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拉操縱植物的過程中,提姆向她更詳細地解釋了一下目前的局勢。
“聯邦調查局、神盾局和九頭蛇三者之間存在十分微妙的平衡關係,表面上看,聯邦調查局和神盾局都有義務對付九頭蛇,這兩個正派組織應該站在一起打擊邪惡。”
“但事實卻不是這麼簡單,聯邦調查局和神盾局存在嚴重的經費競爭關係,因爲他們的職能有重合,對於某些介於超能力和非超能力案件之間的案子,有太多的灰色地帶可以掰扯。”
“這導致他們兩方誰都不能對九頭蛇下太重的手,但又不能不出手。”
“不能下重手是因爲,自己轄區內的耗子沒了,就體現不出貓的作用了,而不能不出手是因爲,耗子氾濫成災,爬上餐桌就顯得貓沒用。”
“兩方都是淺嘗輒止,一邊養寇自重,一邊略微出手刷戰績,誰控制得更巧妙,以有限的九頭蛇資源體現出更多的功績,誰就能弄到更多的經費。”
“之前聯邦調查局的某些舉動讓神盾局虧了經費,爲了找回場子,神盾局聯合九頭蛇,先把同樣能對九頭蛇出手的聯邦調查局趕出洛杉磯,再在洛杉磯大鬧,然後由神盾局出面收拾。”
“西海岸是聯邦調查局的地盤,這樣既能落了聯邦調查局的面子,又能顯出神盾局的功績。”
“更不要說,趁聯邦調查局佈防空虛大鬧有議員的聚會還能離間兩者,讓聯邦調查局在國會上吃癟。”
“自古以來,黨爭無外乎如此,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神盾局的厲害之處就在於,他們和九頭蛇的聯繫更緊密,必要時刻已經不是養寇自重,而是用九頭蛇對聯邦調查局重拳出擊。”
“但是,難道神盾局和九頭蛇就是完美的互相信任的關係嗎?這顯然不可能,世界上沒有完全同心同力的兩個人,也沒有完全同心同力的兩個組織。”
“神盾局和九頭蛇的利益一致,無非是神盾局靠九頭蛇拿經費,九頭蛇靠神盾局隱藏自己,借保護傘靠邪惡勾當爲自己謀利。”
“現在是神盾局用得着九頭蛇,他們就是還算和平的合作關係,可是一旦九頭蛇沒有了利用價值,神盾局也要想辦法打壓九頭蛇,以免老鼠上了餐桌,顯出他這隻貓的沒用來。”
“在席勒原本的計劃當中,要把聯邦調查局的主力牢牢的牽扯在邊境線上,必然要投入人手與特工戰鬥,這也是神盾局希望看到的。”
“一方面有利於之前說的爭取經費計劃,一方面還能削弱九頭蛇的實力,可以說是一箭雙鵰。”
提姆說到這裡,又看着帕米拉說:“但是如果我們橫插一腳,用超能力把整個山封上,一方面會令聯邦調查局看不到勝利的希望,知難而退,無法把他們的主力拖在這裡。”
“另一方面,聯邦調查局和九頭蛇打不起來,九頭蛇的人手消耗不掉,那過後神盾局就不可能再給九頭蛇更多,否則就是尾大不掉,甚至可能會出手打壓,以防止九頭蛇鬧騰起來。”
“這會導致神盾局和九頭蛇的利益共同體破碎,不管席勒是真的屬於九頭蛇,還是隻是臥底,在涉及到根本利益的鬥爭中,集體意志不以個人力量爲轉移。”
“尼克不可能因爲席勒的存在,就不顧大局堅持與九頭蛇合作,席勒也不可能因爲尼克的存在,而違反常識繼續聽神盾局調遣。”
“相反的,不論他們是真正爲自己所在的組織考量,還是隻是裝作考量,都至少要做出一副合作破裂的態度,並指責對方背信棄義。”
“爲了轄制九頭蛇,神盾局可能會選擇與聯邦調查局聯手,但是在這三角關係當中,如果兩個正派勢力聯手,那就有點太強了,平衡頃刻之間就會被打破。”
“九頭蛇要獨自面對神盾局和聯邦調查局的追殺,就幾乎相當於與整個美國執法系統爲敵,這對他們來說是很不利的局面。”
“爲求生存,九頭蛇的選擇就只剩下了一個,那就是與聯邦調查局合作。”
“在此時,九頭蛇聯合聯邦調查局打壓神盾局的方法就擺在眼前,那就是在愛之農場的聚會上鬧出一場超能力刺殺事件,議員就可以順勢在國會上指責神盾局失職。”
“而最近的超能力者不就是你嗎?”
帕米拉眨了眨眼睛,她其實聽懂了,因爲這其中的邏輯很通順也沒有那麼複雜。
三角關係當中要麼一和二親,要麼二和三親,要麼一和三親,一共就這麼三種情況,對個體來說也就兩種選擇。
一和二鬧掰,一的選擇就只剩下了一個,那就是三,選了三就得去對付二,那能利用的其實就是三和二之間職能最大的差別,也就是能不能管得了超能力者。
超能力者鬧出亂子,聯邦調查局不用負責,但神盾局卻難辭其咎,就是打壓神盾局的最好方法。
超能力者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帕米拉。
這就是派系鬥爭當中最基礎的,利用多邊制衡關係爲自己製造資本。
黨爭當中最重要的就是看清每一個團體的根本利益,以此來推斷其下一步的動作,再以這下一步的動作,推測其他團體下一步的應對。
某種程度上來說,推測的越遠,準確率越低,但如果真能推中,那就會有一種料事如神、大預言家的效果。
聰明人通常可以推到五六步之後,所以這次事件提姆只推到了兩步之後,也不算很驚人。
但是帕米拉依舊覺得很頭疼。
彷彿她的大腦缺少了某種思考此類問題的硬件,這知識它不進腦子啊!
但是帕米拉也不笨,提姆都解釋得這麼清楚了,她順着提姆的思路想了一遍,覺得確實沒有什麼問題,這三個組織的關係應該就是這樣的,至少邏輯上找不到什麼漏洞。
她覺得雖然提姆說着遲早要栽個跟頭,但這小子明顯是憋着一口氣,打算看看誰能讓他栽個跟頭,準確來說,他更想讓別人栽個跟頭。
雖然不覺得這個別人是席勒,但提姆明顯也不甘心當墊底,現在一共四方勢力,排不了老大,還當不了老二老三嗎?
正在思考之間,帕米拉已經完成了植物對山崖的封鎖,現在整個山頭外圍的植物全都織成了層層大網,而如松樹之類高大的樹木也都變成了樹木戰士。
就如提姆預料的一樣,燈光開始在海灘和山腳下不斷閃爍,那明顯是制式手電筒的光芒,影影綽綽的黑影在樹林間晃動,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在山林間穿梭。
提姆在二樓能夠更清楚地看到,海灘有人登陸了,他們上來的那條小道底下,也有人在靠近,從動作和裝備的外形能夠判斷出,那就是聯邦調查局。
一個高大的身影半蹲在茂密的灌木叢後,他剛往前挪了兩步,一隻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是不是沒多少叢林作戰經驗?”史蒂夫的那雙藍眼睛在黑夜裡也很清晰,和蝙蝠俠的藍眼不同,他的眼睛顏色更淺,轉眼看過來的時候,簡直像黑夜中發光的信標。
傑森搖了搖頭說:“可以說我只會巷戰。”
“好吧,也不奇怪,但你現在別出去,前面樹的影子有些問題,你看那個土坡……對,就是那邊那個,你不覺得樹根的形狀有點奇怪嗎?”
傑森左看右看,看不出來什麼,他確實缺乏此類經驗,街頭打架是一把好手,正規作戰還是算了吧。
“叢林當中,我們會用植物生長的方向來判斷陽光照射過來的方向,一般是一些草本類植物體現地更明顯,但如果樹冠太過茂密,底下不分晝夜,那也得觀察樹木。”
“而且,樹根的形態有時能說明地下水系的分佈,我曾經在南美的熱帶雨林裡靠着觀察樹根延伸的方向,找到可以喝的淡水。”
“土坡上的那棵樹樹根的姿態明顯不對,咱們上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那邊土地的裸露是海邊淡水鹽分過高導致土壤鹽鹼化、水土流失所造成的,從理論上來說,會露出樹根不奇怪。”
“但是已經變成土坡,一半的根系裸露出來,樹木爲了保持自身平衡,另一半的根系會更用力的扎進土裡來拽住即將傾倒的樹幹,但多少還是會有些傾斜的。”
“這棵樹的姿態可不像是在這土坡上長了很久的樣子,它裸露出來的樹根太新鮮,樹根也沒有因爲土坡的變化而發展出更強而有力的組織,從理論上來說,如果樹根是這種姿態,這棵樹早就倒了,但是它沒有,這說明可能有外力支撐。”
傑森觀察了一下,沒發現有什麼人工製造的支柱,而就在他盯着這棵樹看的時候,這棵樹拔腿跑了。
傑森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然後去看史蒂夫,沒想到史蒂夫也一臉震驚,史蒂夫說:“我想說的其實是,有些人會在爆炸物上方作僞裝……”
沒等他們震驚完,面前的松樹齊刷刷地拔腿就跑,揮舞着巨大的枝幹,朝着那略顯隱蔽的手電筒光芒衝了過去。
史蒂夫倒吸一口涼氣,喊道:“撤下來,快撤下來!!”
不一時就聽到從山坡滾落的隊員的慘叫,史蒂夫拉着傑森往下跑,傑森還不忘把旁邊的傷員給扛起來。
“不是說這裡是殺手的必經通道嗎?!見鬼的,這年頭的恐怖組織連松樹都能策反???”
傑森聽到有人罵道,史蒂夫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舉起盾牌掩護受傷的特工撤退,傑森則充當搬運工,三下五除二就扛起好幾個人,一羣人狼狽地逃到了山腳下。
“頭兒,情報有誤,不是說是九頭蛇殺手嗎?這些樹精是怎麼回事?我剛剛還被藤蔓抽了一下。”
“我也是有東西纏住了我的腳,我還以爲是蛇呢,結果低頭一看竟然長着葉子!”
“我差點被摁到樹洞裡淹死!真是見鬼了!”
年輕的隊員抱怨着,史蒂夫揮了揮手,示意他們稍安勿躁。
沒過多久,一排又一排的車子出現在了不遠處的公路上,聯邦調查局的大部隊到了。
領頭的特工低頭看了眼傷員,又擡頭看了眼張牙舞爪的樹精,一揮手,聯邦調查局的大部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