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健慢慢地吸起了煙。陳亞柔將煲好的湯端到了餐桌上放下,然後給王子健盛了一碗放在他一直喜歡坐的位置。
王子健吸完一根菸,就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往餐廳走來。
陳亞柔正將一枚湯匙放在王子健座位前的瓷盤裡,此刻衝着王子健側頭一笑,笑容柔媚。
王子健看了她一眼,便在椅子上坐下了,拾起那枚湯匙輕舀了一勺湯送到嘴邊,輕品了一口。
“味道還可以吧?”陳亞柔問。
雖然她經常給他煲這種湯,但仍然習慣性地問一句,王子健說:“還好。珂”
王子健喝了兩小碗湯,便放下了碗筷,用紙巾在嘴角處擦了擦,陳亞柔的目光一直期待地瞅着他,王子健當然能夠感應到,他擡頭睞了她一眼,陳亞柔弱弱地喊了一聲,“健哥。”
“什麼事。”
王子健淡然地問。
陳亞柔繞過餐桌走了過來,輕輕地從一旁摟住了王子健的脖子,把臉頰貼在了他的臉上,“健哥,別拋下我行嗎?”
她的眼淚適時地流下來,溼濡着王子健的臉。
王子健皺了皺眉,沒有說話,亦沒有推開她,陳亞柔便又在他面前跪下了身形,把臉貼在他的雙腿上,“健哥,我真的很愛你,如果我以前有什麼做得不好的方,原諒我好嗎?我真的不想離開你……”
王子健一隻手輕拍了拍她的背,“好了,起來吧!”
陳亞柔像是蒙了大赦一樣,雙眼立時亮了起來,她擡頭,眼睛裡含着淚光,望着他,“健哥,你真的肯原諒我?”
“下次注意點就是了。”
王子健把她拉了起來,然後擡腿往客廳裡走去。
陳亞柔的臉上在笑,心裡更在笑,她快步跟到了客廳裡,再一次摟住了王子健,這次是後腰。
她的臉貼着他的背,“我一定不會再惹你生氣的,健哥,相信我。”
王子健拉住她一隻胳膊把她拉到了身前,一隻大手輕握住她的臉頰,凝視了那麼一會兒,然後忽然間就吻了下去。
好吧,陳亞柔又找到了她的春天。
吳靜瑤在湖邊一直坐到夜色降臨,纔回家,王子健沒有回來,王凱倫也不見身影,吳靜瑤沒有用晚飯,直接回房躺下了。
她好疲憊,身和心哪裡都疲憊。
王子健很晚纔回來,估計要有半夜了吧,吳靜靜睡得昏昏沉沉的時候,房門被人推動了,她的眼皮微張,然後又合上了。就像睡沉了的樣子。
王子健一件件地脫了衣服,走到牀邊,他看到他的妻子微蹙眉尖,在睡着,但是他並相信她真的在睡。
他更願意相信,她根本在裝睡。
他伸手到她的臉頰上,手背輕貼了貼她的臉,熟悉的滑膩感熨帖着他的指背,他躺下,伸手又將她的身子攬了過來,像曾經的某些個夜晚一樣,他把她壓在身下,像要揉進身體裡去,他的手指掐在她的胳膊處,在無聲中用力,然後就是一陣狠狠地欺負。
曾經在極年輕的時候,每每有嫉妒憤恨發狂的時候,他就是這樣對待她的。
雖然已經人過中年,可現在,仍然難以控制心裡的那份嫉妒。
吳靜瑤一聲不吭地閉着眼睛任着他發泄,他把她從D城帶到美國後,平時,他們過着很平靜溫馨的日子,可是一到酒醉的時候,他心底的憤怒就會發狂,每每那樣折磨她,可是一覺醒了之後,看到她白皙的肌膚上片片被蹂。躪的痕跡,他又往往後悔得要死。後來,他便極少喝酒,喝酒的時候也會控制着心底的魔鬼,後來隨着時間的流逝,也隨着凱倫漸漸的長大,一聲聲爸爸,甜甜的喊着,在他下班的時候,早起的時候,洋娃娃似的摟着他的脖子撒嬌,王子健內心的冰冷便徹底地融化了。
而且吳靜瑤一走就是十幾年,從沒有回去看過她的大女兒和前夫一眼,也沒有跟他們聯絡過,他的心裡也就慢慢地平和了。
只是這兩年,他的妻子和大女兒的接觸又多了起來,所以,他心裡的魔鬼便時而被勾出來。
一場無聲的風雨就在吳靜瑤的竭力隱忍中過去了,王子健疲憊地在她的身上喘息,吳靜瑤閉着眼睛,可是眼角有淚無聲地流下來。
王子健下了牀,心裡有些頹喪,也開始後悔剛纔的粗魯,他起身往浴室走去。
早晨,王凱倫在外面敲門,“爸爸,爸爸!”
王子健披上了睡衣,走到門口去開門,在他的身後,吳靜瑤仍然躺在牀上,沒動一下。
“什麼事?”王子健把門打開了,王凱倫一身鮮亮地站在外面,“爸爸,早安。”
她用手臂勾住王子健的脖子,吧的一聲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眼角餘光裡,她的母親閉着眼睛好像在睡。
王凱倫自動忽略了吳靜瑤的存在,對王子健說:“爸爸,我想在家裡辦個PaRTY,你同意嗎?”
“哦,什麼
tang時候?”王子健問。
“就明天晚上。”
王凱倫說。
王子健想了想,“好吧,但記得不要玩到太晚。”
“嗯,沒問題。”王凱倫又惦着腳尖,在王子健臉上吧唧親了一下。這才鬆了他的脖子,王子健原本心情不是很好,可是此刻也樂了,笑着,伸手拍拍自己被女兒兩次吻過的臉頰說道:“爸爸的臉是不是被親腫了?”
“嘿嘿,怎麼會。”王凱倫眯起眼睛,笑得很調皮,“我走了啊,爸爸,再見。”
“再見。”
王子健看着王凱倫一跳一跳地下樓去了。
關上房門,臥室裡依然很安靜。吳靜瑤側躺在牀上,一直保持着夜裡到現在的姿勢,眼睫輕合,似乎還在睡着。
王子健走了過去,手背輕碰了碰她的臉,那意思是想喊醒她,可是手背所觸的地方,是熱的。他又把手心貼在了她的額頭,當時倒吸了一口涼氣,“瑤瑤?瑤瑤?”
他喚着她的名字,輕推她的肩膀。
“瑤瑤?”
他的聲音裡摻進了一抹焦灼和不安。
吳靜瑤緩緩地挑開了一絲眼皮,視線中丈夫的臉有些恍惚,她感到很疲憊,頭很暈,只想睡,一直睡,不要醒。
“瑤瑤?”見到吳靜瑤閉上了眼睛,王子健心中染上焦急,“瑤瑤!”
他提高了聲音喊她的名字,然後又扶住她的肩膀,將她扶了起來,她的頭便軟軟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瑤瑤?你怎麼了?”
王子健說不出的擔心和不安,他再次拍拍她的臉,“瑤瑤,醒醒!”
可是吳靜瑤不再言聲了,緊合着眼睛,臉頰滾燙地貼在他的胸口。
王子健沒再耽擱下去,他連着被子把她抱起來了,腳步急切地往外面走去。
他抱着吳靜瑤急匆匆地出了臥室,下了樓,管家正好迎過來,見狀,十分吃驚,王子健吩咐道:“趕緊叫老王開車,太太病了!”
“哦哦。”
管家趕緊去喊司機老王。
老王把車子開了過來,管家幫着把車門打開,王子健把吳靜瑤放進了車子裡,接過保姆匆匆拿過來的吳靜瑤的衣服,鑽進車子,黑色的奔馳車,飛快地往醫院駛去。
王子健一路上緊攥着吳靜瑤的手,深幽幽的眼睛裡滿是內疚,他讓吳靜瑤靠在他的懷裡,另一隻手在輕輕地撫挲着她的頭髮。
深刻的擔憂和不安中,他忽然看到妻子的發頂,有一些銀色在閃現。他怔了一下,繼而更緊緊地摟住了她。
吳靜瑤發燒了,扁桃腺發炎合併心肌炎。吳靜瑤安睡在病牀上,王子健坐在了牀邊的椅子上,他兩手揉搓着他的頭髮,忽然間,覺得自己禽/獸不如。他說過,會好好愛她一輩子的,可卻總是會犯這樣那樣的脾氣。
“子健……”還沒有退燒的吳靜瑤在迷迷糊糊中叫着王子健的名字,像是多年前一樣。
“不要怪我……”
暈暈沉沉的吳靜瑤說起了胡話,“爸爸,我真的好愛他,不要逼我……”
王子健輕輕攥緊了她蒼白的手,用自己的的手掌包裹住,心裡頭是一陣陣說不出的難受。
他一隻手捂着額頭,心疼和內疚的眼淚流下來。
溫亦如掛斷了吳靜瑤的電話,心裡頭並不能恢復接電話前的平靜,她呆呆地坐在牀上,開始想像着吳靜瑤聽到她的回答後,那失望的表情。一直到許雲波回來,她神情都鬱郁的。
許雲波邊解着西裝外套邊問她,“怎麼了?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溫亦如什麼事都不會瞞着許雲波,皺着眉頭很苦惱地說道:“今天,她來電話,說想讓我帶着孩子們和她一起用午餐,我拒絕了。她可能傷心了。”
許雲波道:“既然怕她傷心,明天你回請她好了。”
“哦。”
溫亦如若有所思地點頭。
轉天一早,她就給吳靜瑤的號碼打電話,電話是王家的管家接的,“是小如小姐呀?”
管家從屏幕的顯示上看到了‘小如’兩個字,也隱約知道,這個叫小如的姑娘和他們的太太關係不一般。
溫亦如問道:“我找吳靜瑤,她在嗎?”
管家說:“太太生病了,現在醫院。”
“病了?什麼病!”溫亦如當時就吃了一驚,即使她在面對吳靜瑤時再怎麼冷漠,再怎麼絕情,那也是在吳靜瑤安好的情況下冷漠和絕情,此刻聽到吳靜瑤生病的消息,溫亦如的心尖當時就像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
“心肌炎,發高燒。”管家回。
溫亦如的心咯噔的一下,“在哪家醫院?”她心跳亂亂的。
“在中心醫院。”管家回。
電話掛斷,溫亦如站在臥室裡發了會呆,然後就交待保姆好好照看偉偉,她一個人出門去了。
邊開着車子邊給許雲波打電話,“波子,她病了,一定是因爲昨天我拒絕了她。”
畢竟是母女,即使被母親冷落了那麼多年,此刻,溫亦如心裡也不好受,一種叫做內疚的東西在心頭涌動着。
她邊開着車子邊掉着眼淚。
許雲波安慰道:“你別急,說不定不是因爲你呢?先去醫院看看再說。哦,對了,你先回家去,我馬上過去接你。”
溫亦如知道許雲波是怕她心情太亂,路上出事故,纔要過來接她,她便又嗯着,把車子轉彎,開進了院子。
許雲波很快就開着車子回來了,溫亦如等在門口,他的車子一停下,溫亦如就鑽了進去。
她眼睛紅紅的,許雲波很心疼,用手指給她擦了擦,“別哭了,即便是因爲你拒絕她才生的病,也不怪你知道嗎?”
“嗯……”
溫亦如哭着點頭。
許雲波的車子疾速而平穩地行駛着,很快就到了中心醫院,兩人打聽到了吳靜瑤所住的病房,然後匆匆過來了。
王子健坐在牀邊,眉目憂慮地一手支着頭,吳靜瑤躺在牀上,手腕上扎着液,不知道是昏迷還是睡着。
溫亦如從窗子處看到了裡面的情形,腳步便停住了。
她猶豫着是不是要進去,很明顯,她不想看到王子健,可是又憂慮吳靜瑤的病情。
許雲波也看到了裡面的情形,他低頭對妻子道:“要進去嗎?”
“不知道。”
溫亦如搖頭。
兩人在外面低聲說話,病房的門忽然間從裡面打開了,王子健眼神幽沉地睨着他們兩個。
許雲波和溫亦如也望向了他,王子健微挑了眉道:“來看你母親的?”
溫亦如說:“是。”
王子健道:“她很好,你不用再來了。”
“你——”溫亦如氣到失語。
許雲波道:“她好不好,我們看得到,我們來不來,也用不着你來做決定。請讓開一下。”
王子健卻半個肩膀倚在了房門旁,乾脆擋住了進去的路,“她是我妻子,我說她好,她就是好,我說你們不能見她,你們就是不能見。”
“你——”許雲波也爲王子健這霸道毫無道理的話給氣到了。
“你讓開!”他企圖伸手撥開王子健,可是王子健用肌肉緊實的手臂一擋,然後冷笑着說道:“不想她過得好,你們就儘管進,想讓她病情加重,你們也儘管進。”
他說着,身形還就偏開了一些,給他們讓出了路來,可是許雲波和溫亦如卻都遲疑了,誰都沒有往前一步。
王子健的話什麼意思?他的意思是,吳靜瑤的幸福掌握在他們的手裡,他們進去可以,但因此而影響了他們夫妻的感情,加重吳靜瑤的病情,那就是許雲波和溫亦如的錯。
溫亦如眸光仇恨地盯視着王子健,“你真卑鄙!”
王子健呵呵笑了幾聲,“我從來沒說過我不卑鄙。怎麼樣,請回吧?”
“你——”溫亦如不甘,可是許雲波拉住了她,“我們走吧!”
他回頭陰鷙的眼神睨了一眼王子健,拉着溫亦如的手就走了。王子健倚在門邊上,脣畔冷笑更濃。
溫亦如被許雲波帶出了醫院,她眼圈紅紅的,“真不知道這個王子健哪裡好,她爲什麼那麼愛他,爲了他拋夫棄女,他卻如此卑鄙!”
溫亦如忽然間氣憤間又涌起一陣難過。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她真的很爲吳靜瑤生氣。
她是真的傻嗎?自己跟了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
許雲波見她又生氣又傷心的樣子,忍不住安慰,“別想了,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是甜是苦她都得承受。何況,她不也跟了王子健二十年了嗎?王子健卑鄙是卑鄙,但對她,應該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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