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立刻閉嘴,不再說關於案件的事。畢竟,如果這件案子不是自殺,那寺院裡的衆人,無疑嫌疑很大。
他轉頭去看來的是誰,就見破洞內站着秀念——其他人都比洞高,只有他個子剛好和牆上的洞一樣。
秀念蹙着眉,很操心的勸他,“兩位施主,外面很滑,請進來吧。”
柯南並沒把這種告誡放在心上,他上下打量秀念一圈,覺得靠他這種小細胳膊,一晚上肯定鑿不開一個大洞,於是暫時放下對他的懷疑,開始詢問線索:
“秀念師父,你好像很困啊,昨晚是幾點睡的?”
“我有點失眠,所以在房間裡唸經唸到了大概3點。”,不提還好,一說到“困”字,秀念又沒忍住抻着腰,打了個略顯誇張的呵欠。
外面山風微涼,偶爾還有瀑布的水絲飄在臉上,白樹嫌冷,彎腰從洞中鑽回,站到他旁邊,彷彿很隨意的問:
“那你聽到過什麼奇怪的動靜嗎?比如有人出入,或者敲擊木板的聲音。”
“沒有啊。”,秀念憨厚的摸了摸腦袋:
“一直很安靜,大家的房間都離師父那邊很遠,加上有瀑布的噪音,我們很難知道師父在幹什麼。”
柯南忽然停下了一連串的追問,微帶震驚的看着他。
白樹也不再開口,跟着柯南一起盯。
秀念被他們看的直發毛,恰好這時,木念喊他去幫忙找老和尚留下來的“遺書”,他揖了一揖,藉機跑遠了。
柯南看着他的背影,臉色異常嚴肅,“他撒謊了,昨天晚上,他並沒待在自己的房間。”
白樹正要說話,旁邊伸出來一隻小手,虛弱的拽了拽他。
微偏視線看去,忠唸的魂魄一臉鬱卒,試探着問他,“他這樣……能算自首嗎?”
“……”,白樹覺得不行。
柯南沒等到白樹的迴應,但他早就習慣了,順暢的繼續自己的分析:
“不過,還不能據此斷定秀念是兇手——他可能是因爲別的事離開了房間,纔沒聽到毛利叔叔的慘叫。另外,他也不像是那種能一晚上鑿出這麼大洞的人。”
“應該就是他了,數他疑點最多。”,白樹拍了拍已經有了褶皺的衣服,不想再在這啥都沒有的寺裡多待,“證據我去找,我大概知道在哪了。”
“?”,柯南又一次對自己曾經引以爲傲的推理速度產生了懷疑,他一時不想說話,用眼神表達了自己的疑問。
白樹擡手在牆上戳了一下,收回手時,他指尖留下了不太明顯的一抹水痕:
“想通過上方的小窗把人運進去,再掛到頂部的橫樑上,確實不太容易,但如果換一種方式,比如從下方浮起來。”
“浮起來?”,柯南仔細品味了一下這個詞,又看向似乎比昨天潮溼不少的禁閉室牆壁,最後看了看瀑布,“我明白了!”
他拔腿就要衝向下方的草坪,但沒跑出兩步,就被白樹手疾眼快的抓了回來,“我去找證據,你去找毛利老師,搞快點。”
“……好吧。”
……
雨後的山中空氣清新,水聲悅耳,哪都很好,就是腳下的泥地太過令人掃興。
尤其是沒草的地方,一步一個泥坑,簡直窒息。
白樹捲起褲腿,沿着雨後拓寬了不少的小河,連蹦帶跳,走了幾十米,終於看到了自己想找的東西。
除了他,河邊還有一個人,那人背對着他的方向,正盯着地面,動作焦急的在草叢裡東翻西找。
白樹戴上手套,無聲的往旁邊走了幾步,來到一棵樹下。
這棵樹根系發達,有一部分甚至長到了地面以上。在根鬚交錯處,卡着一塊黏有碎膠帶的破木板。
白樹彎下腰,正要撿起它,一雙透明的手忽然小心翼翼的從旁伸出,而後膽大包天的壓在了板子上。
忠念擡起頭,眼淚汪汪的看着他:“QAQ大人,我就這一個弟弟。”
老和尚邁着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跑近,一屁股坐倒在一顆草葉上粗喘着氣,就這也不忘懟他,“我還就這一個我呢!”
忠念怒視着他,“你有什麼立場說這話,你這個殺人犯!”
“呵呵。”,老和尚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現在你弟弟也是殺人犯了。”
“……”
一秒後,兩團魂魄再次扭打在一起。
白樹順利撿起木板,從樹後走出,略微提高聲音,“秀念小師父,你是在找這個嗎?”
草叢裡的秀念蹭的跳了起來,他僵硬片刻後,緊張的轉身,擠出一抹笑容,“我是來採蘑菇的,雨後山貨比較多。”
“師父剛沒了,還有心思採蘑菇,你這位小同志問題很大啊。”,白樹摸出個塑料袋,在秀念格外複雜的注視下,把木片小心收好:
“作爲一個心地善良,不圖業績,大公無私的好偵探,我建議你立刻馬上跑回去自首——現在去的話,估計還趕得上,畢竟柯……咳,毛利老師推理案件時,話總是很多。”
人在緊張到極點時,反而顯得有些呆滯。
秀念只覺得思維都停滯了,一瞬間,他什麼都沒有想,外界的聲音也朦朦朧朧的,只很真切的聽到了自己平板的聲音,“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是嗎?”,白樹走近幾步,低頭俯視他。
他沒有刻意施壓,但兩人巨大的身高差距,以及白樹身上某種微妙的氣質,卻有如萬鈞的重壓下來。
秀念雙腿發抖的退開兩步,從那種緊張到發懵的狀態中暫時解脫出來,腦中高速旋轉。
然而,沒等理順思路,他就聽到對面的魔鬼又開口了:
“不明白?那我再免費提供一套翻譯服務——你勒死你師父,將他放在皮筏上帶進封閉的禁閉室,利用木板從附近的瀑布引水灌進,藉此漂浮到高處,把他吊在頂部橫樑上的事,我們已經全都知道了,所以我建議你自首。
“這次聽懂了嗎?”
“……”,所有心思全被戳中,沾着他指紋的膠帶,也已經被對方收入囊中。
秀念徹底沒了僥倖心理,他腳下一軟,跪坐在地,手不小心按進了旁邊的泥潭裡。
泥水瞬間漫過袖口,染溼了他青色的僧袍,秀念一個激靈,擡手猛甩。
衣服上的水滴飛濺而出,但那片泥濘,卻怎麼也甩不掉。
秀念怔楞的看着袖口處氤氳開的污黑,心裡涌出了濃烈的厭惡。
昨晚老和尚酒後吐真言,說出兩年前,他爲了讓孫女斷絕私奔的念頭,殺死了忠念時,穿的就是一身沾了灰的破舊黑袍。
那時秀念一邊聽他講述,一邊麻木的盯着他,滿眼都是那種污濁的黑,這是他此生最厭惡的顏色。
然而現在,他變得和老和尚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