,並且在裡面待了整整兩天一夜,纔有人找到我。”
這是陸靖北第一次說他小時候的事情,蘇柒不明白他的用意。
他說:“我姓江,叫江北。很久很久以前,鴻門的掌舵人,也姓江,叫江山。可惜,最後他家破人亡,死的時候連屍體都不完整。慘,真的很慘,他們說這是仇殺。”他擡起了眼簾,眼眸深邃,臉上那笑容,讓蘇柒有些毛骨悚然,他笑問:“你聽說過嗎?”
蘇柒眼眸微動,心頭一緊,片刻纔回答,“沒有。”
他笑着點了點頭,說:“小捌就留在你身邊,好好跟邢啓宏配合,坐穩他的位置。我們,裡應外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