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6章 逐日之人（四）
聽到詹姆森篤定的語氣，喬治又看了一下手裡的報刊，然後面對詹姆森問道：“詹姆森先生，您之前說受害人在號角日報供稿，那他主要是發表什麼類型的文章呢？”
可這個時候詹姆森卻露出了一個尷尬的表情，他搓了搓手說道：“不瞞你說，喬治警長，我和胡吉也有點矛盾，正因如此，我們兩個在半年之前就終止合作了，原因是我對於他發表的稿件的某些觀點不太贊同。”
詹姆森拉着喬治來到了案發現場另一邊，這裡比較僻靜，沒有那麼多來來往往的無關者，但他還是壓低了聲音對喬治說。
“胡吉原本是寫大選人物傳的，他在政治類新聞行業工作了得有十年呢，可某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說他看到了我在號角日報上發表的有關蜘蛛俠的新聞，對其中的某些觀點很感興趣。”
“我們兩個暢談了一下午，交換了對於超級英雄的看法，發現我們有很多相似之處，於是我邀請他爲號角日報撰寫一篇有關超級英雄的文章。”
“令我沒想到的是，他也把着眼點放在了蜘蛛俠身上，寫出了那篇‘胡吉帶你揭秘蜘蛛俠骯髒秘密’的續篇，並帶來了我的辦公室，希望我能將它刊登在號角日報的頭版頭條上。”
“他的第一期內容着眼點在於蜘蛛俠破壞原有的執法秩序、給警察們添亂、讓民衆們恐慌，我認爲這是一個相當好的切入點，我們兩個一起潤色了那篇文章，並發表在了號角日報上。”
喬治點了點頭，表達了他贊同的態度，然後說道：“蜘蛛俠乾的這類事可不少，有的時候我們的警員正在依照條令辦事，他非要從半空中落下來自己逞英雄。”
“蜘蛛俠剛出現的那段時間裡，我手下的一個警員逮住了一個小偷，當時他正在等他的同事過來把小偷和受害的店老闆一起帶回警局做筆錄。”
“那個小偷不太老實，掙扎着想要跑出門外，我們的警員本來已經衝上去制服了，結果蜘蛛俠一個俯衝落地，一拳把小偷打倒在地。”
“小偷的鼻樑骨斷了，住進了醫院，出院之後還反告警察暴力執法，他當然只能去投訴警察，因爲蜘蛛俠蒙着臉，沒人知道他是誰。”
“我正要說這一點呢。”詹姆森加重了語氣說道：“我不管他穿什麼樣的奇裝異服，但如果他把自己的臉遮住，就意味着他不想對自己的行爲負責。”
喬治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拍了拍詹姆森的肩膀說：“蜘蛛俠對於社會真正的危害在於，他蒙着臉大張旗鼓的露面，看似是在做好事，可其實是在告訴民衆，只要我把臉蒙上，我想做什麼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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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俠可能是做了一些好事，可要是有人學着他這樣去做壞事呢？要是人人都覺得，只要我蒙着臉，我就可以不對我的任何行爲負責，那還會有多少如你女朋友一樣受害的人？”
“我始終認爲，警察的威懾力在於告訴那些想要挑戰社會秩序底線的人我們有強而有力的手段阻止他們，就算我們沒法對每一個案子面面俱到，但威懾力存在的時候就會有人因恐懼而不去破壞秩序。”
“可若有一個人站在底線之外，告訴所有人警察沒有能力干涉他的任何行爲，警察的威懾力就會減弱。”
“還在舉棋不定的潛在罪犯會覺得，只要我學習蜘蛛俠蒙上臉，警察就拿我沒辦法，社會秩序失衡帶來的後果遠遠不是他做幾件好事就能彌補得了的——我對所有超級英雄都是這個看法。”
詹姆森先是深深的嘆了口氣，然後從風衣的口袋裡拿出了筆記本和筆，說道：“喬治警長，我可以把您剛纔的那段話寫進我們下週的神秘人物訪談版塊裡嗎？放心吧，不會出現您的名字。”
“如果你願意的話。”喬治又拍了拍詹姆森的胳膊說：“我們再來談談受害人吧，既然你們一開始志同道合，那爲何後來又分道揚鑣？”
詹姆森低頭看了一眼喬治手裡的報紙，喬治領會了他的意圖，於是把那份報刊遞給了他，詹姆森看着上面某些言論，說道。
“最開始的三期揭秘胡吉都在探討社會和哲學層面超級英雄帶來的危害，我認爲這種討論是有益的，能爲民衆帶來理智看待超級英雄的另一個角度。”
“但在第四期的揭秘文章當中，胡吉說蜘蛛俠在出道初期多次出入地獄廚房附近的色情場所，甚至是賭場和黑拳場，因此他在文章中寫到蜘蛛俠是個嫖客、賭鬼，甚至還操控地下拳手爲他斂財，並推測到他極有可能也吸毒和涉黑。”
聽到這話，喬治微不可查的皺了一下眉，詹姆森打量着他的表情，便已知道這位老練的警探做出了正確的判斷，果然，喬治開口說道。
“憑藉我這麼多年和犯罪分子打交道的經驗，蜘蛛俠應該沒有任何不良嗜好，他健康的不可思議，這並不是說他的那種超能力爲他帶來強壯的外表，而是如果你真的見過太多賭鬼和嫖客，你就會明白蜘蛛俠和他們是完全相反的兩路人。”
詹姆森點了點頭說：“我也是這麼認爲的，於是我委婉的提出這部分推測，沒有實質證據支撐，暫時不能刊登，胡吉感到非常不滿。”
“過了兩天之後，他突然找到我，說他找到了證據，他給我聽了一份錄音，來自於地獄廚房的一家地下拳場，那裡的一位服務生說蜘蛛俠就是從他們那兒出道的，原來是個黑拳手。”
“喬治警長，你應該比我更明白黑拳手都是些什麼人，胡吉就好像得到了什麼不得了的寶物一樣，堅持要把這份錄音放出去，然後再把他那些推測刊登在報紙上。”
喬治的眼神立刻變得嚴肅了起來，而詹姆森卻摸着下巴說：“這時我注意到了一個問題，胡吉是從哪兒弄來的這些線索？”
“鄙人慚愧，但也算是從蜘蛛俠剛在紐約嶄露頭角時就開始關注他，可地獄廚房那邊魚龍混雜，不是我們這種小角色能調查清楚的，從那裡走出的蜘蛛俠背景身份成謎，胡吉卻能用兩天時間在那裡翻出極爲關鍵的線索。”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有點不對勁，於是，我委婉的拒絕了他的刊登要求，結果胡吉卻理解成證據還不夠多，所以沒有打動我。”
“又隔了兩天，他拿出了蜘蛛俠曾出沒於紐約下水道的證據，而且非常詳實且專業，他甚至連蛛絲的殘留樣本都搞到了。”
“當時我驚呆了，紐約的下水網路有多麼複雜不必多說，當初地下路網改造工程的時候，號角日報的幾十個記者撒下去沒濺起一點水花，胡吉難不成會分身術？”
“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拿出這種證據，就說明他不可能是個簡單的新聞編輯，要麼有充足的人手進行地毯式搜查，要麼是蓄謀已久，早就已經掌握了許多有關蜘蛛俠的線索，只是現在才提供給我。”
“我越來越覺得不對勁，於是便提出徹底和他終止合作，胡吉看上去非常憤怒，我只能先安撫了他的情緒，然後送走了他。”
“沒想到，沒過一週，他就找到了新的合作對象，而且不只是一個合作對象，而是六七家報社和十幾家線上媒體，他們開始鋪天蓋地的公佈胡吉找到的那些證據。”
“一代蜘蛛俠的死又被翻出來大書特書，二代蜘蛛俠某些出格的行爲再次被媒體放大，而現存的三代蜘蛛俠又開始被挖掘真實身份和住址。”
“事情越鬧越大，傳聞越來越離譜，有些正規報紙上刊登的消息都是傳了幾手的假新聞，而號角日報以前報道蜘蛛俠的某些新聞也被扭曲，或是斷章取義，我趕忙讓編輯發表澄清說明。”
“我連發幾篇報道說明以前那些文章的真義，順便把我手裡可靠的實證放了出去，比如他出道時年齡很小不太可能有私生子，身體很健康、作息也很規律，吸毒的可能性也很小等等，但是……”
詹姆森猶豫了一下，喬治能看出他心有顧忌，於是他拉着詹姆森來到了案發現場旁邊的一個空房間裡，並把門關上說道：“有什麼話就說吧，詹姆森先生，如果情況嚴重，我可以爲你申請證人保護。”
詹姆森推了一下眼鏡，搖了搖頭說：“也沒那麼嚴重，但我那幾篇澄清報道發出去沒過一週，我就發現，我的家裡可能被人搜查過了，上班的路上也發現有人跟蹤……”
喬治立刻皺起了眉，詹姆森像是知道他想問什麼一樣，說道：“報警沒用，對方相當專業，並不像是那種想調查取證的新聞從業者，更像是……”
“執法人員？”
詹姆森點了點頭說：“當然這是我的個人推測，只是我在這個行業浸淫這麼多年，認識的人也不少，我立刻意識到，我可能捲入了一個大麻煩當中，所以馬上偃旗息鼓去西海岸度假了一段時間，號角日報也暫時休刊了。”
“那麼你說蜘蛛俠有可能是胡吉被害案的第一嫌疑人……”
“他可能是在報復。”詹姆森朝着門邊看了看，把聲音壓得更低，並說：“正因我與蜘蛛俠打交道很多，我才知道他不是那種只會掄拳頭的傻瓜，他聰明的不可思議。”
“胡吉與他背後的人有組織的大規模抹黑蜘蛛俠這件事就連我都能發覺端倪，沒道理他察覺不了，你覺得一個年輕氣盛的少年英雄能忍得了別人這麼污衊他嗎？”
喬治深深的皺起了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