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關心一個在後廚幫工的小孩突然消失是去了哪裡,或者說大家其實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因爲人命根本不值錢。
除了那個尖酸刻薄的瑪麗娜主管在後廚瘋狂的叫嚷着她丟了重要的財物之外,餐廳的運轉一如往常。
餐廳裡的員工都知道,瑪麗娜也是個小偷,她會摸走富有的客人帶來的銀質餐具,謊稱是後廚幫工的小孩乾的,甚至會當着客人的面毒打他們一頓,絕大多數的客人都會大發慈悲不再計較。
有錢人總是有充裕的善心,這點馬麗娜知道,曾經是全世界最有錢的富豪的布魯斯更清楚,所以當他在這條街的街角看到馬麗娜拋屍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女人在給她的某些可能得罪富人的罪行找替罪羊,因爲孩子是在闊佬面前博取憐憫的最好人選。
緊接着又花了一天的時間,布魯斯取代了一個叫做賓的男孩成了後廚的幫工,在當天晚上就找到了這個女人藏得並不高明的寶庫,把那裡的存貨洗劫一空,然後人間蒸發。
他撈偏門的方法甚至不能說是高明,只是具備了一個穿越成小孩的成年人應該有的基本智商,再加上久違的考試掛科的恐懼帶來的動力,布魯斯就這樣收穫了第一桶金。
熔鍊銀質器具實在是太過簡單了,但難的是如何以一個小孩的身份把這種東西賣出去,以哥譚沒一個好人的設想來看,不論他向誰透露自己有一塊銀子,很有可能都會被殺人越貨。
銀質物品並不值錢,但那是以布魯斯·韋恩的角度來看的,底層的孩子幫甚至會爲了一塊廢鐵打的頭破血流,那可是能換一小塊麪包的東西,怎麼不值得動手了呢?
而布魯斯手上的這塊熔鍊了大概三四十把銀質餐具的小銀塊,起碼能讓一個孩子幫所有的孩子吃上一頓飽飯。
但布魯斯打算獨吞。
貧民窟生存的經歷帶給了他相當豐富的經驗,他知道要去哪裡出售這些東西,簡單來說,跟着飛賊走準沒錯。
誰讓他的女朋友是個頂尖小偷呢?布魯斯還清楚的記得當初他住在賽琳娜的房子裡的時候,每天回家路過的街道上起碼有兩三個黑市,那裡的老闆只收來路不明的東西。
當然,小布魯斯不可能就這樣拿着東西去問老闆價錢,他採取了一種相對巧妙的方式,那就是扮成大人物的跑腿小弟。
等待熔鍊的過程當中,布魯斯在隔壁街道蹲了兩天的點,基本上弄清楚了那裡的一個小黑幫的頭目的生活習慣,起碼清楚了他的作息時間。
於是布魯斯往攤位前一站,把那塊銀子往板子上一丟,抱着胳膊,用舌頭打了個響,眼睛眨也不眨的擡了一下下巴,指了指自己丟出來的東西。
老闆是個戴着墨鏡的黑人老頭,他把墨鏡往鼻子下面拿了一點,從眼鏡上方看向布魯斯。
後廚幫工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隻要夠機靈就能偷吃,布魯斯還不至於瞞不過幾個廚子,最近幾天他都吃的很飽,雖然個頭不高,依舊很瘦,但精神狀態能看出他最近沒捱餓。
“鮑爾讓我來的,他手底下的一個男孩幹了一票大的,特意讓我來找你。”
“你是新來的?”
“不算新了,你得有好幾個月沒去他那兒了吧?”
黑人老頭重新戴上了墨鏡,朝旁邊吐了口唾沫並說:“誰願意去那個摳門鬼那兒,每次去連口酒都喝不上……他讓你要多少?”
“他說你看着給,但是不能說是他賣的。”
黑人老頭挑了一下眉毛,用乾瘦的手指撿起了那塊銀子並說:“他又去別人的地盤上幹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兒了?遲早有天被人打死。”
他把那塊銀塊反覆看了看,又拿手掂了掂,並說:“這東西弄得很精細,可不像是那個大老粗的風格。”
“我弄的。”布魯斯得意的拍了拍胸口說:“不然他幹嘛把我撿回來。”
黑人老頭徹底摘下了墨鏡,上下打量了布魯斯一下,說道:“你上過學?”
“沒有,但是學過點手藝,你就別問了。”
“你爸媽是黑幫處理屍體的?”
“我沒有爸媽。”
“嘴還挺嚴。”黑人老頭切了一聲,但明顯語調放緩了許多,像是在和自己的孫子開玩笑,他又把那一小塊銀塊掂了掂並說:“只能給五美元。”
“你都知道他是個摳門鬼了,就知道他肯定不會同意這麼低的價錢。”
“你好像不怎麼怕鮑爾?”
“你就別問這麼多了,十美元,一口價。”
黑人老頭冷哼了一聲,低聲喃喃自語道:“那個鮑爾就是個偷雞摸狗的小混蛋,現在都改偷人了……再多給五十美分。”
“不行,就要十美元,不然小心他喝酒發瘋鬧到你的攤位上來。”
黑人老頭瞥了一眼布魯斯,似乎消去了最後一絲疑問,開始專心致志的和布魯斯講價。
兩人磨蹭了半天,最後黑人老頭說:“你是個聰明孩子,我也不想看你捱打,七美元,你回去也能交差。”
布魯斯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好吧,萬一回去他要是打我,我就往你這跑。”
黑人老頭笑了出來並說:“那我就亂棍把他打出去,然後你留下來給我幹活,我這可有不少好東西呢。”“再說吧。”布魯斯像是不耐煩一樣揮了揮手,拿起黑人老頭遞過來的錢就走了,但實際上直到徹底走出這片街區,他才放心下來。
花錢也是個麻煩事,布魯斯又不得不分別裝成黑幫和孩子幫裡各種各樣身份的人去採買各種小東西,把錢儘可能的換成美分的面額,捲起來藏在身上各種地方。
他的運氣也不能說是好,被孩子幫堵住過兩次,有一次還來了六七個人,手裡還有武器,擺明了就是已經被逼到窮途末路的了,再裝什麼黑幫的跑腿小弟都沒用,只能任由他們搜身。
如果布魯斯想藏,他是可以把錢藏的很嚴實的,但要是確實一分錢都搜不出來,孩子幫的成員可能就會知道他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但是要是能找到點零錢,就知道他要麼有父母,要麼有幫派,拿了錢就走人,也不會故意毆打他,以免給自己惹上麻煩。
布魯斯就這樣損失了十幾美分,不過他不斷的換區域行動,也沒人一見面就能看出他的底細。
布魯斯選擇在幾個孩子幫的交界處,距離黑市比較近的地方建設基地,但如果有了一個固定的據點,他就必須得真有個身份,否則和周圍的人都混成了臉熟,拿誰的幫派的身份做藉口,都有可能會被另一方拆穿。
但布魯斯早就知道某一類騙子是怎麼發家的,簡單來說就是先裝有錢人騙有錢人,然後再變成真的有錢人。
布魯斯打着順路幫捎東西的旗號,很快就和一個孩子幫的頭領混熟了,這個時候布魯斯因爲吃喝都很滋潤,狀態比其他孩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孩子幫的頭領知道,強壯的孩子再多也不嫌多,因此就動了挖人的心思,布魯斯略顯矜持的拒絕了兩次就從善如流的加入了。
真正有了幫派,事情就好辦多了,這個孩子幫的頭領已經十四五歲了,因爲非常強壯早就被黑幫看中,要不了幾天就當不了頭領了,布魯斯趁虛而入,雖然年齡小,但畢竟是很會來事的成年人,沒要多久就哄住了孩子幫裡的其他孩子,順理成章的成了孩子幫的頭領。
有了一整個狀態不錯、人員齊備幫派,發揮的空間就更大了,布魯斯每天在總部調兵遣將,抓住一切能撈偏門的機會,合理安排人員位置,發揮出所有孩子的特長,一週時間就把孩子幫打理的井井有條。
與此同時,一座華美的莊園的餐廳當中,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埋頭苦吃,坐在右側首位的男孩用餐巾輕輕擦了擦嘴,放下了另一隻手的叉子。
大一點的女孩嚥下最後一口熱湯,滿足的嘆了口氣,倚在了椅背上,看着對面的男孩說:“席勒醫生,你……”
“叫我席勒,海倫小姐。”
“好吧,席勒,你說的有關夢境國度的計劃我都聽懂了,但我還有一個問題……”
海倫擡頭打量着這座大莊園當中豪華的餐廳,並問道:“你說所有人的開局都是貧民窟當中的孩子,那你是怎麼弄到這一切的?”
“我幫騙子升級了一下騙術,不出意外的話,他們現在應該正在舞會上騙人呢。”
“我有點沒聽懂……”
“先裝有錢人去騙有錢人,然後成爲真的有錢人,原本他們只是一對在貧民窟做仙人跳生意的夫妻,現在他們是來自馬里蘭州的熱衷慈善事業的富商,有一個親生兒子,還收養了兩個哥譚貧民窟的小女孩,現在正在哥譚尋找投資機會。”
“啓動資金呢?租這麼大一座莊園應該要不少錢吧?還要買那些有錢人的衣服和首飾……”
“黑幫。”席勒吐出一個單詞。
“啊?”海倫還是有點沒懂。
看到海倫面前擺的整整齊齊的餐具,席勒嘆了口氣,拿出額外的耐心解釋道:“我的合作對象不是這對夫妻,我說服了一個黑幫,這是他們投資的生意,錢自然也是他們出。”
“原來是黑幫想搞詐騙。”海倫恍然大悟的說道,但很快她又疑惑的問:“你是怎麼說服他們的?你現在可不是心理學教授,只是一個哥譚的孤兒而已,他們怎麼會願意聽小孩說話呢?”
“當然是他們有困難,而我恰巧出現,說的話又非常有道理,他們不聽我的就得完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是資金鍊斷裂嗎?”海倫只能猜到這個,不過這也是邏輯最通順的一個答案,不然爲什麼要搞詐騙呢?肯定是爲了緩解資金緊張。
可席勒卻搖了搖頭說:“他們當不成黑幫了。”
看到海倫臉上仍然略顯疑惑的表情,席勒解釋道:“他們老大得罪了人,黑幫混不下去了,但如果他們以黑幫的形式被人吞併,那他們什麼也剩不下,其他人可以去當別的黑幫的馬仔,原本的頭目肯定會被斬草除根。”
“所以呢?”
“所以這不是詐騙,我在幫他們洗白上岸。”席勒把餐巾疊成一個規整的三角形,並說:“趁着還沒被完全吞併,變賣所有財產,組織一個騙局,打入上流社會拉到投資,真正的做起生意,自然就洗白了。”
海倫愣了一下,她很聰明,因此敏銳的抓住了席勒思路當中的關鍵點,她試探着問:“所以你也就洗白上岸了?”
席勒輕輕點了點頭說:“他們對上流社會的禮儀一竅不通,也沒做過任何正常生意,所以只能指着我,至少在一段時間內,我會獲得應得的報酬。”
“不止如此吧?”海倫皺着眉說。
“你很聰明,海倫。”席勒發自內心的稱讚道,然後他的神情又晦暗下去,並說:“而我某個不太聰明的學生,看起來又要給我在教育界的名聲橫添一次重大打擊了。”
“我說,你該不會又想給你的心理學教授在教育界的名聲一記重拳吧?”
一個綠頭髮的男孩靠在門框上,看着正在處理孩子幫事務的布魯斯說道。
布魯斯擡頭,一臉茫然,不知傑克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