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莉尖叫着衝進了灌木叢裡,巴里緊跟着跑了進去,管家默克爾十分無奈的站在灌木叢外,看着兩個小孩在泥濘潮溼的地上你推我搡地跑跳,把沒穿涉水鞋的腳踩的滿是泥巴。
“飯快要好了,我去給你們拿雙新鞋過來,站在這裡別動。”默克爾轉身去拿鞋子,哈莉在他的背後對他做了個鬼臉,巴里用手肘捅了捅哈莉說:“你有沒有覺得席勒教授有點怪怪的?”
“首先那不是席勒教授。”哈莉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巴里迷惑不解的目光中說:“那是他的另一個人格,我們一般把他叫做病態。”
巴里轉頭去看給肉剔骨的席勒,壓低了聲音說:“一個人的身體里居然可以住着那麼多不同的人格,可真神奇,不過每一個席勒都不錯,你覺得呢?”
哈莉咧嘴笑了起來並說:“這一個格外不錯。”
帕米拉今天難得沒穿裙子,而是穿着工裝揹帶褲,踩着涉水鞋,深一腳淺一腳的從花園的殘骸當中走出來。
昨晚又下雨了,死掉的植物根莖被暴雨壓入泥土當中,稍不留神就會被絆倒,即使帕米拉有着控制植物的能力,她也走的小心翼翼,畢竟哥譚的植物可是萬物之綠來了都要挨兩巴掌再走的存在。
帕米拉的腳踩在石板路上的瞬間,她鬆了口氣,然後大步的朝着席勒走去,卻沒想到有一塊鬆動的地磚下方有積水,帕米拉一腳踩在磚塊的前端,側面的水濺了她一身。
席勒走出了花亭,遞給她毛巾,帕米拉接過毛巾擦了擦胳膊和脖子上的水,輕嘆出一口氣,她擡眼從睫毛的縫隙當中覷着席勒,但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表現的略顯猶豫。
“你的花園狀態很糟糕。”帕米拉伸出一隻腳踩在邊緣的磚塊上,並說:“我剛剛去深處看了看,狀況比這裡還要難搞的多,而且……我看到了。”
“什麼?”席勒就像是沒聽清一樣,藉着收回毛巾的姿勢把身體向前傾,做出更明顯的傾聽姿態。
“你埋在樹下的那些東西。”
席勒神色莫測,帕米拉從那上面一點情緒也看不出來,她有些不自然的揉着手腕說:“暴雨把表層的泥土沖掉了,我看到了一些骨頭。”
席勒站在花亭的裡面,伸出手把門打開,帕米拉抱着胳膊從門內鑽了進去,然後放鬆了肩膀長出一口氣,她看了一眼席勒正在處理的肉,並說:“我沒什麼解剖學的經驗,但我能認出那是肋骨,自然界中很少有動物的肋骨如此脆弱。”
帕米拉擡頭直直的盯着席勒說:“那不是駝鹿,對嗎?”
“你看起來好像並不驚訝。”席勒繼續仔細的用刀颳着骨頭,並說:“那是我的管家替我處理的垃圾,感謝你的提醒,下次我會要求他把它們埋深點的。”
“那到底是什麼?”帕米拉把身體前傾,仔細的盯着席勒的臉,不放過一絲細節,雙手用力按在桌面上並說:“你告訴我它是鹿肉,但它不是,你給我們吃了什麼?”
“你覺得那是什麼?”席勒微笑的看她,問道。
“我不知道。”帕米拉的喉頭動了動,撇開目光有些疑惑的說:“我只覺得有股特殊的力量,那該不會是哥譚……”
“你很快就會有答案的,小姐,現在還是談談我的花園吧,你對野餐區有什麼構想?”
帕米拉表現的驚疑不定,直到換上了涉水靴的哈莉略顯匆忙的從門外衝了進來,她繞過帕米拉,一溜煙的從席勒的身後鑽了過去。
席勒轉頭看着她說:“你在幹什麼?哈莉小姐?”
“默克爾打算抓我們去吃飯,而我假裝跑掉,我很想看他以爲他永遠都抓不住我了之後發現我早就回來了的表情。”
席勒對着桌子下方的置物架揚了一下下巴,哈莉攤開雙手發出了一聲失望的“哦”。
她鑽到置物架底下,抱出來了一大塊已經解凍的肉,“砰”的一聲放在桌面上,從旁邊給自己搬了個矮凳踩在上面,不知從哪裡掏出了一把長刀,一刀紮在了肉的中央。
帕米拉本能的僵硬了一下,看着面前一大一小兩個人默契的動作,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席勒一邊剔骨一邊轉頭看着哈莉說:“昨晚你和默克爾去哪裡扔的垃圾?”
哈莉擡頭看着席勒,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然後用沒拿刀的手往後面一指說:“花園裡面,怎麼了?”
“下次記得埋深一點。”席勒看了一眼帕米拉說道:“最近哥譚的暴雨會很頻繁,而我們的花園又需要修整,別影響到植物紮根。”
哈莉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帕米拉剛張嘴想說什麼,席勒看着她問:“你最近有和魔法界的人打過交道嗎?”
“我去過幾次裡世界,應暗夜大師吉姆的邀請。”帕米拉用抹布擦着自己鞋上的泥土,並說:“他們舉辦了幾次舞會,但我不喜歡那樣的社交場合,已經很久沒去了。”
席勒將完整剃好的腿骨放到一旁,帕米拉不由自主的用視線追隨着他手上的動作,她聽到席勒接着問:“你知道地球魔法防禦網絡已經幾近完工了嗎?”
“不出所料。”帕米拉聳了聳肩說:“我能想象到以前魔法界所遭受的種種窘境,但其中最難的不過是沒有骨氣,而那位叫做斯特蘭奇的法師沒有類似的顧慮,能量充足,技術到位,那麼還等什麼呢?”
“你有一雙比鷹隼更銳利的眼睛。”席勒道,帕米拉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開心,她仍然一眨不眨的盯着席勒案板上的肉。
“你讀但丁嗎?小姐。”
“也並沒有沉迷到要建立一個俱樂部什麼的。”帕米拉略帶點諷刺的說,顯然她是在暗指,席勒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個但丁的狂熱粉絲。
“但丁踩着撒旦的背離開地獄,他的最終救贖在於他敢於腳踏魔鬼,並以之爲上升的階梯,而有些人剛好相反。”
“用於保護人類的盔甲就算再堅固,也需要人類的脊椎支撐,丟盔卸甲,萬事休矣。” 帕米拉從席勒平靜的語調當中聽出了一種危險的意味,她本能的縮了一下脖子,在擡眼的時候發現剛好對上了席勒的目光。
帕米拉的頭腦當中瞬間掀起了一場風暴,求生欲讓她又一次變成了語言分析學的神,她嚥了一下口水之後說:“不管你剛剛說了什麼,這一定是有道理的,我發誓我什麼都不會說。”
“以及……”帕米拉甚至是小心翼翼的看着席勒說:“你會有個漂亮的花園的,教授。”
席勒神色莫測。
“你介意今天晚上陪我登門拜訪一個人嗎?”席勒十分溫和的問。
“拜訪誰?”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又是這個答案,帕米拉緊緊的皺着眉在心裡罵了一句,很快是多快?有在我被燉到鍋裡之前那麼快嗎?
留在這裡是個愚蠢的決定,可離開更爲愚蠢透頂,帕米拉雙手撐在椅子上,她的眼神落在席勒手按着的那塊腿肉上,回憶起了昨天鹿肉燴飯的味道。
美味與力量可以兼得,帕米拉不自覺的舔了舔嘴脣,她想,要去哪裡拜訪一頭鹿呢?
車裡,康斯坦丁把頭探出了車窗,往前看了一下,嘆了口氣,把剛剛要罵出口的髒字嚥了回去,他得學着當個文明人了,他還要經營書店呢。
“又堵車了,我們恐怕得繞路。”
扎坦娜也探頭出去看了看,搖了搖頭說:“平常這條路是不堵的,或許是修建地鐵。”
坐在後排的阿扎澤爾皺了一下眉,但他什麼也沒說,任由康斯坦丁撥轉方向盤,車子掉頭朝另一個方向駛去。
換了一條路之後,周圍的車子越來越少,康斯坦丁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他減慢了車速,目光投向後視鏡的時候,發現不知何時坐在後排的阿扎澤爾已經不見了。
“看來你的仇家找過來了。”
康斯坦丁順着阿扎澤爾低沉的聲音轉頭,在車窗玻璃的倒影上看到了一隻黃色眼睛的山羊,阿扎澤爾張口說:“爲避免誤會,我不宜出現。”
“想看我的笑話就直說。”康斯坦丁冷哼了一聲之後說:“魔鬼和天使都受古老規則約束,在我沒有契約的情況下,你們誰也不敢對我動手。”
阿扎澤爾低沉又邪惡的笑聲迴盪在車內,康斯坦丁的危險直覺來臨的一瞬間,扎坦娜發出了一聲尖叫。
“轟!”
劇烈的爆炸從公路上騰起。
盛夏的夕照總是來得快也去得快,天盡頭的橙色、紫色、藍色和淡粉色如深海潛流一般沉溺於地平線之下,這是個看得到月暈的晴朗夜晚。
天空是深的不能再深的深藍色,星辰隱沒在綢緞般的薄霧後,莊園門口維多利亞風格的壁燈旁邊,席勒用手指撫摸着黑色皮手套的邊緣。
帕米拉接過了席勒遞過來的那雙手套,她撫摸着皮革那奇特的溫潤質感,問道:“這是什麼皮做的?”
“小羊皮。”
“像是山羊的皮。”
“或許吧。”
帕米拉沉默的戴上了手套,她對自己要去做什麼已有預感,但並不在意,更令她驚奇的是,想象中的悶熱並沒有傳來,這雙黑色的手套彷彿成了她皮膚的一部分。
“棒極了。”帕米拉看着自己的雙手說:“我能夠期待你介紹一隻山羊給我嗎?”
“很快,小姐。”
席勒看着默克爾開的車子緩緩停在了門口,他拉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而帕米拉則坐在後座,車子發動時帶起一連串水花,而後消失在夜色中。
“我們要去哪兒?”
“去參加一場宴會。”
“沒有請柬嗎?”
“毀滅通常不需要請柬。”
“毀滅?”
“我們毀掉一個,然後給他們另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