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譚終於還是到了一年當中最難熬的時間,或許有人會好奇,哥譚難道有哪一天是不難熬的嗎?可往常發生在這座愚人村當中的事大多都荒謬離奇,可更荒謬離奇的是,打敗了這羣能在宇宙下水道當中掙扎求生的硬漢的,不是什麼大災大難,而是夏天。
伴隨着萊克斯課題的進展,哥譚驅逐烏雲的效率越來越穩定,從一開始一天兩個小時,一週還要休兩天,變成了一天至少能曬三四個小時的太陽,而且可以保證全年無休。
萊克斯的性格再適合哥譚,他也是個大都會人,從小曬太陽長大的,他真的不能理解一個城市當中的人怎麼能在全天沒有太陽的環境下生活。
於是,在烏雲驅逐系統趨於穩定之後,萊克斯開足馬力,曬,就在這曬,曬足一百八十天,曬出美味曬出鮮。
這可真是要了哥譚人的老命了,絕大多數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的普通民衆,自打出生以來就幾乎沒見過太陽,他們攝取紫外線基本只靠傍晚的那幾個小時,那個時候的陽光已經完全稱不上是猛烈了,說是明媚都帶點誇張成分。
在夏天還沒到來時,每天十二點到下午四點鐘的陽光也不過只是讓哥譚人感慨着到處都明亮了許多,可真正的步入夏季之後,紫外線強度陡然提升,早已習慣了每天都是烏雲陰涼、海風吹拂的哥譚人,當場就被曬化了。
常年籠罩在哥譚上空的烏雲,讓這個城市的氣溫幾十年如一日的穩定,冬天不冷、夏天不熱可以說是這座城市唯一的優點了。
可以說,只要能忍受糟糕的空氣質量和隔兩天就要下一場的酸雨,單從氣溫條件來講,哥譚也算是一座相當宜居的城市。
以往這樣穩定的氣候條件帶來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空調公司在這裡沒有活路,冬天最冷的時候,也就是個位數的零下溫度,夏天最熱的時候也不會超過三十度,靠壁爐取暖、靠風扇納涼是完全行得通的。
這也就導致了這個夏天,哥譚的最高發病症從槍傷變成了中暑。
哥譚大學席勒的辦公室當中,他拿着電話對那邊說:“……當然,我很樂意這麼做,戈登警長,你們把東西送到學校倉庫就行,是的,我會向學生強調的,好的,再見。”
咚咚咚的敲門聲傳來,席勒一轉頭,看向站在門邊的安娜並說:“怎麼了?”
“警察局局長給你打電話了?又有兇殺案了嗎?”
席勒搖了搖頭,把電話放好,然後說:“最近中暑的人太多了,醫院的牀位不夠了,戈登希望能夠借用學校的地下停車場安放病人,當然他們會付報酬。”
安娜皺起了眉,她抱着胳膊說:“我倒是能理解他需要個涼快的地方安置那些中暑的病人,可是這附近確實沒地方停車了。”
“要是教職工們都把車停在遠一些的地方,冒着太陽走過來,中暑的人一定會更多。”
“你應該先聽聽他要付的報酬。”席勒笑了笑,拿起放在窗臺上看了一半的報紙,並說:“他所組織的警校已經開始招生了,目前招了有三十多個學生,戈登打算讓這些實習警探來哥譚大學給我們安空調……”
安娜的臉色瞬間就明媚了起來,她向後撩了一下自己的金髮,輕輕的打了個響指說:“他剛上任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一定會是個好局長的。”
“我還沒準備好他的升職禮物呢。”席勒拿着報紙往外走,和安娜一起來到了大辦公室當中,維克多站在窗邊,剛剛把紗窗關上。
他像獻寶一樣快步走到了席勒和安娜面前,笑着看着他們說:“你們猜我找到了什麼?”
“如果不是宇宙真理的話可配不上你現在這副開心的表情。”席勒坐到了原本自己的工位上,把報紙平鋪在桌面上,開始瀏覽新聞。
維克多把手一伸,安娜嚇得大叫了一聲,她對着席勒招了招手說道:“快看!席勒,快看維克多找到了什麼!”
席勒坐直身體,朝着座位前方看了一眼,然後便發現躺在維克多手裡的是一隻小小的昆蟲,有着近似透明的翅膀,黑灰色的身體,兩個圓圓的眼睛,那是一隻蟬。
席勒挑了一下眉,感覺到有些驚訝,因爲就在剛纔,他回憶了一下自己在哥譚度過的幾個夏天,一種缺少了些什麼的怪異感涌上心頭,現在回想起來,或許正是缺少了蟬鳴。
美國的蟬被稱爲十七年蟬,因爲它們最多可以在地下生活十七年之久,但絕大多數待不了那麼久,三到五年就會破土而出,因此蟬鳴總是週期性的爆發,但這麼長時間以來,席勒卻沒有聽到過一次。
安娜對着躺在維克多手心裡的那隻蟬大呼小叫,她用手指不停的指着那隻小小的昆蟲說道:“哥譚竟然有蟬了?!而且還是不會打人的那種!” “你對於昆蟲學抱有太大的希望了。”席勒拿起筆標註報紙上有用的新聞報道。
仔細想想,哥譚確實沒有什麼昆蟲,郊區也沒有野生動物。
這並不奇怪,有兇殘直立猿名號的人類在這裡過得都急頭白臉的,要求野生動物種羣在這裡繁衍生息,未免有點異想天開了。
但是哥譚並不缺少動物,基本每個月下水道里都會爬出一隻比人還大的變異大老鼠造成五到六人的傷亡,由翼展和老鷹差不多大的麻雀領導的城市空中部隊還算講紀律,但是海岸線上那羣比房頂都大的海鷗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碼頭恐怖團伙了。
經常和這些巨大化的變異怪獸打交道的哥譚人,已經很適應隔幾天就竄出一隻怪獸了。
當天中午吃完飯,席勒前往教室的路上,就看到維克多匆匆忙忙的穿過走廊,臉上滿是焦急的表情。
席勒攔住了維克多,問道:“怎麼了?弗里斯教授,你要去哪兒?”
“我有一個學生昏倒了。”維克多短暫的停下腳步並說:“就在低溫實驗室裡做實驗的途中突然就昏迷了,我現在正要過去呢。”
“會不會是……”席勒剛想說會不會是像其他哥譚人一樣中暑了,但又想到昏倒的地點是維克多的低溫實驗室,雖然低溫實驗室並不是所有房間都很冷,但設立在地下的實驗室裡既沒有地表毒辣的陽光,周圍又都是低溫冷庫,再熱能熱到哪去呢?
維克多很焦急,席勒就沒有多問,作別了維克多,席勒拿着講義走進教室。
他環顧一週,嘆了口氣,原因無他,原本坐的滿滿當當的教室,現在只剩了不到一半人,來了的學生也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
席勒對於出勤率的要求很嚴格,會來上心理學基礎課的學生都清楚,這位教授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所以幾乎沒有人敢缺席或代簽,在席勒回到哥譚大學任教的這段時間裡,學生的出勤率都保持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沒來的都會按照要求遞假條。
昨天席勒沒有收到任何假條,但面對這種情況他也束手無策,他很清楚,現在沒有出現在教室裡的學生肯定都是在寢室裡躺屍。
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原因——哥譚大學的宿舍沒有空調。
在今年夏天氣溫驟升至三十五度之後,病假的假條堆滿了每一位教授的桌子。
會不會有人藉着氣候原因沒病裝病請假去幹其他事是個值得其他教授擔憂的問題,席勒並沒有這個煩惱,因爲除了查考勤之外,他對於考試成績要求也很嚴格,不來上課考不過一樣要倒大黴。
所以,席勒確信這些沒來的學生肯定都是爬不起來了,既然如此,他也沒有什麼太好的辦法,只能減緩了課程的進度,這節原本要上的新課也改爲了答疑課。
席勒之前也安排過答疑課,但是效果不好,學生們寧可課後給他發電子郵件,都不願意在課堂上當面問問題,這是權威過強的一重害處,除了那些真正醉心於學術的學生,大部分爲了應付考試的學生即使不明白某些問題,也不敢冒生命危險和席勒當面對答。
但是這一次席勒剛說完,沒幾分鐘就有一個身影沿着座位的側邊臺階走下來來到了講臺前,席勒轉頭,發現那是科波特。
奧斯瓦爾德·科波特已經上大二了,他的母親在經過了幾年時間的治療之後,病情已經相當穩定了,但爲了保險起見,科波特還是留在家裡觀察了一年,確定母親完全有自理能力之後,他才選擇進了夢寐以求的大學。
不過他選擇的專業是金融學,金融學確實很需要人脈,但現在科波特是法爾科內手下的頭號紅人,十二家族的人也要看他的臉色,爲了和市長羅伊及其幕僚團隊配合改善整座城市的經濟狀況,也爲了給黑幫洗白,自認在這方面有不錯的天賦的科波特選擇攻讀金融學士學位也不難理解。
哥譚大學的金融學屬於王牌專業,爲這座城市當中有太多爲了避難在這裡尋求一官半職的金融人才,而在金融圈子裡需要避難的就那麼幾類人,要麼是騙子,要麼是騙了騙子的騙子。
這羣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專業水平過硬,業務能力極強,而且比其他任何大學的教授都更精通實踐。
所謂名師出高徒,哥譚大學金融專業的畢業生在某一類富豪的圈子裡可謂享譽盛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